风吹雾纯笛子原声

我恢复了记忆。

沈夫人提点我: 清晏是沈家嫡长子，日后会承袭爵位，断不可娶你为妻。

沈清晏满脸为难: 父母之命不可违不过你放心，我娶王家女后，必找机会纳你为妾。

我松了口气。

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也配不上我这华京最受宠的公主。

更何况，我还有婚约在身。

1

从昏迷中醒来。

脑海里突然涌入大量记忆。

我晃了晃闷痛的头，有些不知所措。

青棠姑娘，夫人有请

崔姑姑将我唤回神。

是了

我如今身在江南沈家。

青棠是沈清晏给我起的名字。

回忆三年种种，我只觉荒谬不已。

但沈家的救命之恩是真，青棠与沈清晏两情相悦也不假，倒是让人一时难以决断。

姑娘莫耽搁了时辰。

崔姑姑催促一声。

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起身整理好衣衫，跟着崔姑姑行至中院。

沈夫人在院中逗鸟。

见我过来，抓起一把瓜子递过来。

你也吃些?

我愣住

沈夫人素有慈悲的盛名。

时不时救助些猫儿狗儿鸟儿，耗费财力养在家中。

她逗乐这些玩意儿时，总会叫我来，那些投喂的吃食也会分我一些。

单纯懵懂的青棠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心里总念着夫人的好。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华阳却深谙此道。

此时，一脸慈笑的沈夫人，眼里冒着精明的光。

她分明是在提点我，在沈家我不过是个逗趣的玩意儿而已。

2

我身体不动，微微颔首。

多谢夫人厚爱青棠刚醒，实在没有胃口，恐怕要辜负夫人的好意。

沈夫人目光一滞，随即轻笑一声，缓缓收回手掌。

今日的青棠有些不同，那接下来的话，我也就好说了。

洗耳恭听

沈夫人款款坐下。

清晏是沈家的嫡长子，日后会承袭爵位，断不可娶无名无姓的女子为妻。青棠，你可知我所言何意?

沈家祖上替朝廷立过大功，被封过公爵，可降等世袭。

我虽已恢复记忆，但也是真真切切地在沈家待了三年。

沈清晏曾信誓旦旦承诺。

青棠，我会娶你为妻，唯一的妻。

青棠早把沈清晏当作未来夫君对待，也把沈夫人当作婆母倾注真心。

如今听了这话，我的心口有些不适，忍不住顶撞。

夫人的话，青棠明白。可我与清晏早已互许终身，唯一不二。

哈哈沈夫人突然笑出声，唯一不二?青棠啊你还是年纪小，男人一时上头的话，可信不得。

我皱眉。

沈夫人抿了口茶，你昏迷醒来，可曾见到清晏?

我垂眸思索。

记忆里，但凡我有点小磕小碰，沈清晏都紧张得不行。

上个月我感染风寒夜里发热，他都在我床边守了整整一夜。

这次落水，我险些送了命。

现下我都醒来快一个时辰，竟不见他的身影，确实有些反常。

别猜了沈夫人轻笑，他跟着老爷去王家提亲送聘了。

我眸光一凝，您是说……

沈夫人点头，一脸欣慰。

清晏已经同意与王家嫡女的婚事，王老爷乃是江南布政使，王楚楚的舅舅又是当朝右相。

攀上王家，对清晏大有裨益。他志在庙堂，又怎会分不清轻重。

倒是你……若胆敢扰他婚事，我定要你好看

3

回到房里。

我陷入回忆。

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

一出生便被赐了封号——华阳公主。

十二岁父皇为我赐婚。

华京数一数二的裴家，世袭罔替，永不降爵。

十四岁父皇南巡，只带了我一个公主。

我因贪玩，脱离队伍，不慎落水。

被沈清晏救起后，我失去了记忆，成了沈府里的青棠姑娘。

青棠，听说你醒了?你在哪?

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回过神，沈清晏，我在这

门被推开，太阳照进来。

沈清晏一袭青衣，身材修长瘦削，素白俊朗的面容上挂着笑。

迎上他闪着碎光的双眸，我的心神微动，涌出复杂又难明的感觉。

有作为青棠难以割舍的爱意，又有作为上位者的理智与介怀。

走进来，沈清晏熟络地抓起我的手。

你总算醒了，整整昏迷三天，可把我担心坏了。

我微微蹙眉，不留痕迹地抽出手，起身倒茶。

怎么风尘仆仆的样子?你去哪儿了?

沈清晏接茶杯的手一顿，脸上有些不自在。

跟父亲出去了一趟，都是些公事，说了你也不懂。

我眉头一跳。

这是想先瞒着?

可惜，沈夫人已经捅破窗户纸，我也不是以前的青棠。

我抿了抿唇，去王家提亲下聘也是公事?

沈清晏腾地站起来，茶杯哐啷一声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你……你都知道了?

4

看着他紧张得脸色发白，我有些于心不忍。

沈清晏，我要你一句实话，这门亲事你可是心甘情愿?

沈清晏立刻摇头。

当然不是，我心悦之人是你。青棠，你相信我，我只有对你是真心的。

我心里一颤，脱口而出。

那我们离开这儿去华京，我……

青棠

沈清晏的声音突然拔高。

父母之命不可违不过你放心，我娶王家女后，必找机会纳你为妾。

什么我失笑，妾?难道你忘了当初所言?

沈清晏沉下脸，眼里闪过一丝不满。

你一闺阁女子，自然不明白男儿志在四方之理。我是娶王楚楚为妻，可我心在你这的，日后便会多宠你一分。

这难道还不够吗?非要去争什么正妻的名分?青棠，你向来心地纯善，如今怎么也落得如此俗套?

我怔住

脑海里闪过三年种种。

青棠没有记忆，她懵懂单纯，依赖着沈清晏，对他言听计从。

其实细细分析，沈清晏对青棠的宠爱，包含着强烈的征服欲，就像主人对宠物一般。

一旦宠物忤逆主人，主人便会立刻翻脸。

就像现在这样

沈夫人的提点没错。

青棠在沈家果真是个逗趣儿的玩意儿。

心里的凉意席卷全身。

属于青棠的那丝情意彻底淡化。

我松了口气。

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也配不上我这华京最受宠的公主。

更何况，我还有婚约在身，该筹谋回京之事了。

见我不说话，沈清晏声音软了下来。

好了，不生气了我还想问问你，你向来怕水，怎么会突然去湖边，还不小心落水?

落水之事我已有猜测，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记不清了

敷衍一句，我抬眼看向沈清晏。

你可否给我一些银钱，送些珠宝首饰也行。

5

三年过去，前朝后宫瞬息万变，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公主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必须先回到华京再做打算。

回京之路漫漫，得有银钱傍身。

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沈清晏满脸疑惑，府里用不上银钱，你素来又不爱那些珠宝首饰，好端端的怎么讨要这些，你想干什么?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名分也不给，银钱也舍不得。

这是哪门子真心?

我强忍怒气，低头抬眼，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今天你给王家下了聘，我心里不舒服，你给我些银钱和珠宝，就当是补偿好了。

哈哈沈清晏笑出声，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子，行，就当我也给你下聘。我想过了，新婚夜我先偷偷来你房里，第一次总要跟你。

大可不必

我忍着不适，那我的聘礼?

沈清晏思索了一会儿，从腰间取下玉佩，放入我手中。

以此为聘

半掌大的白玉，里面是肉眼可见的杂质，根本不值几个钱。

开心了吧过几天，王家人要来府里一趟，你就乖乖呆在房里别出去。沈清晏语气一顿，鼻息忽重，硕亲王世子这些时日在江南，届时岳丈会将他请入府中，为我引荐。

等等我瞪大眼睛，你说谁要来?

沈清晏满脸媚笑，硕亲王府裴世子若是能入他的眼，公子我呀，定要一飞冲天。

是裴云湛

我的未婚夫。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将那枚破玉佩塞回沈清晏手里。

接待世子必要大费周章，这玉佩我还是不要了。

沈清晏撂下一句青棠懂事便离开了。

我的心里激动不已。

府宴那日，我必须要见到裴云湛。

6

这几日，我在沈府表现得格外乖巧，背地里却偷偷打听裴云湛的消息。

听送菜翁说，裴世子来江南不是什么秘密，他每年都来悼念华阳公主。

会在当年公主出事的地方坐一天一夜，很多人都见过。

我有些吃惊

人人都知华京第一美男子裴云湛性格冷僻，面若神佛，难以亲近。

当年赐婚圣旨下来后，一些世家贵女还在背地里笑话我下半辈子要守活寡。

我郁闷了很久，却也明白父皇母后的苦心，嫁入裴家我必能安稳荣耀一生。

赐婚后，我和裴云湛时常接触。

他确实性子清冷，可那绝代姿容，让人讨厌不起来。

裴云湛对我一直有礼有节，看不出喜恶。

我以为他接触我只是碍于赐婚，没想到他竟会每年来江南悼念我。

若是他知道我没死，应该也会开心吧。

我想出府去找他，可外面有人要害我，我不得不谨慎。

一晃七日，府里的人来来往往，越加忙碌。

裴云湛入府的日子快到了。

我在沈家人面前越发乖巧听话，静静地等待时机。

这天一大早，沈清晏找到我，神情肃穆。

青棠，今夜王家人和裴世子就要来，你可要乖乖待在房间。

我听话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计划。

午后，房门突然被推开，崔姑姑带着几个婆子堵在门外。

我心里暗叫不好，脸上不动声色。

崔姑姑，我听公子的话乖乖待在房里，您这是?

崔姑姑皮笑肉不笑。

夫人说了，青棠姑娘今时不同往日，还是待在后院的柴房比较稳妥。

话音一落，两个婆子扑上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捆起来，嘴里也塞上了破布。

我自知挣扎无用，任由她们带到柴房关起来。

天色渐晚，外面来往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

看来裴云湛进府了

我艰难地挪动一下身子。

门外突兀地响起一道高高在上的女声。

把门打开

我双眼一亮。

7

青棠姑娘真是命大啊可还记得我是谁?

打扮华丽的女子走进来，她嘴角下有颗小痣，分明是那日将我推入水中的人。

我定睛看向她的腰间，果然带着王家的玉牌。

她就是江南布政使的女儿——王楚楚。

看来青棠姑娘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蠢笨呀。

王楚楚解下腰牌，扬起手扇过来。

啪的一声

玉牌加上劲力。

我的左脸失去知觉。

哼本小姐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竟敢蛊惑未来姑爷，让他新婚夜先找你，真是不要脸上次没淹死算你命大，今天我看你怎么活。

王楚楚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两个婢女拿着白绫步步靠近。

我没有害怕，反而看着白绫用力扯起一个笑容。

王楚楚眉头一皱，等等，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婢女掏出我嘴里的破布。

我喘了口气，下巴又被王楚楚捏住。

死到临头，你笑什么?求饶啊我最喜欢看人求饶了。

我当然知道

将沈清晏要在新婚夜率先宠幸我的话传出去，就是为了激起王楚楚的杀心。

这些日子，我足不出府，她没有机会。

婚礼前，她唯一能杀我的就是今天。

男宾入席，女客居于幕后，没人会注意到她离开片刻。

我盯着王楚楚，笑容平和。

得罪王小姐，我自知逃不过一死。不过我生性怕水，只要不是溺死，我都可以接受。

王楚楚眉头一挑，扯出一抹坏笑。

我记得沈府东院有一湖泊，那里离会客厅尚远。

我骤然变了脸色。

你要干什么?

王楚楚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

听你求饶啊

嘴里被重新塞上破布，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着我，快步走向东院。

8

东院。

空气里飘着茉莉花香。

扯掉嘴里的破布。

王楚楚让婢女抓着我的头，按进水里又拉出来。

快求我放过你。

我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瞪着她。

王楚楚眼神发狠。

狐媚子倒有骨气，我看你嘴硬到何时。

砰

头又被按进水里。

一次又一次，王楚楚逐渐失去耐心。

真扫兴直接溺死吧。

两个婢女死死地按着我的头。

窒息感越来越强，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白色的茉莉花飘落在水面，又被卷入水中沉浮。

终于……

冰冷的声音隔着水面传进来。

尔等在做什么?

女婢仓皇跪下。

我挣扎出水面，用尽最后的力气仰起脸，循着声音看向被簇拥在中间的矜贵少年。

裴云湛脚步定住，脸上寸寸失色，颤抖着张开嘴。

公主?

他的声音很轻。

但足够了

我身体脱力，脑袋一歪栽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