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好是原著

电话那头键盘还在响，他说按流程处理，教我怎么报保险，却没问一句怕不怕。

三年了，我替他找了无数借口，说服自己他的冷静是信任、他的敷衍是真实。

直到某天，我终于发现那些我以为他真心对我的瞬间都是他玩我的手段，我决定放下这一切。

后来，他却眼眶通红地问我: 是不是出车祸那晚我立马赶过去，我们就不会分手?

没有如果。我神情淡漠，那天雨很大，我很害怕，而你没来。这就够了。

1

我第无数次看向地图软件上预计 3 分钟到达的提示，而窗外倾盆大雨把整个世界浇得模糊变形。

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突然变成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整个车身猛地向前一栽。

安全带勒进肩膀的疼痛还没缓过来，后脑勺又撞上座椅头枕。

追尾我的车主骂骂咧咧地下车查看，我摸到手机时手指还在发抖，挡风玻璃上的雨刷要死不活地坚持摆动。

我出车祸了。电话接通时我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破碎，雨点砸在车顶的噪音几乎盖过说话声，在高架桥下闸道这里……

沈砚的声音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人没事吧?

应该只是追尾...我抹了把脸，才发现睫毛膏晕开了，黑色污迹蹭在手背上，但车动不了，雨太大了，我...

报警了吗?他的语气波澜不惊。

就像我遭遇车祸，不是他女朋友的亲身经历，而是他看速度与激情时的一个观众。

雨水顺着摇下一半的车窗灌进来，打湿了我半边袖子。

连环追尾的车主们在暴雨里争吵，车灯照出他们扭曲变形的影子。

还没有，我……

先联系交警，再报保险。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我记得你车上贴了保险公司电话?

我盯着车窗上蜿蜒的雨水，突然意识到他在办公室。

背景音里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还有他敲键盘的哒哒声。

喉咙突然发紧: 你能过来吗?这里好黑……

键盘声停了半秒。

我在看案卷的补充材料，半个月后就要开庭了，他声音放软了些，那种哄小孩似的温柔，都是标准流程，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有车从旁边驶过，激起的水花泼在车门上，像一记耳光。

雨水渗进帆布鞋，脚趾已经冻得发麻。

后车司机突然重重拍打车窗，我吓得差点摔了手机。

沈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客户还在等回复，先这样?

可是...

处理完早点回家。键盘声又响起来，洗个热水澡。

沈砚...我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你能...

客户这边刚到关键条款。他压低声音，通过电话，我听见他手指敲击在办公桌上的声响，那是他没耐心时的常用动作，陈妤，你一向最能体谅我，对不对?

2

巨大的失望和委屈瞬间淹没恐惧。

心像被浸在冰水里。

嗯。我咽下喉间的哽咽，你忙。

通话结束的嘟嘟声混进雨声里。

我安慰自己: 他一向这样，情绪稳定，工作为重。他只是觉得我能处理好…他信任我。可我只是…需要他一句，『别怕，我马上来』哪怕只是哄哄我。

我只能安慰自己: 他只是太忙了，他一向如此，对谁都这样理性、冷静。

但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混着雨水流下。

锁屏照片是我们上周在律所周年庆上的合影，他西装革履地搂着我的腰。

现在我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而他甚至没问要不要帮忙叫车。

交警到来时我已经在路边站了二十分钟。

登记信息时才发现手机上有条未读消息，十分钟前发的: 记得把事故认定书拍给我，车险理赔要用。砚

雨突然下得更大了。

我盯着聊天界面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直到它消失。

最后一条是我晚上发的晚餐照片，他至今没回。

我推开门的时候，手指还在发抖。

两小时前，我的车被追尾，保险杠凹进去一大块。

对方司机咄咄逼人，交警迟迟不来，我在冷风里站了四十分钟，才终于处理完事故。

手机屏幕干干净净。

没有沈砚的未接来电，没有询问我是否到家的消息。

而现在，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温柔得几乎陌生。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王总脾气是大了点，但你的方案没问题。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着，那是他耐心倾听时的小动作。

我太熟悉了，熟悉到胸口猛地一刺。

我站在玄关没动，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沈砚抬头，看见我，眉头微挑，对着电话那头说: 先这样，晚点再说。

他挂断电话，站起身，嘴角已经挂上那抹我熟悉的、游刃有余的笑: 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盯着他，声音很轻: 你在跟谁打电话?

3

李佳念，公司新来的策划。他走过来，顺手接过我的包，指尖碰到我的手背，皱了皱眉，你手怎么这么冷?

我没回答。

他顿了顿，似乎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目光落在我身上，怎么了?

我出车祸了。我说。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眉头蹙起: 严重吗?我教你报保险你报了吗?

我报了。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伸手来拉我，掌心温热，语气放软: 撞到哪了?疼不疼?

我抽回手，声音平静: 已经处理完了。

空气凝滞了一秒。

他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发顶: 吓到了?

我没动。

他的胸腔震动着，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傻瓜，小心一点。

我闭了闭眼: 你刚才对李佳念，很有耐心。

他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后颈: 那能一样吗?她是新人，又是团队一员，照顾下情绪是应该的。

他低头蹭了蹭我的鼻尖，呼吸温热，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们之间还需要那些虚的吗?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很黑，很专注，像深潭，映着我的影子。

你知道我最烦处理情绪问题，他亲昵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带着点罕见的柔软，也就你能让我安心做自己。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我在你面前才卸下伪装的亲昵感。

可为什么……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

他的真实，就是对我的需求视而不见吗?

他对外人尚能共情、付出耐心，对我这个最亲近的人，却吝啬一句走心的关怀?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陌生。

他察觉到我的沉默，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 还生气?

我摇摇头，扯了扯嘴角: 累了，我去洗澡。

他松开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两秒，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腰: 去吧，水放热一点。

我转身走进浴室，关上门，热水哗啦啦地冲下来，蒸汽很快模糊了镜子。

4

浴室的水很烫，可我的皮肤还是冷的。

我站在花洒下，闭着眼，水珠砸在眼皮上，像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雨。

耳边还回荡着沈砚那句——我只在你面前才这样真实。

真实。

多讽刺的词。

我擦干头发出来时，沈砚已经靠在床头，笔记本搁在腿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他抬头，冲我笑了笑: 洗完了?

我没说话，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他。

床垫微微下陷，他的手掌贴上我的肩膀，温热的体温透过睡衣传来。

还生气?他的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明天陪你去修车，好不好?

我盯着墙壁，没动。

他的耐心似乎在这一刻耗尽，收回手，语气淡了几分: 陈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这个词像一把刀，突然撬开了记忆的缝隙。

半年前我发烧到 39 度，他出差在外，电话里说多喝热水，却忘了家里根本没有退烧药。

最后是邻居帮我叫的车。

上个月七夕，他送了一条项链，说是特意挑的。

可标签都没拆，背面还印着赠品勿售。

上周我加班到凌晨，发消息问他能不能来接，他回了一句在忙，第二天却和朋友打了一整晚游戏。

我以前怎么会觉得……这是正常的?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

是闺蜜周婷发来的消息: 你车没事吧?人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明天陪你处理保险?

三条消息，三个问句。

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在说，我在乎你。

我的眼眶突然发涩。

沈砚的手从身后环过来，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慵懒: 别闹了，嗯?你知道我最烦这些。

这些。

他把我的情绪、我的不安、我的委屈，统称为这些。

我攥紧手机，突然开口: 沈砚，如果今天撞车的是李佳念，你会去接她吗?

5

他的手臂僵了一瞬。

胡说什么?他失笑，扳过我的肩膀，眼神温柔得像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她只是同事。

可你会去，对吧?我直视他的眼睛，就像你会耐心听她哭诉，会安慰她别自责，会——

陈妤。他打断我，眉头皱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斤斤计较。

原来期待最基本的关心，就叫斤斤计较。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陌生。

睡吧。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关上台灯，明天还要上班。

黑暗笼罩下来，我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手机屏幕又亮起。

周婷发来一张截图，是 4S 店的报价单，她特意帮我对比了三家店的价格，最后附上一句: 别怕，有我呢。

我缩进被子，眼泪终于砸下来。

6

我盯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昨晚的眼泪已经干了，只剩下一种钝钝的麻木。

沈砚在厨房里煮咖啡，香气飘过来，他哼着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走过去，他头也不回地递给我一杯，语气轻松: 今天降温，多穿点。

多穿点。

不是你还好吗，不是昨晚的事我们谈谈，甚至不是车修好了吗。

我接过杯子，指尖碰触到他干燥温暖的掌心，一瞬间想狠狠摔碎它，看他会不会终于露出除了冷静以外的表情。

但我没有。

我只是笑了笑，说: 好。

好。

这个字成了我最新戴上的面具。

我回到客厅，看到茶几上的一本书，看到了落在茶几上的一本书上。

李佳念上次来家里请教工作时不小心落下的。

书籍扉页上还有她的签名，字迹清秀，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我盯着那本书，封面崭新，边角却微微卷起，像是被人翻过很多次。

我拿起书，翻了两页，一张对折的便签纸掉了出来。

展开，上面是李佳念的字迹:

沈律，谢谢您一直以来的指导。您可能不知道，您对我来说，真的很特别。

特别。

这个词像一根刺，猛地扎进心里。

我盯着那张便签，忽然意识到，李佳念不是不小心落下这本书的。

她是故意的。

就像她故意在会议上向沈砚投去崇拜的眼神，故意在聚餐时恰好坐到他旁边，故意在朋友圈发那些加班好累，幸好有师父指导的文案。

她在宣战。

而沈砚呢?

他享受着这种崇拜，享受着被需要的感觉，享受着在两个女人之间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我攥紧那张便签，忽然笑了。

我出车祸时，他在电话里连一句别怕都吝啬给我，却能在李佳念工作受挫时，耐心地听她哭诉，温柔地安慰她不是你的错。

我站在雨里发抖的时候，他连问一句要不要叫车都觉得多余，却能因为李佳念一句不会做策划案，深夜指导她。

而我呢?

我算什么?

一个不需要被照顾情绪的自己人?

一个懂事到连委屈都不配有的女朋友?

我开始变得懂事。

他加班，我不再问几点回来；他忘记纪念日，我笑着说没事，工作重要；他手机屏幕亮起李佳念的名字，我转身去倒水，假装没看见。

沈砚很满意。

他甚至在某天深夜搂着我，下巴蹭在我发顶，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 还是我的妤妤最懂我。

懂你什么?懂你不需要付出任何真心，就能得到我全部的爱?

我闭着眼，没回答。

床头的抽屉里，我的护照、身份证、银行卡，已经悄悄收进了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