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秦骄阳

我 7 岁杀死囚。

10 岁杀贴身宫女。

12 岁杀表哥。

15 岁杀父皇。

26 岁将母后的尸身挂在城墙上，逼师父引火自焚。

20 年后，师父死而复生，竟然骂我毒妇?

1

咳咳咳咳咳……

姐姐，我活不过今晚了。

姐姐没有说话，看起来有些难过。

她求太医来帮我看了，太医说已经病入膏肓，神仙来了也难救。

2

我和姐姐从娘胎里出来，身上就带着病症。

只要到了十岁，就开始发病，无药可救。

爹娘不想带着我们两个病秧子。

趁着我们两个还没发病，赶紧将我们卖进宫当宫女赚了几块银两。

我原本以为，我们的病都是好不了的。

我们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姐姐，都才活到十岁就夭折了。

我们也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姐姐十岁发病之后，她的病竟然一夜之间治好了。

我以为我的病也能好。

姐姐去太医院给我拿了很多药，还请太医给我看，太医却说没有办法。

反正不管怎么样，姐姐是幸运的。

至少姐姐活下来了。

3

我握住姐姐的手: 姐姐，我死后，你就将我埋在我们的家乡蝴蝶村，好吗?

姐姐点点头。

我答应你。我也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我躺床上，虚弱地看着她。

我现在都快死了，还有什么能帮到姐姐的呢

姐姐说。

等你死后，你能把你的皮给我吗?

4

宫里的日子很无聊。

姐姐突然消失了，没什么人在意。

宫里本来就是吃人的地方，少个人也不算什么。

我每天都在皇宫等，等花开花落，等春夏秋冬。

直到，我看见天边一抹黑色。

我知道，我等到了。

5

她一袭玄色劲装，头戴帷帽，看着像个侠客。

我们遥遥相望，她从屋檐上飞了下来，将我推进禁书阁。

这个地方别人平时是进不来的，说话也没人听见。

她将帷帽朝两边分开，神色温柔。

小妹妹，姐姐问你几个事。

我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仰头笑道: 姐姐要问什么呀?

就是，你们太后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不解地看着她。

你找太后娘娘做什么呀?

女侠姐姐脸色一变，收敛几分戾气。

没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就好，我把整个皇宫都翻遍了，也没找到她的影子。

我捂嘴咯咯笑了起来。

姐姐你当然找不到她的影子啦她都已经死了，你怎么找得到她呢?

什么?她死了?怎么可能这么快

女侠姐姐突然有些激动，扣住我的肩膀，我感觉我的肩膀都要散架了。

太后娘娘都死了两年啦哪儿快了?

死了两年了?现在是什么年?

我用白痴的目光看向她。

永安二十年。

女侠姐姐好像忽然丢了魂。

没想到一睁眼就过去了二十年。二十年，连她都死了。

姐姐你没事吧?

女侠姐姐镇定下来: 我没事。

那你知道秦太后的陵寝在哪吗?

这回换我吃惊了。

秦太后?我没听说过秦太后呀

女侠姐姐解释道: 怎么会呢……她……她应该是 20 年前过世的。

我回想一下，恍然大悟。

20 年前，那我听人说过宋太后说秦太后谋逆，将她葬在无道山了。

无道山?

女侠姐姐拍案而起，惊起一阵灰尘。

6

无道山传说是阴间入口，凡是葬在无道山的人，都永世不得超生。

那是一座连乞丐都不敢埋在此处的山。

女侠姐姐越想越气: 走，我们现在就启程去无道山。

啊?为什么我也要去啊?

我不理解。

女侠姐姐有些不好意思。

我听说过无道山，但我不认路。

好吧。

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姐姐。

7

但是女侠姐姐会飞诶

飞檐走壁，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都想拜她为师了

姐姐，你收徒吗?我也想飞。

女侠姐姐眼神有些闪躲。

我不收徒了。

我有些失落。

那好吧

8

无道山荒无人烟，连个守墓的人都没有。

女侠姐姐摸索到一处机关，一道窄门缓缓开启，带着泥土簌簌抖落。

我有些害怕: 姐姐，我们进去的话，万一这墓塌了，我们不就被活埋了吗?

那你在外面等我。

不不不，我还是跟姐姐一起进去吧外面更吓人

墓室里面十分简陋，都是用土砖堆砌的，看得出来宋太后对这个秦太后十分不喜，甚至可以说是憎恨了。

女侠姐姐一手牵着我，一手点着灯。

一条路直通墓室，找起来毫不费力。

她把手放在墓室门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我看出她的迟疑，紧紧握住女侠姐姐的手: 姐姐，进去吧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一块木板做的碑立在棺椁前。

真是极其敷衍了。

上面用笔墨写着:

厉逆秦太后之墓。

女侠姐姐看着厉逆二字，差点将灯捏碎。

厉逆——是残暴谋逆之意。

宋太后和秦太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秦太后死了，宋太后也不解恨，还要在她的谥号上面做文章。

12

我想的出神。

女侠姐姐转身从外面找了块长的石头，拿剑细致用心雕刻起来。

天色渐渐昏沉，我守在厉逆太后的棺椁前昏昏欲睡。

终于，女侠姐姐刻好了。

贤愍太后秦懿之墓。

贤愍——贤明逢难?

女侠姐姐叹了口气，准备打开棺椁。

我不自觉离远了些。

她打开一角缝隙，看起来很难过。

直到她确认尸骨完整，才将棺椁缓缓阖上。

13

我们刚走出墓穴，就听见墓穴里有震动的声音。

我还没反应过来，女侠姐姐抱着我一个飞跃，已经退开十丈之外。

轰的一声。

墓穴塌了。

如果刚刚女侠姐姐没有将我抱走，我们可能已经被墓穴活埋。

我心有余悸，颤抖着拉紧女侠姐姐的衣服。

姐姐，是不是我们擅闯秦太后的墓穴，她不高兴了?

还是有人跟着我们，用了什么机关想将我们活埋?

不。

女侠姐姐眉眼逐渐凌厉。

这个墓穴，只要有人踏足，一个时辰后就会坍塌。

好阴毒的心思，是她的手笔。

我似懂非懂。

她?

14

宋太后葬在皇陵。

不同于无道山的荒芜贫瘠，皇陵十分气派威严。

还有几千银甲兵巡逻，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们在远处埋伏着。

怎么办?女侠姐姐，我们进不去了。

那就闯进去

啊?

女侠姐姐带着一腔怒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个人提着剑和那几千银甲兵厮杀起来。

我目瞪口呆。

姐姐，你今天打赢了他们明天不活了吗?

要是被陛下知道，明天就有几万兵马来追杀你了

姐姐真的犯不上你快停手吧这皇陵我们别去了

姐姐……

话音刚落，几千银甲兵倒地，却还留着一口气。

女侠姐姐真乃神人也

15

宋太后的陵寝那叫一个金碧辉煌，和她生前居住的寿宁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灯油没日没夜地点着，连墙壁都是嵌着金粉的雕龙画凤，摸起来软绵绵的。

更别说十步一个百宝箱。

梳妆台和床榻，座椅都一如生前。

同样都是太后，想起秦太后那土堆坟墓，噢，现在连坟墓都算不上了。

宋太后的陵寝十分曲折，走了很久很久。

女侠姐姐始终一言不发，越靠近墓室她的脸越黑。

比她刚刚在外面厮杀银甲兵的面容还要狠戾三分。

一声巨响，女侠姐姐一脚把墓室门踹了个粉碎。

大步跨进去，斜眼睨着棺椁前的金底檀香碑。

女侠姐姐将上面的字缓缓念了出来。

大盛孝慈皇太后神道碑?

孝慈?

女侠姐姐好像突然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当即狂笑不止。

笑得差点喘不过气。

一个杀父杀兄，杀师杀母的贱人，也配称之为孝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透着寒意，四面回音的墓室中，这样的笑声要是被路过的人听见，简直要被吓破胆。

我被她的笑意感染，也不禁笑出了声。

然而她的笑戛然而止，发狠将那块碑一剑劈成两半。

随后一剑挑飞棺椁。

看清棺椁里面的东西时，她面色巨变。

手中的剑一松，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悲鸣。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整个人都害怕得哆嗦起来。

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难道说……

宋太后根本就没死?

我恐惧地看向女侠姐姐……

女侠姐姐也在看我，看着看着，她诡异地笑了，捡起剑朝我一步步走来。

我看着她挥剑崭向我的头颅……

16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我两指接住剑刃。

师父，好久不见。

你果然没死

我笑而不语，指尖微微用力，顷刻将她的剑断成几截。

师父，你走的太久了。二十年，足够沧海桑田

一道银光携着清脆的断剑声嵌入墙壁。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没想到我如今的武功已经远胜于她。

我摩挲接过剑刃的指尖。

师父和徒儿久别重逢，第一件事就是提剑杀掉徒儿么?

我笑得越发灿烂。

师父，怎么不说话?你看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的墓室，就把我的墓室搞成这个样子。

我随地捡起一块碎碑，眸光在孝慈二字上定住。

扑哧。

我也没忍住笑出声。

我自顾自欣赏我的谥号，听师父说。

你怎么变成十岁的孩童……

我轻蔑冷笑。

这有何难。

缩骨功很难学么?穿上孩童的皮不就好了?

我不像师父，下毒毒不死，烧成灰了都能死而复生。

我这区区返老还童之术，根本入不了师父您老人家的法眼吧?

17

师父颤声说道。

你……你把这孩子的皮剥了下来?

我微微一笑: 很残忍是么?

其实我倒觉得我现在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很多。年轻时候的我可是直接将人皮活剥下来的，那血淋淋的样子，啧。

毒妇。

我身形一僵，没听清，目光逐渐怨毒。

你说什么?

师父背对我，将那两个字再次肯定一遍。

我认真思索这两个字的含义。

毒妇?

毒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笑得癫狂。

这就叫毒妇了吗?师父?

你不会是心疼这个十岁的孩子了吧?

曾经也有一个十岁的孩子在你面前，她被那个女人逼着杀人，你怎么不心疼心疼她呢?

那孩子跪着求你把她带走，求你带她离开皇宫

她说她不想杀人，随便去哪都好，你怎么不带她走呢?

我突然凑近师父，直视她的双眼。

你还记得你当时跟她说了什么吗?

师父沉重地闭上眼睛，不愿再开口。

我死死盯着她，恨不能将她万箭穿心。

可是我记得，我记得一辈子

我学着她当初的语气。

阿月，我是来教你杀人的，不是来带你走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师父

是你教的我杀人，我杀人了，你又骂我毒妇

母后不杀人，母后逼我杀人。

你也不杀人，你教我杀人。

凭什么你们两个到死都那么干净?

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血债缠身

我说到言辞激进处，只觉气血上涌，将过往所有不甘委屈和痛恨都混着血肉撕扯出来。

18

我是大盛长公主，宋月。

如果可以，谁愿意杀人呢?

至少我不愿意。

我三岁记事，五岁练功，七岁拿刀。

自我记事起，就在母后怀中。

她喜欢抱着我上朝，在朝中从不吝啬夸奖我。

我从小就很崇拜母后，我觉得她好厉害，我经常为我是母后的孩子自豪。

直到……我四五岁的时候，有个宫女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说了什么我记得很清楚。

她说。

太后娘娘对公主比对亲生的还好呢

母后没有怪她，并没有在意。

可这句话却在幼小的我心中起了轩然大波。

母后竟然不是我亲生母亲吗?

我背对着母后，想把眼泪憋回去，好丢人，不哭不哭。

母后叹了口气，将我转了过来，把我抱在腿上。

月儿，母后没有孩子，尽管你不是母后亲生的，你也是母后唯一的孩子。

我用袖子擦干眼泪，扑在母后怀里。

那母后要一直爱月儿。

母后宠溺地哄着我。

好，母后最爱月儿了。

19

我五岁的时候，母后寻遍天下高手为我择师。

我看见很多师父在台上舞剑，龙飞凤舞。

我觉得她们已经很好了，但母后始终不满意。

直到……一个人出现。

看到她，我才知道前面的师父们有多不堪。

她的剑法之精湛，哪怕后来的我学成出师了，都比不上这惊鸿一剑。

剑随心动，身随剑影，破空流光，皎月争辉。

母后沉默了，看她的第一眼，母后的心就不在这里了。

尽管那人带着黑色帷帽，身着玄色劲装，母后好像还是认出了她。

她遣退所有人，让我在外面等她。

好一会，母后才出来。

月儿想不想成为母后这样的人呀?

我听话地点点头。

想我最爱母后了

母后笑着摸摸我的头。

好，母后的月儿最乖了，以后要跟着师父好好练功。

我很喜欢母后摸我头夸我，开心得快要蹦起来。嗯嗯只要母后让月儿做的，月儿都会努力的

20

师父虽然是我的老师，但她并没有其他夫子那么古板。

她会给我讲江湖上的趣事。

会给我描绘江南的风景。

教导我身为公主的责任。

她的教导和母后对我的教导不谋而合。

都是让我听话。

不管做什么，都要听母后的。

不管母后让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天底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我也这么觉得。

天底下也没有不爱自己母亲的孩子。

21

我七岁的时候，母后将我带到天牢。

天牢又脏又臭，我第一反应就是跑。

这是我第一次不听话，也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不是好孩子。

我因为这点小事，就忤逆母后。

我一直在哭闹，母后怎么哄都没用。

后来母后也烦了，将我的手一扔就走了。

我第一次感到那么害怕，那种深入心底，被人抛弃的恐惧我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

突然之间，我不怕天牢了，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只怕母后不要我。

我哭着追出去，求母后原谅我，我再也不闹了。

母后叹了口气，拿帕子擦干净我脸上的泪光，把我抱在怀里。

方才的恐惧被母后的怀抱一扫而空，我贪恋着母后的温暖，满满的安心。

狱卒打开牢门，拖了个死囚出来。

死囚被绑在案板上，像等死的鱼，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母后让我拿自己的小刀杀了他。

我的小刀是我五岁的时候，师父特意给我量身打造的。

她说我这么小，拿不起很重的匕首。

这种小刀带在身上很轻便，别人看不出来，用起来也不费力。

能让我一直用到 10 岁。

还说我一定要学会用刀杀人。

只有杀人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母后。

即便如此，我也只在画本上看过杀人。

现在让我亲自拿刀，我心里还是有些胆怯的。

但我更害怕母后不要我。

七岁的我力气不大，没办法一下扎死他。

我扎一下他就大叫，我一边哭一边扎他。

后来扎得我手都麻了，扎得他身上全是血窟窿。

他终于气绝。

母后拿帕子给我擦脸，泪水混着血水，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脏。

好在母后不嫌弃我。

我会永远保护母后，永远爱母后。

22

从此以后，我每个月都要杀一个人。

人杀得多了，我就习惯了。

从死囚，到乞丐，

从乞丐，到平民。

杀的人，越来越没有罪孽。

我造的罪孽，却越来越多。

我的底线，也在跟着母后降低。

母后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师父教我的武功，也都是杀招。

23

我十岁生日那天。

母后让我把从小服侍我的小铃杀了。

我第一次问为什么。

换来的是母后的皱眉。

母后说为人子女，只需听爹娘的话，照做就好。

不要质疑爹娘的决定，不要质问爹娘。

可我还是舍不得杀小铃。

母后不在身边的时候，都是她陪着我说话的。

半夜，小铃吊死在我床前。

我吓得大喊大叫，哭得嗓子都哑了。

一晚上没睡，也没一个人来看看我。

母后早上才来，说如果我听话的话，别人死了我还能活。

如果我不听话，她也保不住我。

我问她谁想要我死。

母后说: 身为子女，不要质问爹娘。

我是真的被吓怕了。

24

我哭着去求师父，我跪在她面前一直给她磕头。

我哭喊道。

师父，阿月不想杀人了，阿月不想待在皇宫。阿月想跟你去闯荡江湖，师父，求你带阿月走吧

师父背过身，没有扶我起来，冷声道。

阿月，师父是来教你杀人的，不是来带你走的。

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我这辈子，第一次学会下毒。

我斟了杯茶递给师父，向她赔礼说我已经知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听母后的话，为母后所用。

师父很欣慰，喝了茶之后毒发，说肚子疼。

她疼得冒了会冷汗，没多久又好了，说可能吃坏了东西。

真是个怪物啊

喝了鹤顶红都不死。

偏偏这样的怪物还在皇宫保护母后。

如今的我太过弱小，只能忍着。

25

从此以后，我身边的熟人，全都被我杀了。

后来还杀了一个世家贵女。

平时杀宫女什么的，朝廷已经有很多大臣对我不满。

上到朝廷，下到民间，都说皇宫出了个阎罗公主，以杀人为乐。

杀那个贵女的时候，朝臣们一定要让我付出代价。

母后护着我，哭得像个泪人。

说父皇只有我这一个血脉，若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一时之间朝廷民间，全是对母后的溢美之词。

夸赞她是个贤后，堪为国母典范。

26

十二岁那年。

好疼。

母后说，让我和将军王世子比武，在比武过程中杀了他。

否则，死的人就是我了。

将军王世子叫谢晏，是我的表哥。

将军王是我的舅舅，手握 15 万边军，长年驻军边塞。

父皇忌惮舅舅手握重兵，担心他未来有一天带兵逼宫。

于登基时便下旨，令他无诏不得回京，否则以谋逆罪诛其九族。

舅舅只有表哥这么一个儿子，如果我杀了他，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舅舅这个倚仗。

而母后，她早就与谢家不对付，多次联合秦家威逼利诱让舅舅交出他那 15 万兵权，舅舅始终不为所动。

如今看来，秦家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忍无可忍了。

我拿着刀，迟迟不肯动身。

外祖母，舅母都在下面看着。

谢表哥眉目温柔。

月儿，还有什么顾虑吗?

我拿剑的手在发抖，我想起我第一次杀人，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

外祖母，舅母全都进宫照顾我。

大骂母后是个毒妇，但她们又毫无办法。

舅舅手握兵权，却远在千里之外，没办法顾及家中。

如果让舅舅不管不顾入京的话，怕是还没赶到京城，九族都被秦家以谋反为名杀干净了。

月儿，拿刀过来。

谢表哥温和地唤我。

听话。

我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掉落，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剜心之痛。

谢表哥死了，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舅舅舅母，外祖他们?

对我这么好的家人，为什么非要我亲自动手呢?

仇恨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

我看见谢表哥的口型: 杀我。

我再也没有迟疑的理由，一剑刺入他的心脏。

他浑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

外祖母看到这一幕当场晕死过去，舅母惊叫着冲了上来。

母后赶紧吩咐人叫太医。

我听见谢表哥在我耳边说。

月儿，就算你不杀我，秦家也不会放过我的。你不要因为我的死愧疚，你要好好活着……

太医赶到的时候，谢表哥的尸体已经冷透了。

27

外祖母承受不了长孙过世的打击，亡故。

舅母终日郁郁，出家为子诵经。

前几天还热热闹闹的谢家，如今只剩谢家长子孤零零驻守边塞。

后来边疆传来消息，舅舅在外与胡人原来还有一个孩子。

晚上，我又发了高烧。

但这次，我以为不会有人来看我。

半夜，母后来了。

她问我恨不恨她。

我说我不恨，秦家才算是我母家。

母后给我盖了被子，唱着童谣哄我入睡。

此后，我在朝廷，民间的名声，已经能够和瘟神相当。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事做绝吧。

我杀人不再遮掩，也不再有负担。

我放弃了一切，也放弃了自己。

28

十五岁那年。

朝堂形成三股势力。

一家独大的是秦家大司马，手握 7 万禁军兵权。

其次是洛家丞相，同样手握 7 万禁军兵权。

再而是上官家御史大夫。

洛丞相态度暧昧，不站边。

上官家世代忠于皇帝，是个纯臣。

他们多次弹劾秦家，秦家早已将他们视为眼中钉。

这次，母后给我的任务就是不计任何办法，铲除上官家。

只要上官家倒台，洛家是个贪生怕死识时务的，翻不出什么大浪，必将手中兵权上交给秦家。

到那时，再让父皇颁布退位诏书，禅位给母后，母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称帝。

几十年谋划，只待今朝

我是母后最快的刀，我说我只要一日。

29

当天我就在上官家翻出了巫蛊娃娃，写的是我父皇的生辰字。

上官家满门入狱。

母后笑着拿起上官家的罪状。

上官家世代忠心，这样的罪名别人怕是不会相信。

我随意道: 信不信有什么要紧，只要事实如此，有个治罪的名头就好了。

母后很欣慰，说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深得她真传。

突然，一道急促，惊恐的声音传来。

陛下驾崩了

母后脸色大变，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的嘴角隐隐泛血。

她颤抖着声音，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不可置信道。

你……你都做了什么?

我捂住半边脸。

母后不是说让我不计任何手段铲除上官家吗?只有父皇真的死了，才能坐实父皇是被上官家用巫蛊之术谋害的，不是吗?

母后突然暴怒，掐住我的脖子。

蠢货没有你父皇的退位诏书，我怎么名正言顺称帝?朝廷上下要怎么服我?啊?

你父皇今日死了，明日就要从宗亲里挑一位皇帝继任大统，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把持朝政?

你可知，你一举坏了我秦家几十年大计

母后一把将我摔在地上。

我发疯一般磕头求饶。

母后，儿臣知错了

儿臣想着，只要铲除了上官家，这天下肯定就是我们秦家的

儿臣愚钝，未曾料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母后，求您宽恕儿臣吧

母后已经不想再看到我，咬牙道。

自己去天牢领罚

30

我至今对天牢都有阴影。

第一次来天牢杀人，第一次来天牢领罚。

一顿鞭子下来，打得我皮开肉绽。

再用盐水冲洗背部的伤口。

我疼得眼泪直流。

十二岁那年，心口疼得想死。

十五岁这年，身上疼得还想死。

意识逐渐模糊，我想起我今日去父皇的寝宫。

我人还在门外，就已经闻到一股恶臭。

那种腐臭和汗臭，以及排泄物的臭混和在一起，令人窒息。

我不敢想父皇是怎么在这种恶臭的环境中坚强活了 15 年的。

我掩住口鼻潜进去，刀刺进他心脏的时候，他流下混浊的泪水。

我跟他说。

父皇，你再不死，母后就要登基了，原谅儿臣吧。

他这才闭了眼。

就算我不杀父皇，母后也会榨干父皇的价值，然后丢弃他的。

我对他没什么感情。

从我记事起他就躺在这了，十多年过去，他还躺在这里。

真是一个只对母后有价值的父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