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烂漫处 你我相见什么意思

连送给她的礼物和一起吃过的饭都计算成了元角分，事无巨细。

菱舟看到男友发来的微信还款账单，四万三千六十五块七毛三分。

罗列的每一条款项都是他们在一起的重要节日。

菱舟冷笑，好女不跟恶狗斗，五年青春全当喂了狗。

没人知道，分手后的每一个深夜她是怎么过的。

三年后，前任蓬头垢面找到菱舟请求复合。

菱舟看着眼前男人，北京风好水好，怎么就养不好一个男人。

前任委屈巴巴，菱舟，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好。

菱舟淡淡笑着，对不起。您好了，我就不好了。

1

室友这几天天天调侃季菱舟，汤宇上岸国考，把你踹了怎么办?

菱舟不以为然。

掏出金镯子朝室友显摆，他妈妈连彩礼都送了，我们就剩婚礼了。

还有人婚礼当天退婚的呢，这个世界，无奇不有。

室友咋舌。

张茜文这几天总是阴阳怪气，菱舟手里捏着手镯，垂下头去。

好啦好啦，我是担心你嘛。张茜文搂住她的肩膀。

菱舟瘪嘴笑了，她很好哄。

放心吧，就他那水平，考不上的，就算考上了也不会去，他就是玩玩。

汤宇自从研究生毕业后，就屡战屡败，省试都没进过面，谈什么国考。

她想着就让他折腾吧，几番轮下来，江郎才尽，心气也耗没了，等他死了心，他就会好好留在江宁，买房，结婚，生孩子，一气呵成。

下一秒，菱舟的电话响起。

菱舟，我考上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欣喜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菱舟顿了顿，酸软的四肢顿时就像漂浮在团团云朵之上。

啊……你考……什么?上了。菱舟语无伦次。

我，汤宇，要去北京了

电话里的声音刺耳得很，菱舟捂住耳朵还能听到他拍胸脯的声音。

菱舟皱眉把手机拿到远处。

先不和你说了，今晚和几个兄弟庆祝，回不来。你给我转两万过来，我报班准备面试。

汤宇的声音很大，张茜文也听到了。

菱舟的眉头一拧。

怎么就考上北京了?

她看着手机发呆，立刻上网查了汤宇的笔试成绩。

五十个人参加笔试，竞争三个名额，汤宇是第二。

卧槽汤宇这次是踩了狗屎运了吗。

电话又响了。

汤宇的声音有些发急，要缴费了，你怎么还没转给我?

什么?

菱舟的脑子还处于宕机的状态。

面试班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汤宇有些不耐烦。

哦，我刚才忘了，马上给你。菱舟顿了顿，你怎么突然就考上了?

我每天那么刻苦，考上不是很正常吗?对你男朋友有点信心好不好?

难道不是因为参加竞争的人数少吗?菱这这样想，但是没说。

毕竟汤宇曾经说过自尊心对他很重要，菱舟不想打击他。

菱舟打开微信，转了两万给他，就扔了手机躺在沙发上出神。

心里已经上演了无数个画面了。

张茜文叹了口气，发呆有什么用，去找他啊。

2

去找汤宇的路上，菱舟脑子里全是那句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一动也不动，像一团死尸。

她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车，胃里的东西都被吐干净了。

又转地铁去了汤宇的培训机构。

夕阳斜照。

培训楼下的小饭馆生意极好，菱舟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汤宇。

他右肩上挎着书包，和同班的一位女同学正在讨论题目，看起来心情不错。

二人时不时相视一笑。

汤宇没看到不远处的菱舟，他们之间隔着人来人往。

菱舟越过人群，喊了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到菱舟站在石梯下的样子，来不及思索，抠了抠头发，菱舟，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说清楚啊。菱舟淡淡看了一旁的女生一眼。

沈雨瞥过头看店里的生意，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说什么……汤宇带她一起上了石梯，朝沈雨一笑，介绍道，这是培训班的同学，沈雨，一起吃饭吧。

菱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汤宇会主动和才认识一天的女生吃饭，他一直都不是这样主动的人。

菱舟这颗敏感的心，现在看谁都像情敌。

你女朋友?沈雨点头一笑，落落大方的模样。

嗯，在一起五年了，连嫁妆都备好了。菱舟应道。

菱舟将手腕上的金镯子在眼前晃了晃，夕阳落在金子上，有些耀眼，刺得沈雨有点睁不开眼。

你干什么?在这儿宣示主权?人家沈雨进过几次面了，我讨教经验，你别添乱。

汤宇一把将菱舟的手拉回来，背过身去低声呵斥。

嗯，我知道，所以，什么时候吃饭?你看，她耐心很好，等着你讨教经验呢。菱舟的情绪这个时候莫名地稳定。

她以为自己是良善君子，其实不知道自己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有时候是会语出惊人的，只要脑子里那个闸门被启动，就像一颗钉子，死死将对方钉住。

换句话说，季菱舟是有点毒舌在身上的，而且只对亲近的人发作。

汤宇受不了菱舟的阴阳怪气，知道这顿饭一定吃不好，转身朝沈雨道了歉。

不好意思，改天我请你。汤宇有些为难。

没关系，晚上还有课，到时候咱们再讨论。

沈雨走了。

哟，又约上了菱舟的嘴像淬了毒一般。

汤宇恼了，季菱舟，你有完没完?

菱舟没理他，她饿了，饿了要先吃饭。

这是家吃鱼的小馆，都是年轻人在吃，牌子上画着弯弯曲曲的创意大字: 啵啵鱼。

汤宇跟进去，点了餐，二人吃完饭。

汤宇发话，订酒店了吗?

?

培训机构的房间是标间，两个男生一间，住不了一起。汤宇解释。

菱舟嗯了一声，在网上订了一个大床房。

菱舟，你要说什么都等我面试完，行吗?汤宇眉间缠着一股没来由的愁绪。

菱舟觉察到他的压力，心里紧了那么一下，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怎么也等他面试完了再说。

可是为什么要等呢?

如果结果都是一样，为什么要让她等，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拿她当成自己北上不成功的退路，换句话说，急流勇退，他拿她当备胎。

她心里泛起一丝委屈，看着汤宇的眼睛，如果你面试成功，会和我分手吗?

对，她今天就要这个答案。

汤宇不想回答她的问题，靠在座位上，脸朝外，沉默了片刻。

菱舟喝了一口手里的可乐，呆呆看着汤宇侧脸的轮廓。

他扶了扶镜框，金边眼镜泛着淡淡微光。

他其实生得挺好看，冷白皮，指节修长，穿白衬衣的时候有一种斯文败类的美感。

可这个时候他的沉默像是一种答案，让菱舟觉得他真是个败类。

片刻。

他扭头看着菱舟，你在想什么?

菱舟被她倒打一耙，一时语塞，无奈笑了。

他送她回了酒店，说是晚上还有课，等下课了来找她。

菱舟没有大闹，只会偶尔冒出一两句刺人的话来，好好陪你的同学哦。

汤宇没有理她。

3

菱舟看了一个小时电视，电话突然响了。

是教导处孙主任的电话，一准没有好事。

隔了五秒，菱舟才按了接听键。

季老师，有学生家长打市政热线实名举报你体罚学生，家长信息我已经发到你微信了，三天之内给回复，一定要注意影响，知道吗?孙主任的声音连珠带炮。

主任，我请假了。菱舟叹道，上课的时候有个男生打扰别的同学学习，我不过让他在门外站了二十分钟，这算体罚吗?

季老师，你和我说，我又不是学生家长，你自己电话联系，摆平家长情绪，让家长回复满意，这才是结果，懂吗?孙主任语气有些急。

可是我请假了。菱舟心情也不好。

请假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请假不是理由，如果家长不满意，教育局会问责我们学校，这是你的问题，到时候就是你自己负责。

孙主任挂了电话。

菱舟气得将手机往枕头上砸。

张金龙本来就是班上的混混，每天迟到早退，自己不好好学习还打扰同桌女生的学习，菱舟几次三番都想将他调到教室最后面的位置，不知道他家里什么关系，让菱舟束手无策。

张茜文的电话进来。

菱舟，听说张金龙他妈又投诉你了?

菱舟无奈应道，这活佛是一句话都说不得骂不得，文文，我不想当班主任了。

因为张金龙?

嗯。

不当就不当吧，这破班主任也不比任课老师多多少钱。听说他妈今天还去了教导处，专门找你，问她儿子学习成绩为什么提不上去，是不是因为你区别对待。这家长是真难搞。

难怪孙主任对她一顿教育输出，言辞犀利，原来是自己受了气没处撒。

你什么时候回来?见到汤宇了吗?张茜文问。

见到了，不过还没说清楚。

他什么态度?

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觉得他是拿我当退路。

菱舟，这种事情必须要他给一个答案，可别轻易听他的。

可是我只请了三天假，张金龙那边还要回复……菱舟心烦意乱。

张金龙这边我帮你兜着，治好了汤宇再回来，你的班我也帮你带着，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谢谢文文，你真好。

那是，咱俩谁跟谁啊。

菱舟终于笑了笑，有朋友真好。

菱舟的朋友不多，张茜文算是她工作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教同样的科目，住同一个宿舍，菱舟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酒店的房门嘀嗒一声，汤宇回来了。

菱舟已经洗过澡躺在床上了。

汤宇放下背包，摘了眼镜，去浴室里冲澡，然后就抱着菱舟闻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刚洗过，还有淡淡的湿意，落在汤宇的手心里。

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仿佛她过来找他，就为了这一刻。

菱舟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吊带长裙，宽松的裙摆，他的手自觉从裙摆下探入，一寸一寸向上。

菱舟愣了愣，看着他。

这个时候别说话，好吗?他的声音萦在耳际。

菱舟的那点心事，他全看在眼里，女孩子担心被甩，一意孤行要他给交代。

他权当没听见。

给我点时间，我不会亏待你的，菱舟……

男人修长的手指掠过她身体的每一处，菱舟想说话，被他堵上嘴，轻声细语。

菱舟嘤咛了一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菱舟也发了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汤宇眉头微皱，戴上眼镜看她，菱舟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他摸了摸脖子。

怎么?怕你的新目标看见。

没有人能赢过季菱舟这张嘴。

汤宇邪魅一笑，菱舟觉得毛骨悚然，气焰顿时低了。

这男人只有在床上能让她低头。

说不过她，他只能用最原始方法让她缴械投降。

你觉得你能离得了我?

汤宇变本加厉。

4

夜里又开始下雨，菱舟脑子里的话凝成了一团浆糊，成都这一年尤其喜欢在夜里落雨。

雨落下来，菱舟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下雨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可以搁置，时间就像是一种静止。

第二天天朗气清，菱舟去前台退了房，时间还早，汤宇送她去了车站。

临走的时候菱舟看到汤宇罩了件灰色衬衣在外面，脖颈处还留有暧昧的痕迹。

菱舟突然有那么一丝得意，不知道那个叫沈雨的女孩子是不是也是考的北京。

菱舟没问，也懒得去猜，但是汤宇如今不想回答菱舟的问题，菱舟也不会让他这样拿捏自己，就用这样蠢笨的方式宣示自己的主权。

这男人是我的，你别碰

中午下了课，汤宇主动邀请沈雨一起吃。

沈雨抬眸看到他身上的痕迹，淡淡一笑，不用了，我点了外卖。

可是我还有问题想请教你呢。汤宇恭敬站在那里。

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不必客气。

沈雨的电话响了，外卖来了。

她拿了外卖回来，看汤宇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汤宇过去拦住她，我们不是说好了相互监督吗?

汤宇。沈雨突然严肃起来，你知道你为什么考这么久都上不了岸吗?

汤宇怔了怔，……

因为你什么都想要，爱情和事业有分歧的时候，注定是不能两全其美的。对不起，我想找的是心无旁骛的学习搭子，你不合适。

沈雨提着外卖下了楼。

汤宇静静待在那里，沈雨和他一样，入围的是国考，两个人结伴而行，相互鼓励，沈雨说是十拿九稳的事。

因为季菱舟的出现，沈雨不愿意搭理他了。

汤宇那天想了很久，连饭都没吃，晚自习也没去。

5

张金龙的母亲又来学校闹了，这次是直接找到了菱舟，菱舟还上着课，她就直接冲进来了。

四十多岁的女人，烫着一头小细羊毛卷，发色深黑，蓬松得像爆米花一样。

菱舟心里出现两个字，泰迪。

泰迪的眉毛画的恨不能和墨一样粗黑，一双三角眼吊起来直愣愣盯着菱舟，破口大骂，我儿子就是被你毁了，你简直妄为人师，猪狗不如……

看样子就要动手，几个邻班的男老师过来拉架，孙主任过来拐了拐菱舟的胳膊，语重心长，季老师，学生家长情绪激动，你是老师，要懂得安慰，先给家长道歉才是万全之策。

孙主任是单独说给菱舟听的，还不停朝菱舟挤眼。

孙主任，季菱舟区别对待，让全班同学孤立我儿子，我儿子现在天天不上课，怎么劝都没用，她难道没有责任?

菱舟心里的火也烧起来了，待着不动，张金龙的母亲却不依不饶。

你儿子不上课不是一天两天了。菱舟接道。

你听你听，她分明就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张金龙母亲指着菱舟。

菱舟心里哼了一声，有色眼镜，不好意思，我不近视，不戴那种见光就变色的眼镜。

还不忘瞟了一眼孙主任，因为孙主任戴变色眼镜，学校里很多男老师都喜欢戴这种，说是保护眼睛，菱舟搞不懂。

孙主任一跺脚，季老师，道个歉，万事大吉。

菱舟的电话响了，汤宇打来的，她掐了电话。

她背过身去，深呼吸，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还得生活，还得工作，孙主任说的是实话，她愿意听。

道歉的话刚到嘴边，汤宇的电话又来了。

还有微信消息弹出来。

菱舟，分手吧。

菱舟的脑子如遭雷击，心里的苦涩泛上来，眼睛涩涩的，直接扔了课本红着一双眼瞪着张金龙他妈。

那头卷毛被看得有些发愣，你瞪我干什么?

你儿子就是个败类我劝你早点废物回收，还能变废为宝菱舟狠狠怒斥。

说完就直接出了教室，孙主任皱着眉长叹一声。

教室里的学生望着菱舟离去的背影，有男生朝菱舟竖起了大拇指。

身后的人仍旧在喋喋不休，也许是那卷着像泰迪毛一样的女人在闹，也许是孙主任的劝说，也许是同学们起哄的闹声……

但是都与菱舟无关了，菱舟此刻只想杀到成都去把汤宇的心掏出来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她季菱舟的名字。

前几天的情绪演练仿佛就像一个笑话，到这一步，她才知道真正的痛心是毫无预兆的。

她拨通了汤宇的电话，汤宇正在上课，但是还是出教室接了她的电话。

怎么说?

我说得很清楚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答案吗?人往高处走，你陪不了我，最后还是一拍两散，何必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算现在不分，等他去了北京，可能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异地恋，一般情况下女人坚强不了一点，碰上一点事就脆弱得要命，离了男人不能活了一样。

男人也忍不了一点，身边花团锦簇，管不住自己那点劣根。

菱舟觉得自己疯了，是为这些年的自己叫屈。

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男的远走高飞, 她恨自己就这样被丢弃。

她骂了一声，路过的同学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低头从她身边匆匆离去，是学生躲着老师的那种动作。

她发过去一条消息, 分手可以，把钱还我。

?

你培训的钱。

她以为自己可以光风霁月, 送他上青云，做个好人，好聚好散，原来她季菱舟真不是君子，她有仇必报，锱铢必较。

不是说好等培训完了给你吗?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季菱舟。

这话像是威胁, 分了手还能做朋友?

操

汤宇有病吧简直既要又要。

菱舟可不缺他这个异性朋友。

不能。

6

良久。

汤宇才发过来一条消息，我妈送你的那只镯子也不止两万吧, 而且现在的金价可比去年贵多了。

接着是一张备忘录截图。

2020 年 2 月 14 日，和季菱舟过情人节, 给她买礼物加吃饭，三百五十四元；2020 年 5 月 20 日, 和季菱舟逛街看电影，二百四十三块五元……总计四万三千六十五块七毛三分。

时间从 2020 年 2 月到 2025 年的 4 月, 每一项有关于菱舟的开支，条条分明, 事无巨细。

菱舟都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真他妈有你的。

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男人在私底下给她记着账呢，可笑。

这两年你考公，吃我的，用我的，也算一算?

那你把账单罗列好，咱们一笔一笔算。

这样算下来的话, 她季菱舟可真不一定会欠他的，只是她没有证据, 也列不出来那些明细。

减去你转我的两万，你还欠我两万三千六十五块七毛三分。

你把我妈给你的镯子还给我，我们就算两清, 怎么样?

菱舟将手腕上的金镯子褪下来，摔到地上。

去你妈的狗屁玩意儿，谁爱戴谁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