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守则

第一个肌肉健硕的橄榄球队队员。

他说: 对不起，我以为我家肥狗站起来了。

第二个斯文谦和的学生会长。

他评价: 他人很好嘛?真的很好很好吗?我不想对好人太 mean……

……

于是我靠着竹马的毒舌，在最好色的年纪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眼里只剩对学术的野望。

结果他所谓的鉴渣嘴毒，都不过是想亲自上位罢了。

1

我给凌辰发过很多 crush 的照片。

除了前面提到的。

还有弹钢琴的英文课代表。

你撤回吧，我对装货过敏。

笑起来有虎牙的学弟。

哇好可爱，亲一口得去挂犬伤门诊吧。

还有一次，有人在表白墙捞我。

我去加了微信，对面男生聊天挺殷勤。

凌辰说: 你且看他高楼起，一个月必塌。

不到一个月，那男生就成了表白墙上恋爱管理大师，同时跟六个人聊得火热。

凌辰毒得一手好奶，还是群攻型。

每一次夭折的恋情，最后都成了我在他那儿的赛博案底。

有他那张自己舔一下就能把自己毒死的嘴护航，我的前额叶压制了我的下丘脑。

从此青春再无躁动。

2

我和凌辰是小学同桌。

初中他出国，走得潇洒，但留了个 QQ。

我们从每天一句变成什么都聊。

直到哪怕时差折磨巨大，也要定时上线，互相举报生活。

高二那年暑假，他回国短住。

有天早上他路过我们学校操场，看见我和一个同班男生一起晨跑。

那哥们刚把我从小树林追出来，真的在练百米。

结果那天到家，我妈气势汹汹地等着我: 你是不是跟男生早恋?

我一脸懵: 啊???

凌辰跟我说看见你在早恋，满脸通红的。

……

好一个早练

好一个满脸通红

谁能早锻炼跑完百米不脸红?

告诉我?

谁

但我妈信他不信我。

所以在恋爱横飞的高中，我沉迷无涯学海乘风破浪。

我妈只说: 要不是凌辰提醒，差点被你蒙混过去。

我: ……谢谢你，凌辰。谢谢你让我的青春期只有试卷和试题。

后来就算时间和诱惑又多起来时，我已经沉迷在学术海洋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我常常想起来就痛心疾首，恨不能手刃此人。

但那罪魁祸首自那之后没再回来过，我只能不停给他发消息。

你睡了吗?你怎么睡得着觉

结果他秒回:

怀民未寝，假寐，盖以诱敌。

半夜不睡觉蹲我，更生气了

我母单至今，你要负全责。

好，我负责。他依旧秒回。

切，这话说得跟真能负责一样。

我发: 我今天想躺了，不想复习。

他回: 躺着也能复习。

他真烦。

脑子里只有学习。

3

考研上岸那天，我发了个朋友圈:

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终于能见面了。

我的导师，刘耿南老教授

为了这一天，我努力了那么多日日夜夜。

凌辰秒赞，给我发来了消息。

小雨……是不是启文那个大嘴巴告诉你了?

林启文是他好兄弟，也跟我是朋友。

但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回了个?。

他回了个我朋友圈的截图。

我 9 号的飞机[UA857]……那个……你来接我吗?

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

啊，我朋友圈说的不是你。那天我有课，不能来接你。等休息日请你喝饮料。

多年未见，我还是很高兴的。

那你说的是谁?长什么样?你怎么没发给我看过?幽默风趣吗?

选导师的跟他提过一嘴，照片倒是真没发给他看过。

很儒雅很正气那种长相，没怎么说过话……我跟他描述我的印象。

小雨，我跟你说，这种不怎么说话的人，不一定是高冷，了解一下你就会发现对方只是个没有词汇量的笨蛋罢了……

你闭嘴我男神怎么可能是笨蛋。你才是笨蛋。

敢嘴我的男神，活得不耐烦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瞎说呢。我回来之后你带他来给我看看呗，我请吃饭。

滑跪得还挺快的。

我何德何能能把我导师叫出来跟我俩吃饭?

我诧异，老美的水什么成分，喝得他这么膨胀?

导师?你说刘教授?

对啊。你多大脸，我多大脸?

蒙娜丽莎微笑。jpg

4

他回国的那天我还是去接机了。

前头挨完男神的骂，冷着脸捧着花站在接机口。

他拖着行李箱，笑得像在发光一样小步朝我跑来。

我们虽多年未见，却丝毫没有网友奔现的尴尬，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熟悉和悸动。

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又咻地转开，像是触电一般。

他真的长开了，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深邃立体，帅得有点不敢认。

我们拖着行李箱直奔家里附近的奶茶店。

他叼着吸管看我拿着勺子蒯他杯子里的奶盖吃。

快要吃完的时候，他说:

小雨，跟我谈恋爱吧。

我一愣，往嘴里送的最后一勺奶盖愣是换了个方向。

闹，还给你。

他气笑了，没跟你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的口气，也没嘲讽的眼神。

是我们认识十几年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正经。

第二天早上，他发来早上好。

我回早上到底谁在好?。

他秒回: 我的女朋友好。

看着女朋友三个字，我觉得我昨天肯定是醉奶盖了。

不然我怎么就答应了呢。

5

我在动物园检票口从早晨等到黄昏，等到通知播了三遍闭园。

他没来。

我打电话，他关机；

发消息，他不回；

问朋友，大家都说我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去翻了他的微博，翻了他的小号，甚至在游戏里蹲他上线。

直到他失联一周后，我收到林启文的消息。

小雨，你别老打凌辰电话，他正在忙。

像是早预料到我会找他，劝我的语气就像只是外卖晚了一分钟一样。

然后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画面里只露出一个女孩的背影，穿着凌辰那件藏蓝色外套，坐在车子的副驾。

长发落在肩头，光凭个侧脸就知道肯定很好看。

凌辰不在画面里，但我认识那外套。

之前他突袭来见我，但我穿得跟考研落榜的社恐一样。

他说他在旁边像趁人之危的人贩子，就把外套给我套上了。

我盯着那张照片，脑子里只有他说要跟我去动物园的样子。

他说明天我们去动物园，然后就失联了。

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现在看到这照片，我明白了。

林启文还发了一句:

他不会接你电话的。

我没回。

也没必要回。

他要是在忙这个，我管不了。

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凌辰不是临时有事，是突然腻了。

也许这几天的恋爱，对他来说就跟打卡网红景点一样。

打卡完毕，就不再有意思了。

他也不是回来找我的，他只是回来消磨暑假找刺激。

而我这个他知根知底的傻子，是最好的玩具。

真可笑。

我退出聊天框，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

突然，手机一震。

林启文又发来一条:

小雨，其实……算了，当我没说。

然后，他撤回了。

之前凌辰就说过，让我不要恋爱脑上头。

因为我长得就一副不知不觉就会被绿的类型。

现在看来，他只是预判了自己的行为。

6

凌辰就像我实验室污染样本里的目标基因。

我知道他存在，但是我找不到。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更不要说分手的正式通知了。

我一开始还等。

等他说手机炸了，微信崩了，人在深山老林断网了；

甚至查了各地的事故通报，看有没有类似的遇难人员。

结果什么都没有。

我问遍了所有我知道的、和他有联系的朋友。得到的回复出奇地一致:

啊?凌辰?他说跟他爸妈去北欧一个什么与世隔绝的岛了，体验生活，断网。

北欧修行?对，启文也这么跟我说的。啧啧，真会玩。

失联?正常吧，那种地方估计连卫星电话都难。

连他的家人都仿佛消失了。

我鼓起勇气拨过他家的旧号码，是空号。

所有指向他的路，都被一堵名为北欧修行的谎言高墙堵死了。

我像个无头苍蝇，撞得头破血流，却连他究竟是死是活都无从知晓。

也是，上了钩的鱼是不用再给鱼饵的。

他的朋友圈停在我们喝咖啡奶盖那天。

照片是我拍的，他抢我奶盖呛得满脸通红，笑得眼睛弯弯，还死死拽着我不让我抢回去。

就那一条，再无更新。

我整个人就像一朵巨大的网抑云。

白天混在实验室，晚上和眼泪一起复习。

休息时间，我甚至会控制不住地盯着聊天记录里那句明天动物园见呀直到眼睛发胀发酸。

导师发通知，让我们带上吃饭的家伙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我浑浑噩噩，除了肌肉记忆还能做实验，脑子其实已经走了很久了。

到了会场，别的师兄师姐带 U 盘、录音笔，我带了个保温饭盒。

导师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憋出一句: ……放开吃，千万别说是我的学生。

我表情扭曲，想笑又想哭，导师嫌弃地挥手让我快退下。

师兄看我状态不对，还偷偷拿光了茶歇的点心给我把饭盒装满。

为了不给导师丢脸，我又逼自己回到了目中无男人的状态。

做实验比做梦实在，读文献比回忆省力。

后来的两年里，我清心寡欲到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有天他看着我又一次提交完期刊投稿之后，啧啧了两声:

你能不能去谈会恋爱?

我没吭声，心里却在想:

只要五天，我就能把一个男人谈消失的。

就问别人怕不怕。

老师让师兄给我牵线，师兄说还真有个朋友挺好，问我愿不愿意认识一下。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

说我再想想。

那天晚上，我躺着玩手机，刷着刷着刷回了微信。

打开聊天框，还是两年前那一句: 明天动物园见呀。

我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终于发了一句:

我要交新男朋友了，你怎么看?

发出去的那一刻，我心跳手抖得跟严重甲亢一样。

我想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二天下午，他回复了:

等我回来。

7

好消息，他没死，还能回消息。

坏消息，我是真的可以死心了。

我答应了师兄朋友的邀约。

我心里想着: 总得给下一段关系一个机会吧。

结果第二天，林启文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小雨，凌辰回来了，状态不太好。你要不……去看看?

附带一张模糊的车尾照片，依稀能认出是凌辰的车牌，背景是我们学校附近的路口。

日期显示是昨天下午。

真的……回来了?

心中莫名又酸涩起来，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让我等，等什么呢?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探究的冲动涌上来。

我抓起包冲出宿舍。

与其说是赴约，不如说是去验证一个让我心凉的猜测。

他就在附近，但不想见我。

我故意绕到昨天照片里那个路口附近。

果然，那辆熟悉的车就停在路边树荫下。

车窗没关，驾驶座是凌辰，副驾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穿着干净利落，侧着身和他说话，脸上带着点笑意。

他似乎有些疲惫，手搭在方向盘上，头微微后仰靠着椅背，没看见站在人行道树后的我。

回来了，带着他的新欢，停在我每天必经的路上。

我做了两个深呼吸，转身走进旁边的食堂，买了份热干面。

面条跟橡皮筋似的，辣油死咸，但我一口都没剩。

我的眼泪是被辣出来的。

晚上我彻夜未眠，睁着眼睛等手机响。

明知道不会有任何人找我，但我还是把铃声调到最大。

甚至把提示音换成他以前发语音时的那句早上好。

凌晨两点，屏幕一亮，我弹坐起来看消息。

结果是外卖平台的深夜宵夜推送。

我把手机砸回床头，硬逼自己闭上眼。

脑子里却全是那辆车，那个金发女生，和他靠在椅背上那副倦怠的样子。

第二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下午没课，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校医院附近。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心慌。

刚走到停车场入口，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车，孤零零停在急诊通道旁的车位上。

车里没人。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在这里?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