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鲛人族的弃婴。
意外救了落水濒死的摄政王，他把我带回王府，夜夜恩宠。
每次都把我欺负到哭，那时我的泪就会化成红色的珍珠。
我满心幻想，集满一千颗红珍珠，我们就可以结契。
可转头他就拿着 999 颗红珍珠做聘礼，求娶了守寡的白月光赫连雪。
顾明衍目光森寒，鲛人杀我父母，血海深仇，你当拿一辈子偿还
可他不知道，我的一辈子就快结束了。
因为，从没入过祖海的鲛人，寿命只有二十一年。
五天后，就是我的死期。
1
今日顾明衍的力气格外大，以至于我的头撞到了床柱。
云止雨歇已是亥时末。
莹润的红珍珠滚在被褥间，被他夹起，在指尖轻捻。
这已经是第九百九十九颗。
再有一颗，我就能与他结契，共享生命，并得到祖海位置的指引。
可这次他却叫来护卫。
要把我拖走。
见我不解，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脸，眼眸狠戾，十年前，我父母过瀚海，被鲛人用利爪凌迟而死，阿雪也中了鲛人寒毒。
亲仇难消，我与鲛人不共戴天。
带你回来，只为取红珍珠，为阿雪养身。
明日阿雪会来王府，鲛人也是鱼，你就住到锦鲤池里，别碍了阿雪的眼。
我这才知道，我只是顾明衍为心上人寻来的药引。
如今，红珍珠已足够，等待我的只有他对鲛人的报复。
我自顾起身，用锋利的指甲刮断他颈间的红绳。
昔日用贝壳刻的小像就收回手里。
看着断了的红线，他眉心微蹙。
在他发怒前，我轻声开口，既然赫连姑娘要来，那王爷再带着阿九的小像，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这才吝啬般点头。
那你日后刻一幅阿雪的小像给我，她定会欢喜。
我垂眸，默默不语。
顾明衍不知，鲛人互赠小像视为定情。
当年，我赠他小像，他为我起名阿九。
我以为是两情相悦，没想到竟都是为了骗我入局。
因为，鲛人的眼泪，只有在情动时才会化成红珍珠。
而红珍珠，可以让绝嗣女怀孕生子。
服用红珍珠，需以鲛人血为引。
2
赫连雪身子弱，站在廊下，像风中摇曳的荷。
看我的眼神，仿佛看一条待宰的鱼。
专门训练过的婢女，把我绑在石凳上。
拽过我的手，熟练地划断指尖。
鲜血流进白瓷盏里。
我的心口疼得发慌。
赫连雪嫌弃地蹙眉。
顾明衍看到了，用手把她的眼睛轻轻挡住。
嗓音温柔，阿雪，别怕，要是觉得脏，就不看。
一盅血好不容易接满。
赫连雪的手却抖了下，瓷盏不慎掉落。
鲜红的血液落地成泥。
她纤长的眼睫已挂上泪珠，哎呀，都怪我，是我不小心。
顾明衍拿出丝帕，为她细细擦拭染了血的手指，怎么能怨你，是那碗血没福气进阿雪的肚子。
他眼都没眨，吩咐侍女，继续，再接三碗，让阿雪选着喝。
侍女欲言又止，喏喏应是。
注意到我惨白如雪的脸，顾明衍怔愣了一瞬。
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把眼闭上做成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
然后转向食碟，拿了颗梅子给赫连雪压住血腥。
取过血的我被侍女扔进了锦鲤池。
四散的锦鲤齐聚过来，啃咬我割过的手指。
我抬起手，看着切断的地方重新长出皮肉。
据说，在祖海进行成人仪式的鲛人，会有机会获得祖神的力量，成为不死之身。
本来，若能与顾明衍结契，我可以共享他的寿命，再根据指引找到祖海。
可，还有五天寿命的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3
我以为，有了足够的红珍珠，我就不需要再承欢。
可晚间，我还是被侍卫提到顾明衍床榻上。
他的手抚上我时，我浑身颤抖。
曾经我以为他只是在床事上莽撞些，如今才知他心里无我。
闻着他身上与赫连雪如出一辙的荷香，我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不愿意。
顾明衍被激怒。
他粗暴地撕开我的里衣，声音冷寒，一个鲛奴而已，除了这副身子，你还有什么拿来替鲛人族赎罪
又似在说服他自己，我若是可怜你，日后有何面目见九泉下的父母
你这一辈子都别想逃离我
我落下泪来。
也才知道，快死的鲛人泪再也化不成珍珠。
或许，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否则，我也不会被族人抛弃。
就连说要给我一个家的顾明衍，也如此厌恶我。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是赫连雪的婢女。
王爷，小姐服药后身上起了红疹……
顾明衍立即起身，整理好衣衫，体面地去见心上人。
很快，他就去而复返，赫连雪被他抱在怀里。
见到我脖颈红痕，她眼中闪过嫉恨。
明衍，你别怪阿九姑娘，毕竟她连字都不认识，吃错东西很正常。
原来，赫连雪杏仁过敏，而我最爱吃杏仁糕。
可我已有两年从未吃过。
我正要辩解，顾明衍就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命府医放干我的血，为赫连雪润养新血。
冰冷的匕首划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流进瓷坛里。
我又想起初见顾明衍时，我也是这般放血救他。
我独自在月亮海长大。
发现海里的他时，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可他在海水里不断下沉。
等我把他捞上来时，他已经奄奄一息。
我生来没有鲛珠，只好给他喝了我的血。
他受不住霸道的鲛人血，与我做了夫妻。
眼皮越来越重，晕过去前，我看到顾明衍小心翼翼吻上了赫连雪的唇。
4
即便鲛人恢复力惊人，抽干全身血液还是让我昏迷了一日。
再醒来，我看到了守在旁边的顾明衍。
许是睡糊涂了，我竟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我眨眨眼。
果然是错觉，顾明衍一脸嫌恶地训斥，还没死，就赶紧起来，准备进宫。
宫宴上，番邦使臣轮流进献奇珍。
我作为鲛奴，侍奉在顾明衍和赫连雪身侧。
以琴艺闻名的赫连雪献曲时，异变陡生。
舞姬里有人行刺。
混乱中，赫连雪被贼人钳制住。
情急之下，顾明衍抓起我，径直扔向贼人尖刀。
把赫连雪抢回怀中。
眨眼间，我的胸口就被捅了个窟窿。
倒在地上时，我看见顾明衍抱着受了惊吓的赫连雪退出了大殿。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必死无疑。
即便是我，也只能恢复表面伤势。
我站起身，拖着狼狈的身体，走向了万海镖局。
我把身上所有的珍珠做了镖金，与镖师约定三日后，到摄政王府，取阿九的尸骨，运送到月亮海。
刚出来，就看到了顾明衍。
他看了眼镖局挂着的悬赏任务，满脸怒气，声音狠厉，真的是你，鲛人果然生性凶残，你竟敢买凶行刺
见我一脸茫然，他拿出一枚蓝色鳞片，这是贼首身上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除了你，谁会针对阿雪我现在告诉你，你只是罪奴，我摄政王府的女主人只会是阿雪
三日后，我与阿雪大婚，你若再生事，就等着入诏狱
我垂眸，三日后，就是我的死期了。
我淡淡开口，王爷，三日后，请你还阿九清白，并实现我一个愿望。
顾明衍听不出我话外之音，只是把我拽上马车。
回到王府后，红绸满树，花灯满廊。
像我的血一样，红得刺目。
我被关在了柴房。
5
第二日晚间，柴房的门锁被打开。
顾明衍脸色黑沉地走进来。
看见我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眼带嫌弃，阿雪心善，要带你一起去看花灯。
他说完，一双海珠绣鞋映入眼帘。
赫连雪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阿九姑娘，我能够怀孕了，还真是要感谢你。
我见过的人并不多。
不知道人心究竟有多复杂。
但我能看出她温柔笑意里藏着的刀锋。
果然，接下来她就倒在了地上，泫然欲泣，阿九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可以推我……
说着拿起地上摔碎的玉佩。
但为什么要摔碎明衍母亲的遗物?
背后的顾明衍立时上来扶起她，看着已经断成几截的碎玉，恶狠狠地望向我，罪奴阿九，不敬主母，赏鞭二十。
赫连雪听后，又低低咳起来。
顾明衍满脸心疼，咬牙吩咐，鞭三十，先取血，再行刑。
我被按跪在地上，鲜血顺着指尖流下。
背后的鞭子就重重地落下来。
疼痛由清晰变得麻木。
侍从不敢放水。
因为，曾经对我示好过的人，全部被顾明衍赶出了王府。
如果我知道与顾明衍离开月亮海会这般疼。
我一定不会出来。
打到第十五鞭时，顾明衍别开了脸，带着赫连雪离开。
远处天灯照亮了夜空。
像海面上倒映的细碎月光。
我想到，顾明衍为我造一片海的许诺，再也不能实现了。
不过，我也不需要了。
半梦半晕间，我闻到了熟悉的酒气，还有一声低哑的阿九，你为何是鲛人……
6
再睁开眼。
看到的却是赫连雪。
我的手脚都已经被捆住。
她看着我，脸上是阴毒的底色。
你一个卑贱的怪物，竟也妄想得到明衍的爱。
她的指甲摩挲着我的脸。
你就是靠这张脸勾引明衍的吗?
跟你那早死的娘一样，真是让人讨厌啊。
我猛地抬头。
她咯咯笑起来，手上拿着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你生下来就没有鲛珠，所以，鲛人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拍了拍我的脸，小可怜，知道自己不是弃婴是不是挺开心?
我拼命地挣扎，想要探究更多真相。
赫连雪自顾自说下去，当年，你娘被我爹抓到，你爹差点掀翻了整个瀚海。明衍的爹娘为了保护我被误杀。
不过，你知道这些也没用了，你很快就要死了，明衍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你还是下去跟你的爹娘团聚吧。
说着，她上前解开了我身上的绳子。
然后飞快地划伤了自己的手臂，惊痛出声。
闻讯赶来的顾明衍看到她染血的胳膊，快速抱起她，厉声吩咐。
把罪奴阿九扔进锦鲤池，听候发落。
我被赫连雪的话激得心神俱震。
看着顾明衍把她当成珍宝守护的样子，突然笑起来。
笑顾明衍被赫连雪玩弄于股掌之间。
笑我这荒唐可怜的一生。
我或许是第一个被水淹死的鲛人了吧。
投入锦鲤池的瞬间我就没了呼吸。
顾明衍，我死了，你会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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