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会在时间尽头重逢

对着白月光的照片和多年未送出去的情书暗自垂泪，缅怀过去。

我心灰意冷默默拟好离婚协议，再睁眼却发现我穿越了。

我以为迎接我的是老套的重回结婚前让渣男追妻火葬场的剧情，

直到背着奥特曼书包、晃着小短腿的小学生版老公跟我擦肩而过，

还欠打地说了句阿姨，请你让一下。

亲爱的老天爷，这时间线对吗?

1

我穿越了。准确地说，我穿成了一个幽灵?

因为似乎没人看得见我。除了眼前这个背着奥特曼书包的小男孩。

一小时之前，我还是个正常人，一个在新婚夜发现老公心里的真爱另有其人的悲惨新娘。

新婚第一夜的凌晨三点，我从睡梦中惊醒，身侧的位置空空荡荡。

我悄悄起身，本该在我身边熟睡的路燃正一个人坐在书房。

月光透过书房的百叶窗，和桌上台灯透出的温柔光线交织，轻轻描出路燃漂亮的轮廓。那双永远透着盈盈笑意的眼睛被金丝眼镜掩住，此刻正盛满悲伤的水色，一滴泪珠打湿睫毛，然后顺着脸颊滚落，掉在桌上有些泛黄的信纸上。

我没有出声，默默看着他把那一沓信纸一张张捻过读过，又拿出几张照片细细摩挲。

良久，他似乎是终于做出某种决定，郑重地把那叠东西整理好，连信纸弯曲折起的边角都一张张捋平，用一个精致的木盒收好，然后放进书柜最下层的抽屉。

我听着他的叹息，转身回到卧室躺好。

没过一会儿，被子掀开，路燃躺回我身侧，一点点掖好被子，然后轻轻拥住我。

他周身带着深夜里的寒凉，透过真丝睡衣和床单一层层渗透包裹住我，激起我心脏的一阵战栗。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的面庞上逡巡，然后是一个吻轻轻落下。

我强压住眼眶里酸涩的泪意，直到他有些沉重又均匀的呼气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推开那双无意识搂住我的手臂，站在书柜前有些犹豫。

有些厚重的实木抽屉最终还是被我拉开。

一张张泛黄的信纸和照片带着路燃珍藏的回忆一起摊开在我面前。

2015 年 6 月 13 日，你离开的第一个周末，有些难熬......虽然早就为我们的分别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时间真是太残忍的东西，你不在的每一秒，痛苦都被放大拉长。

2015 年 9 月 1 日，大学开学第一天，跟你说的很不一样，只有搬不完的行李和填不完的表格......想你了。

.......

2017 年 4 月 13 日，最近又开始频繁梦到你，春天来了，想和你一起去看樱花。我们的重逢会在什么季节呢，有点期待。

2019 年 2 月 5 日，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是我自己过的。D 市还是老样子，但我们躲雨的那家书店已经变成火锅店了，锅底很辣，你应该会喜欢。新的一年，我们会见面吗?

......

2023 年 3 月 23 日，最近很忙，好像很少想起你了，照片上你的面容都模糊了，不知道再相遇时，我还能不能马上认出你......

旁边的几张照片上，主角的面容模糊不清。

依稀能看出，年轻的少年少女相拥着，蓝白色的校服透着青春的气息，再模糊的画质也挡不住两人脸上灿烂的笑容。

从 2015 年到我们相识的 2023 年为止，这一叠跨越年的信纸和照片，记载了路燃对另一个女孩儿日夜不休的思念。

字字句句，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眼底。

我和路燃是在 2023 年去长白山旅游的高铁上初遇的。

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认识半年后就确认了恋爱关系，恋爱一年半就步入婚姻。

路燃是个完美的爱人，懂我的一切小心思，生活习惯也和我高度契合，体贴又耐心，同时又非常粘人也爱撒娇。

我以为路燃是上天送给我的真爱礼物，我的灵魂伴侣。

却原来，这两年间每一个温存相伴的晨昏，每一个我以为灵魂相接的浪漫瞬间，不过是一场用来掩盖属于另一个人的绵长思念的幻梦。

在那些我不知道的深夜里，他曾多少次一个人打开这个存放珍贵回忆的盒子，流着泪凭吊年少的爱情和白月光后，又再一次拥住沉睡在他温柔谎言之上的我。

我强忍着手心的颤抖，咬牙打开电脑，只来得及打出离婚协议这四个字，就被一股巨大的疲惫感淹没。

胸口好像坠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几乎窒息。残存的意识仿佛沉入一片混沌的深海，无边无际。

失重感包裹我的全身，将那个藏着情书和丈夫身影的房间，连同那令人通体发寒的黑夜和背叛，一起隔绝在外。

2

意识回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我抬起胳膊试图挡住骤然出现的刺眼光线。

还没来得及观察所处的位置，远处一辆大货车已经冲我疾驰而来。

没时间躲避，我眼睁睁看着死亡来临。

然而预想中身体被撞飞出去的血腥画面并没发生。那辆大货车只是猛然穿过我的身体，然后飞速驶离。

什么情况，我这是已经死了?变成鬼了?我居然被路燃气到猝死了?

心里一万个骂人的念头闪过，我这才发现，自己正呆站在十字路口中央。

车辆擦着我身旁飞速驶过，没有停留甚至连喇叭声都没有一个。路边等待的行人也是一脸淡然，显然他们看不到我。

我一脸莫名地沿着陌生的街巷徘徊，街边店铺的玻璃橱窗上映出我的模样。

我还穿着昨天晚上的粉色条纹真丝睡衣，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身后。

身边走过的行人都穿着厚外套和大毛衣，看样子正是秋末冬初的时节。我抬头闭上眼睛，阳光暖洋洋地落在我脸上，没有一丝冷意。

看来我真的死了。

我一脸失落地蹲在路边，恨不得当场撒泼打滚，痛哭一场。

我才 27 岁，还有光明灿烂的前途和人生，甚至我才刚刚结婚一天，还没来得及感受爱情的坟墓居然就要进真坟墓了。

都怪路燃那个渣男

骂了一通路燃，又悲愤地感慨了一番我多舛的命运，我终于冷静下来，开始认真研究当前的陌生环境。

我看着眼前透着一丝熟悉的北方小城镇，听着路人们极具特色的当地口音，又找了几个路标，终于确定。

——这是路燃的老家 D 市。

谈恋爱时，我跟着路燃回来过一次。

但又有些许不同，眼前的城市似乎看起来更老旧一些。

正想着，一辆老式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在我面前停下，车门艰难地吱嘎一声，被售票员一点点推开，一个乘客搓着手哈着热气踏出车厢。

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我猛地转头，奔向刚刚路过的小卖部。

老板正坐在柜台里缩着手嗑瓜子，悬挂着的大脑袋电视机里，女儿国国王正深情喊着御弟哥哥。

墙上印着绿色山水的电子钟有些坏了，屏幕上的鲜红数字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2005 年 11 月 7 日/立冬——

......

我没死我竟然穿越了

3

我再一次蹲下来，蜷缩在小卖部门口，盯着脚下砖缝里的枯草努力尝试捋清楚现在的情况。

按照穿越爽文的套路，不是应该让我回到婚前然后狠狠打脸渣男吗?

一下子把我送到 2005 年算什么，搞养成系吗难道。

我甩甩脑袋，拉回越跑越偏的思绪。

透过身侧的玻璃窗，我狼狈的身影和这个陌生的城市格格不入。

我抬起手，试着触摸到什么东西，然而手指只是穿过玻璃窗面，像一团虚无缥缈的气体。

我再次泄气，这算什么?

莫名其妙的时间地点就算了，凭什么我会是一个灵魂体的状态啊，这和小说里写得根本不一样

老天爷啊，我不要什么金手指、什么系统，但是至少给我点提示吧我想回家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崩溃大喊，然而也并没有人能听见就是了。

阿......阿姨，不好意思，能让一下吗?

一个带着些颤抖的稚嫩童声在我耳畔响起。

小孩儿，有没有礼貌啊，叫姐姐好吗......

我低落地抱膝蹲坐着把脑袋埋进肘间，没精力管面前的小孩子。

对不起，姐姐，但是你能让一下吗，我想进去买东西。

我猛地抬起头。

你能看到我你能听到我说话

我现在的状态大概像个恐怖的流浪疯婆子，因为面前的小孩儿似乎快要被我吓哭了。

顶着西瓜头的小男孩儿大概七岁的样子，背着个比他人还宽一圈的奥特曼大书包。

此刻被突然站起来的我吓得赶忙后退了两大步，又大又亮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一双小手紧张地攥住了校服下摆。

没忍心吓着眼前这个小可怜，我让出位置。

站在门口拽了拽满是褶子的衣服，又粗暴地理了理头发，眼巴巴地等着小孩儿出来。

诶，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人儿一边抱着刚买的本子迈着小短腿一晃一晃地向前走，一边警惕地盯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我。

姐姐，我妈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

我可不是坏人，我跟你说话，是因为现在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

正说着，我跳到旁边一个路人面前大声唱起歌，那人果然神色如常地穿过了我。

小孩儿被这超出常理的一幕吓得呆愣在了原地。

我被他瞪着大眼睛的傻样逗笑了，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伸出手。

现在相信我了吧，我在找回家的方法。好像只有你能帮我了，你愿意吗?

似乎是被突然降临到身上的英雄责任鼓舞了，面前的小孩儿坚定地一点头，抓住了我伸过去的手。

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真实的体温和触感，看着大手和小手相接处隐约泛起的光芒。

心里那颗从醒来后就一直惊惶迷茫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对了，姐姐，我叫路燃，今年 8 岁了。

我停下脚步，僵硬地转头看向一脸无辜地自我介绍的小不点。

路......燃.......?

很好，拳头硬了。

4

姐姐，你刚刚的反应好奇怪，你也认识其他叫路燃的人吗?

路燃一边问我，一边拉开防盗门，老旧的钥匙孔有些锈涩，他用上两只手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转动了钥匙。

是啊，何止是认识啊......

话还没说完，门内飞出一只鞋子，狠狠砸在路燃额头上。

脑袋还没鞋大的小人儿被打得发出一声痛呼，额头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从屋里冲出来，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恶心酒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楼道。

小鳖犊子终于回来了，你妈那个贱人又躲起来了是吧

一双带着老茧的大手稳稳抓起小孩儿的衣领，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狠狠掼在了屋里的地板上。

刚买的笔记本掉在地上，被男人狠狠辗了一脚，留下一个丑陋的黑色鞋印。

印着奥特曼的书包被男人粗暴地打开，劣质的塑料拉链被扯开线，里面的书本和铅笔凌乱地滚落下来。

钱呢，钱呢

男人上下翻找一通，一无所获。

舅舅，你走吧，家里没钱了，我妈给我的零花钱已经被我拿去买本子了。

小孩儿挣扎着从墙角爬起来，强忍着不让眼底的泪流出来，倔强地跟面前比他高出三倍的强壮男人对峙。

给你这个废物花钱有个屁用，我让你花了吗，这个家里的钱都是老子的

男人高高扬起手，路燃已经闭上眼睛，等着这重重的一巴掌落下。

——啪——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小孩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观察。

我稳稳挡在他身前，手里抓着随意捞起的搪瓷茶缸狠狠砸在男人脑袋上，生锈了的铁皮边角在他的额头上划出一个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顺着眼角淌下来。

看起来有 200 斤的男人一脸惊惧，摸了一把脸上的鲜红液体然后疯了一样地跑出门去。

救命，有鬼啊，有鬼啊啊啊啊

直到确认男人的身影已经跑远，我才咣当一声扔掉手里的水杯，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耳边还充斥着紧张时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后腰因为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而一阵酸软。

路燃眨巴着大眼睛，眼睛里满是对我的崇拜。

我和他对视一眼，跪坐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

姐姐，你从哪来啊。你是神仙吗?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你。

小男孩儿踩着板凳往锅里扔了一把挂面，熟练又麻利地洗了一把菠菜搁在旁边。

我坐在餐桌前，对着光线昏暗的小台灯给路燃的笔记本包上一层旧牛皮纸作书皮，又仔仔细细地用钢笔写上他的名字。

嗯......如果我说我来自未来，不小心穿越到这的，你信吗?

我抬起头盯着他小小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

男孩儿没有一点犹豫地点点头。

我当然相信啊，你这么厉害的样子，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锅盖掀开，面条卷着升腾的雾气被路燃夹起。

可是你怎么会来到这，我又要怎么帮你回家呢，一点思路都没有啊.......好烫好烫，姐姐你快先吃。

他小心翼翼地用小抹布托起一碗面搁到我面前，又转身回厨房盛出一碗用保温饭盒装好，忙叨完这一切，才终于坐下吃起自己那一碗。

一旁的白墙上，路燃父亲在黑白的照片里温柔地笑着。

我拿起筷子，感受着切切实实端着碗底的指尖传来的一点点温热。

我大概知道......要怎么回家了。

5

小城的夜静悄悄的。

我坐在阳台上晃着腿，月亮还没完全升起，月光下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从 5 层楼高的地方看下去，一只小野猫像个小蚂蚁，匆匆地窜进楼后的垃圾堆里。

累了一天的路燃已经窝在他的小床上睡着了，厚厚的被子埋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睛。

有轻轻的鼾声从被窝里透出来，我笑了一声，看来打呼是从小到大的习惯。

一丝突兀的光线透进来，卧室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个女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坐到床边，拨开小孩儿前额有些长的头发，在已经肿胀发紫的伤口上轻柔地涂上一层药膏，又落下一个满怀爱意的吻。

我跟着她一起回到客厅，看着她几口吃完已经坨成一团浆糊的面条，又忙活着缝起被扯坏的书包。

我闻到她身上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

玄关的墙上有一条条记录路燃身高的划痕，餐厅的橱柜上摆着几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用这个年代里算得上新潮的彩色玻璃相框精心装裱着。

看得出这个房子里曾经生活着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等我回过神，女人已经把针线盒收起，一小截没用完的棉线被她仔细地缠回线板上。

她站起来，盯着墙上的黑白遗照呆愣了一阵。

我看到她眼角的一点水光。

这个年代的灯光真的对眼睛不太友好，连我都有点想流泪了。

房间又变回无声的黑暗，我重新坐上小阳台。

路燃很少跟我提起他的童年。

我只知道他爸爸过世得早，妈妈靠着在不正规的小诊所做护士和打一些零工抚养他，在他初中时也去世了。

我想起那个世界的路燃。

在这个漫长的夜里，脑海里的思绪纷杂又清晰。

他会怎样一个人度过孤独到可怖的黑夜，埋在被窝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不要害怕；

一个人站起来应对凶神恶煞的亲戚，在舅舅的巴掌落下前害怕地闭上眼，却又强撑着让自己握紧拳头；

一个人直面父母的痛苦离别，嚎啕大哭后又一个人擦干净眼泪；

一个人磕磕绊绊地走过人生的各种分岔路口，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又换个方向继续走。

最终把自己变成我熟悉的那个乐观又幽默、风趣又自信、永远冷静沉稳又温柔勇敢的路燃。

远处太阳悄悄探头，天边透出温暖的橙黄色。

卧室外传来咔哒的关门声，还在睡梦里的小孩儿似乎有所觉察，翻了个身呢喃了一句什么。

啊，有点想家了。

我伸了个懒腰。

6

不知不觉中，今天已经是我来到这的第三天了。

我照常等着路燃在楼下的早餐摊吃一碗豆浆油条，然后陪他一起去上学。

第一节是语文课，讲台上有些秃顶的中年老师压低嗓子念着经书一样的课文。

教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把路燃的脸上烘出两团高原红。

我笑着推了把他快要耷拉到桌子上的小脑袋，

好好上课，我出去逛一逛。

说完，顶着他幽怨的小眼神，伸着懒腰离开了教室。

在外面转悠了一天，估摸着另一边的路燃也差不多上到最后一节课了。

我晃回学校，操场上已经有零星几个学生背着书包奔向围住校门口的家长。

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里，班主任老师已经离开。

路燃的位置空着，还没整理的课本和文具摊在桌上，最后一排的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座位上也没人。

我顿觉不妙。

果然，我赶到走廊最深处的教职工卫生间时，路燃正被三四个男孩子围着。

路燃，你拽什么拽啊，咱们班就你爱出风头。

个子最高的那个男孩儿说完狠狠推了路燃一把。

我妈说了，你爸前几天死了，没有爸爸的感觉怎么样。

本来只是安静站着的小孩儿听到这再也忍不了，像被逼红了眼的幼兽抓着对方就是一阵厮打。

我走过去撸起袖子一手拎起一个，把那几个小男孩儿像抓小鸡一样挨个扔进最里面的隔间里，抄起拖把一人抽了两棍子。

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在老娘面前搞校园霸凌这一套。

说完没管被吓得吱哇乱叫的几个小崽子，拉起看呆了的路燃就跑。

这个季节 D 市的晚上似乎格外冷，不少人已经套上厚厚的棉衣和羽绒服。

托可以碰到东西的福，我能梳梳头，不至于一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到处乱跑。

但还是只能穿着那件单薄的睡衣套装，毕竟一件外套飘在路上的灵异画面可以随机吓晕 100 个路人。

虽然感觉不到冷暖，但和周边的人走在一起还是有种格格不入的尴尬感。

小孩儿倒是非常坦然地一边走路一边跟我聊着天，丝毫不在意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画面会不会很奇怪。

姐姐，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和饿吗?

他担忧地转头看了一眼除了那碗面之后再没吃过东西的我。

学校规定校服必须穿在外面，所以路燃只能把厚棉袄鼓鼓囊囊地塞进薄薄的校服外套里面。棉袄上自带的大帽子歪歪扭扭地从领口里挤出来，扭曲地堆在他脖颈后。

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裹得像个球一样迈着小短腿艰难前进，伸手帮他拽了拽帽子。

嗯......没感觉，我现在的状态就和个幽灵差不多吧，你见过鬼魂感觉饿或者冷的吗?

嘿嘿，可是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不是鬼。

小孩儿乖乖地停下任由我左拉右扯地整理他的帽子，后仰着脑袋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我，小嘴儿甜的像抹了蜜。

我被他萌化了，没忍住在那颗小西瓜头上狠狠呼噜了一把。

不是鬼，那我就是专门吃你这种可爱小孩儿的妖怪哈哈哈哈......

他害羞地跑开，又转过头看着我笑出两个小酒窝。路灯给他周身套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姐姐，我觉得你一定是老天爷派来帮我的仙女

我的心软成一团棉花，在胸腔里带起一层难言的酸涩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