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为他以身试毒，攀岩采药，悉心照料。

却听到他对属臣贬低我:

乡野孤女，孤顶多赐她一个妾位。

后来他登基，上山看到我为卫国太子换药。

疯狗一样崩溃了。

神金，

有没有可能，

作为一个大夫，我对每个病人都一样好。

1

殿下不日便要完婚，语芙姑娘该如何安置?

一介乡野孤女罢了。赐她一个妾位已是悯恤。

是齐星渊不屑的语调。

有人松了口气。

臣真以为殿下要让她做太子妃。

她为了孤连命都不要，名份又算得了什么?

我愣神片刻，随即推门而入。

里间的人一惊。

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齐星渊吓了一跳，十分不满。

你糊涂了?

我歪着头，

你说过我来换药不需要通报的。

旁边的臣子汗颜，连忙告退。

屋里只剩下我和齐星渊。

我抱着药罐，走上前掀开他的袖子:

你要成婚了?

齐星渊的动作一顿: 原来你都听见了。

可是之前，你明明说要娶我的。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太子，

齐星渊又露出了那种你不懂的神色，摇摇头:

我知你在乡间长大，搞不清朝堂上的利益关系。

一个太子，是不会娶无父无母、没有任何势力的孤女的。

2

我心里想，难道不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说要娶我?

但是这位病人一向古古怪怪，为了防止多生事端，我立马转回正题。

我听见你要和别人成婚。

手指微动，我计算了一下时日。

你的毒也好得差不多。既然你要有妻子了，她应该会更好地照顾你。药方我会写下来，你们按着方子抓药就好。只一点必须要记住，千万不能食蟹。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快好了呀。

你要走?向语芙为何非要和我闹呢?我只是不可能娶你，除了太子妃的名头，什么都可以给你我说得够明白了，你居然拿离开来威胁我?

他不可置信。

我也不可置信。

医闹还有这种闹法?病好了还不让大夫走。

我说得也够明白了，你的毒要治好了。哪有病人不想痊愈的?

而且这个病人耽误我太长时间了。

记得付诊金哦。

别以为离家出走就能威胁我

3

什么离家出走?

我这才是回家。

我的家在山间。

回家的时候路过一丛林。

一个男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像个巨大的破布娃娃。

危险

身上衣服看起来很贵。

危险程度加！身上伤口看起来很重。

危险程度再加！横着看竖着看都很危险。

而且话本子里都说，在外面不要随便捡陌生男人，会遭报应。

唉，我叹了口气。

谁让我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呢。

虽然上一个捡的人既麻烦又爱说大话，但是研究他的奇毒确实让我的医术见涨。

我走上前先摸了摸脉，眼中闪过兴奋。

这一个染的也是不知名的奇毒。

外面的人下毒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小小大夫还是要好好钻研，我暗下决心。

精气一来，力气就上来了。

我把这个破布大娃娃抗回了家。

4

我给破布娃娃处理了一下伤势，开始思考他的治疗方案。

一路上都在为这个奇毒种子激动，忘了记这个新病人的长相。

我洗过沾满血的双手。

这才看向破布娃娃的脸。

好看，划拉了几道伤口就更好看了。

睫毛长长的，眼眶的弧度都很漂亮，面如冠玉，气质天成。

现在更像一个破破烂烂的人偶娃娃。

盯着盯着，

把破布娃娃盯醒了。

他醒了之后，非常警醒，第一时间就要来擒拿我。

我比他动作还快，张嘴就开始走流程。

好汉饶命我是大夫，刚刚在林子里救了你你别动手我要是有别的心思，刚刚就弄死你了。

你如果弄死我，就没人给你解毒了对了，你中毒了你知道吗?

我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大喘气，偏偏语调还非常死板机械，不带有一丝生气。

破布娃娃愣住了。

刚才的大动作可能让他的毒血逆流了一下，

他缓了缓，才疑惑道:

你怎么......

我可救过太多乱七糟的人了，这套流程已经烂熟于心。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他。

乱七糟的人一阵无语:

这是哪里?好心的大夫。

他掐住我脖子的手松了松，但并未放下。

这是我家，毫无礼貌的病人。

想死的话你就现在掐死我，你这毒，附近除了我可没人能上手。

5

新病患看起来也不太好相处，并且也同样对本大夫缺乏信任。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身上奇怪的毒素还没被我研究透，

他就是我的好病患。

只是这个新毒治疗起来也很昂贵。

齐星渊是个太子，怪有钱的，治疗他的珍贵药材都从他那出。

有几味药我还没拿回来。

秉承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朴素观念，我又得去趟东宫给新病人拿药材。

这次赶得挺巧。

碰到了齐星渊和他的新任未婚妻，听和我关系好的仆人说，这是他们齐国的大将军之女谭秀君小姐。

谭秀君小姐长得十分秀气，跟朵花似的，和齐星渊说话的时候会微微低头。

就连娇羞的脸红都是恰到好处的，轻风浮萍，临水照花。看起来很满意齐星渊的样子。

齐星渊和人姑娘说话也人模狗样的，唇边噙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眼神专注，含情脉脉。

我没见这样礼数周全的齐星渊，想必他对谭小姐也是很满意的吧。

我不想打扰人家谈情说爱，转头从另一条路绕过去。

6

站住

等我绕道，齐星渊反而不知怎么看见我，从里头追出来了。

不是要离家出走吗?还不是回来了。

齐星渊很不屑，抱着手站在廊下看我。

我疑惑不解。

刚刚对着未婚妻，都不是这德行的。

怎么对着救过他命的大夫，态度还更差了。

都说了，我不是离家出走。

有些病人也许是有一些隐秘的后遗症，比如脑子不太好之类的。

作为一个宽容的大夫，

我只能努力心平气和，再解释一遍，

我是回家了。

还说不是生气。

齐星渊看起来反而更高兴了，

你不用吃醋，我对她只是逢场作戏。

哇，城里人好会玩，婚事都拿来做戏的。

我眨巴着眼睛，感觉增长了见识。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救你的诊金算了吗?有空记得帮我结一下，我要开始忙起来啦。

齐星渊又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我都这样跟你解释了，你怎么还在生气。

我也被带得焦躁起来，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的我不要什么解释，我要诊金。

本大夫该救人解毒该得的诊金，懂吗?

说完我转身就走，生怕话说久了我脑子也变不好。

身后传来齐星渊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你不用再暗示我哪些是你该得的。

虽然我是承诺过娶你，但那根本不现实。

你就那么在意太子妃的位置吗?我已经说了这不是你能肖想的

7

天可怜见的。

救他的时候，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狗太子。

同款的深山老林，同款浑身血窟窿的富贵公子哥。

我看一眼就感觉十分麻烦。

但大夫无法见死不救。

况且我探了探他的脉息，眼神一亮，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毒

这要是能解，小大夫我的医术呀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牛逼大发了。

所以我把他捡回去悉心照料。

这毒过于霸道了，前期没研究透的时候有些棘手。

我怕齐星渊脆弱的身板禁不起折腾，常常用自己来试一些未知的新药搭配。

有一次药效也是过于猛烈，整个人喝完就倒地了。

而且有些草药呢，甚至不是金贵就可以买到的。

比如有一味黄茯草，长在悬崖峭壁特别难找不说，

和另外几种草药外观还尤其相似。

除非经验老到的医者，旁人识别不出来。

认命的我只能背起一把小竹篓，天天往悬崖上跑。

风吹日晒的，还真的被我找到了。

就是采摘的时候摔下来断了条腿，那段时间我都是被抬着来给齐星渊看病。

我手舞足蹈地把黄茯草举到这位病人面前时，

献宝似的炫耀，朝他挤了挤眉，

看到没，有了它，本大夫要解这毒就是时间问题

我得意洋洋等着病患来夸我。

却看到齐星渊神色复杂地开口，

你究竟想要什么?

很少有病人问我这个问题。

我思考了一下，笑眯眯地告诉他，

当然是想要你快点好起来啦

没哪个病人有这么大派头的，我这小小一间茅草屋根本塞不下他那么多下属啊。

8

男人真是耽误时间。

回到我的乡间小屋，已经日薄西山。

什么时候可以被我捡个女病患。

呸，呸。

善良的人就该无病无灾。

回去的时候新病患还醒着，只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我哼着小调回来的时候，破布娃娃防备心还很重。

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我的来历和目的。

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人好没礼貌，总是问这问那的，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说。

破布娃娃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乖，眨眼睛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像珠帘。

是我失礼了，在下卫泽。

我想起上一个病患，突然脑子抽了一样说要娶我，要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我。

当时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救他一命这么值钱的吗?

我们大夫救人挣点小钱也就够了。

结果这狗东西不仅违背自己说的话，到现在还拖欠我的诊金

想到这里我有点生气，试探性地问卫泽。

这位公子，我也算是救了你的命，请问你打算如何回报我呢?

卫泽可能也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问法，

愣了一下，也试探性地问我；

向大夫是想救命之恩，让泽以身......?

我直觉是什么酸了吧唧的词，连忙出口打断他，

知道报恩就好知道报恩就好啊

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太感动了。这次的病患正常得让我落泪。

那你一定要记得治好后结算诊金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怕他以为我是那种讹钱的赤脚大夫，临时变卦，

于是又急忙补充，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治好之后再付给我就好了，我不骗你钱。但是一定要记得给噢

说完我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

卫泽看上去惊讶又迷茫，漂亮的唇角弯了弯，

就这?向大夫经常被人拖欠诊金吗?

可不是嘛。

顿时我气不打一出来，

虽说大夫救死扶伤是本分，但我们也要吃饭的嘛。

还有噢，一定要给我银子，千万不要娶我报答我。搞不好是报答还是报应呢。

卫泽忍俊不禁，

向大夫听起来很有故事呀。

上一个被我救了的就很抠门，不想拿银子付钱，就非说要娶我。后来又打算娶别人去了，诊金到现在也没给我。你说说，这不是白票嘛

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卫泽的笑点，这家伙笑到伤口裂开。

9

裂开了就更疼，然后毒运转得更快。

我见不妙，紧急送他去药浴。

对比卫泽的体型，本小大夫堪称瘦弱。

但是要命的事情，我咬咬牙还是把人搬到了浴桶里。

正要给卫泽解开衣裳，却被不能动弹的破布娃娃叫住了。

向大夫......

我看向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恍然大悟。

不会是在乎我给你脱衣服吧?你看起来平日里也不缺人服侍呀。

卫泽静默，

沐浴的话，平日里我还是习惯亲力亲为的。

我支撑他的时候顺便摸到了脉搏，越发不好了。

水雾蒸腾间，我盯住他的双眼，目光坚定，

听着，你中的不是普通的毒。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奇毒，而且你现在状态很不好。没发觉自己说话声音越来越轻了吗?

我只是一个大夫，我正在救你。

听懂了吗?现在你要命，还是要这身衣服?

卫泽乖乖选了让他活命的。

我心里暗骂这人矫情，手上仍然很稳地在往浴桶里放药。

卫泽此刻虚弱得没什么力气，我也聚精会神地在计算草药起效的时间。

夜间的烛火模模糊糊，纸窗上的热气水珠也模模糊糊。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阵深夜的宁静。

门外传来齐星渊的声音。

向语芙，外面的门怎么没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