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世后弟弟变得不爱说话

临走时，我给顾裴司留下一张纸条。

不用等我，不用找我。

三年后，预计男主已经事业有成，也遇到了女主。

在发布会上，面对记者提问往日的经历。

顾裴司更是直接冷脸:

她不是我姐。

本以为他不屑见我，没想到偷跑回国第二天就碰到了。

房门刚打开，就被人撞到玄关处。

何知春，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01

回国时，我手机上还刷着顾裴司最新的消息。

公司规模不断扩大，据说在下一年会开始向汽车领域拓展。

新产品在一个月前刚刚发布，获得业内人士的一致好评。

感情方面，有狗仔拍到顾裴司和丰原房产的二公主一起吃饭。

昏黄温暖的灯光下，两人郎才女貌，相谈甚欢。

幸福的笑容仿佛透过屏幕蔓延出来。

这与他在一个月前面对记者提问有关我的情况时，活脱脱像两个人。

她不是我姐。

不要再问我有关她的事情。

顾裴司是恨我的吧，只是听到我的名字都忍不住地厌恶。

我关掉手机，松了口气。

距离高铁到站还有三十分钟，坐了九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转车。

终于可以回到我的幸福老家了。

我提着行李走到三楼，钥匙轻轻一转，房门便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十年前装修风格的电视墙和各类家具。

在国外这么多年，家里我一直拜托楼下的张阿姨照看着。

临走时，我还说:

阿姨，您租出去也行，房租您就拿着。

没人租您就一周来通一次风，房子别发霉就行。

虽然在回国之前，我就联系了张阿姨。

知道房子租出去了，这个月刚退租，打扫得很干净。

但当我自己走进来观察时，还是不由得惊讶。

现在的租客素质太高了，不仅家具护理得很好，连之前裂开的瓷砖都给我换成了新的。

看样子，张阿姨是真的费心了。

我把箱子里的行李放好，自己的衣服都带到主卧。

转身时，看到次卧的房间。

不由一怔。

顾裴司……估计会恨我吧。

我打开他的房间，衣柜里空空如也。

叹了口气，转身发现他床头柜上的那张发黄的纸条。

上面的字迹我最是熟悉。

那是我离开时写的。

不用等我，不用找我。

02

顾裴司是我后爸的孩子。

说来也怪。

我妈和我亲爸在一起的时候，我爸出车祸去世了。

后来我妈改嫁，顾裴司的爸爸也出车祸去世了。

我妈觉得是她命不好，连累了两个男人。

一瓶酒，一抬腿，从楼上跳下去，自杀了。

她觉得自己命不好，不想再影响任何人。

但偏偏她跳楼的时候，顾裴司正在楼下提着蔬菜回来。

那时顾裴司还是初中生。

他原本还在因为继母伤心绝食。

思考今天做什么饭能让她胃口好些。

走在路上，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重物落地的声音引他回头，转身看到粘腻浓稠的鲜血混合着脑浆从我妈脑袋里慢慢流出来。

在聒噪的蝉鸣声中，朝着他的脚尖蔓延。

顾裴司那时才 14 岁，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应过来后，他手脚并用地哭着往前爬。

翻过身子，看到了我妈面容尽毁的恐怖模样，晕了过去。

那个星期，我一边操办母亲的丧事。

一边去医院照顾顾裴司。

身体累心里苦，浑浑噩噩地已经哭不出一滴泪。

我们当地流行三七安家，我拉着顾裴司去上坟，给父母安家，烧大别墅车子的时候。

顾裴司已经不说话了。

医生说是心理问题，器官都是好的，没有受到损伤，需要家属多陪伴开导。

顾裴司跟在我身后，紧紧拽住我的衣角。

我是他唯一的家属，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笑了笑，拉起她的手。

说了个黑暗笑话，试图缓解他的紧张:

别怕，姐姐暂时到不了这里。

让他俩过二人世界吧，咱们回家。

03

爸妈去世后。

原本狭小的房间立马宽阔起来。

家中只有两间卧室，原本我住在次卧，顾裴司睡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后来我成年没考上大学，出门打工后就自己租房子。

顾裴司便住进次卧。

现在家里只有两个人，我们一人一个房间。

我在次卧安放了一个小夜灯。

避免晚上太黑，顾裴司害怕。

自己则在主卧睡觉。

床单上还留着母亲的气息，深夜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我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咚咚。]

房门被敲了几下。

我穿上拖鞋打开门，看到顾裴司也穿着睡衣站在门外。

他抱着自己的枕头，黑色碎发下眼睛红红的。

一个人害怕?

顾裴司点点头。

我把门全部打开，让开门口。

[进来吧。]

那时候，顾裴司十四岁，我十岁，按理说是不能在一张床上睡觉的。

但老天要是真的讲理，就不该让这个孩子这么可怜。

我看着顾裴司乖巧地摆好自己的枕头，躺在一侧。

叹了口气。

我承认，母亲改嫁后我虽然和他生活了一年多时间。

但我还是感觉我和顾裴司不是一家人。

看着他因为我妈变成一个小哑巴。

我觉得我们家真的欠他的。

我躺在床上，房灯关闭后，顾裴司胆怯地朝我这边靠了靠。

但意识到不合适，留下一条缝隙。

我打开床头的小夜灯，伸手将被角仔细塞好，隔着被子抱住他。

睡吧，等你睡了姐再睡。

顾裴司闭上眼睛。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连睡觉的呼吸声都是小小的。

我心想:

我怎么能踌躇沉溺呢?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顾裴司被吓得不会说话了，离开我都不敢睡觉。

[如果我倒了，谁去管他呢?有我在，他就不是孤儿。]

我的眼睛也闭上了，随着细微的呼吸声，慢慢睡去。

04

顾裴司成绩很好，在他不说话之后成绩也没有下降。

这倒是给我一点欣慰。

我把租的房子退掉，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工作。

每个月几千块钱，不多但是可以维持开销。

我们两人一个上班一个上学，白天分开，晚上见面。

生活平淡地进行下去，没什么好事，但再糟糕也糟不到哪里去了。

直到顾裴司在初三那年。

他考上了重点高中，我高兴坏了，感觉家里终于有一件好事。

家中日日笼罩的阴霾被这一条录取短信吹散。

我从超市买了两卷红色的鞭炮，骑着小电车带着她去河边放鞭炮。

兜里掏出来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顾裴司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估计早就发现我抽烟了。

我把打火机给他: 你去点。

他点点头，不一会儿两卷鞭炮劈里啪啦地作响。

红色的纸屑飞得到处都是，把霉运统统赶走。

我猛地吸一口烟，辛辣的烟丝劈里啪啦地作响，白烟过肺后从口中慢慢溢出来。

一口酒没喝，但感觉已经醉了。

那时我看着顾裴司，还暗暗骄傲，觉得自己养孩子确实有一套。

回去的时候，我骑着电动车哼着歌。

突然，我意识到这是我隔了那么久第一次哼歌。

今天太高兴了，咱们去吃烧烤吧，不回家做饭了。

顾裴司笑着点点头。

他看着地上两人交错的影子，跟着车轮不停向前。

紧紧贴合着，仿佛永远不会分离。

05

顾裴司上高中后，他就开始住校。

两周一回家，第二个周的周末才回来。

家里没人等我，我就换了一个离家稍远但薪水更高的工作。

那时候房地产不像现在这样低迷，房价节节升高。

年轻人对婚姻也很向往，婚房需求大。

我从十岁就开始打工，别的本事没有，推销哄客户开心让客户信任是我最擅长的。

连续开单后，我提着一大堆水果和零食给顾裴司送去。

顾裴司留着学校强制要求的寸头，皮肤深了一个色号。

隔着栅栏，我把东西递过去。

咋晒这么黑了，下次给你买个防晒霜。

顾裴司抬手看了看，好像担心自己很丑一样。

多吃水果多喝奶，我长个的时候没及时补钙，到现在晚上睡觉还抽筋。

顾裴司点点头。

他的眼睛永远是黑亮的，像是容纳无尽悲伤的玻璃球。

我伸手去掏烟。

他嘴巴动了两下，什么都没说。

我被开单的喜悦冲击得太马虎了，以为他和之前一样，只是犹豫着想要说话。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把香烟换到左手，腾出来胡乱地摸了摸他的头。

走了，姐下周来接你。

第二周部门组织团建，我给顾裴司转了一百块钱让他打车回去，自己吃点。

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喝完酒后走路摇摇晃晃的，我把包挎在身上。

扶着楼梯扶手向前爬。

走到客厅的时候，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我径直走向次卧，屋里没有开灯。

在小夜灯的昏暗灯光下，我看到顾裴司坐在地上，手上全是血。

哪来的血?

心像是被抽了一下，酒劲立马过去了。

我打开灯，急忙把顾裴司拽起来，这时才发现他已经比我高出许多了。

我低头查看他的伤口，手腕上全是被挠出来的伤口，像是被狗咬的一样，一块一块的坑，里面蓄满了血。

你疯了?怎么玩自残那一套。

我从抽屉里拿来一瓶碘伏直接泼在上面。

随后拿起纱布一圈一圈缠上。

幸好没有把血管抠破了，不然等我回来只剩下一个人干干了。

担心过后就是生气。

我甩开他的手:

咱家真就凑不出一个正常人吗?

好不容易看你考了一个重点高中，盼着你以后考一个好大学，没想到去上了几个月脑子不好了。

这日子越过越没指望，真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顾裴司低着头不说话。

啪嗒一声。

眼泪砸在瓷砖上，摔成两半。

姐，我错了。

??

什么?

我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生怕是我气疯了幻听。

姐，我错了，你……你不要想死。

顾裴司会说话了，这我还死什么

姐不说了，姐再也不说了，啥时候会说话的?

我一把抱住顾裴司，狠狠地勒住他，生怕是我的幻觉。

我鼓励他多说点，我换上拖鞋，拿来一包瓜子放在桌上。

顾裴司又说了一些。

我打开手机取消了预约的中医大师。

大师，不用扎他了。

对对对，我今天一回去，他就开口说话了，还会说英文呢。

我打开语音，让顾裴司说个英语。

你就说 hell。，thank y。u。

顾裴司红着脸: 姐，你……别闹了。

快说快说。

我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thank y。u。]

顾裴司的肩膀放松下来，原来不用考第一，姐也会很高兴。

想到自己一直焦虑到彻夜难眠的全校排名十几的成绩，不由得自嘲一声。

晚上他要进我的屋子睡觉。

想到同事听到我们现在还在一个屋子睡觉时惊讶的表情。

我拦住他。

你以后自己睡。

顾裴司问我: 为什么?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多大了，你就应该自己睡了。

顾裴司露出伤心的表情，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眼，眼圈红了。

随后低下头。

那时候我哪里知道这是绿茶，我以为他是真的伤心。

第二天和同事说起这件事，她吐槽道:

害怕而已，又不是真有人打他，就是心理作用，你对他太心软了。

也对。

趁着顾裴司上学，我把他的枕头被子全扔到他屋子里。

周末放学回家，他进房间发现自己被驱逐了。

又要故技重施。

我闭上眼睛: 不行，说出去让人笑话。

你不说没人知道。

男女有别。

我们都穿着睡衣，能看到什么?我打地铺不行吗?

我说不过他，直接关上门。

自己享受一张大床就是好。

睡觉前，我听到屋外稀碎的啜泣声。

顾裴司用手指轻扣房门。

姐姐，你让我进去吧，我打地铺。

又来。

一个男孩子怎么黏糊糊的。

我躺在床上大喊: 再哭你就滚出去。

外面没了动静。

06

顾裴司会说话之后，我的话也多了。

每次下班没事就跑到他门口，给他送点东西，聊两句。

时间长了，门口的大爷忍不住吐槽。

你光来看他，影响学生高考。

我心想也是，后来就减少了频率，心思都放在卖房子上。

有人买房子，有人卖房子。我这边客户比较多，不少人拜托我留意，帮他们出售。

有时候中间赚个中介费就够吃喝好几个月。

所谓饱暖思淫欲，经济上没有负担了，就想着谈个男人玩玩。

高中毕业后，我就一直忙着赚钱，满脑子都是围着顾裴司转。

回头一看，简直错过太多帅哥。

浪费了他们的青春的事情，我办不到。

于是，两周后我就找了一个合适的暧昧对象，并且打算发展一下。

赵志然是我的客户，卖房子认识的。

这家伙有钱有身材，为人还特别豪爽。

一开始加上微信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四十岁的老大哥，给他发消息总是称呼赵哥。

见面后才发现对方是个二十岁的老古董。

闷骚型的。

西装革履下看起来多么正经，私底下就有多么不正经。

除了是客户，还是我的贵人。

他带我去了很多我没见过的地方，还给我介绍他圈子里的人让我发展成客户。

很多客户的孩子都在外留学，回国后也喜欢中英混杂地说话。

为了能和他们沟通，我晚上在家自己学习外语。

赵志然听着我的东北英语腔，总是笑得发抖。

我说: 别管好听不好听，能用就行。

他亲了我一口，问: 你怎么这么会讨小孩欢心?

我想到家里那个之前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还喜欢演戏的小子。

可能我弟是个极品，谁都比他好哄吧。

赵志然搂着我的肩膀: 改天见见你弟弟。

正巧，此时电话打过来。

顾裴司问我能不能给他送一床夏凉被，学校实在是太热。

赵志然开车送我过去，递给我一件防晒衣。

除了夏凉被，我还给他带了零食、牛奶，以及卷王要的题测。

顾裴司的嘴角在看见赵志然的那一刻拉直。

我主动介绍: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顾裴司，这是我男朋友，也是我的大贵人，赵志然。

你好。赵志然主动开口。

你好。

察觉到对方并不想和他说话，赵志然闭上嘴。

他第一次见这个弟弟，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赵志然是个很知趣的人，见顾裴司有什么话要说，且不愿让外人听到，他主动拿起车钥匙: 我去把车掉头，你们姐弟先聊。

赵志然走后，我提醒他:

怎么上学后变得没礼貌了。

顾裴司: 我不喜欢他。

又不是你男朋友，你不喜欢也没用。

我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知道，我和赵志然只能玩玩，人家一个富 N 代除非脑子有泡才会让我见家长娶我。

我们三个不可能有一起生活的那天。

顾裴司看到我脖子上的项链，想到男人手中的豪车钥匙。

一股卑劣的嫉妒心和仇富心理涌上心头。

他问我: 你最近很忙吗?

我说: 没有啊。

顾裴司的手隔着栅栏伸出来，在我脖子那点印痕上用手指狠狠擦拭。

试图抹掉。

我当时故意裹得严严实实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干什么?疼。

你这里脏了。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

我真没用多大的力气，顾裴司却哭了。

姐，他是不是亲你了?

我一下就火了，平时心思脆弱敏感就算了，那是因为遇到一些坏事。

我成年人谈个恋爱，开心得不得了，亲一口怎么了。

他一个大小伙子哭什么

是，亲了，我主动亲的他，你耷拉个脸做什么?

顾裴司: 你不是说要和我一直在一块，你怎么自己偷着恋爱了?

啥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谁是谁的家长，一个学生还管起我来了。

而且

我和赵志然谈恋爱，也不影响和他在一起啊，我又不把你扔了。

哎呦，怕我把你扔了。

我挑眉道: 放心，等姐结婚了把你当嫁妆带走。

顾裴司显然没有 get 到我的幽默。

他沉着脸走了，我在校外喊他，这个臭小子也不回头，后期更是和我冷战。

我和他分享好看的电视剧和奇葩客户，他听完不理我。

我给他买的零食，也不吃。

我当时以为他是小孩子闹脾气，就像大孩子看到父母生二胎会没有安全感，所以争风吃醋一样。

我当时想得太简单了。

顾裴司对我的感情并不是亲情，他自己在亲情和爱情之间挣扎自残。

当他听到我开玩笑，说结婚了也带着他，把他当嫁妆的时候……

他觉得我拿他当小三，喜欢的时候拿出来玩玩，不喜欢就扔在旁边。

这显然是神经病的脑回路。

我现在也无法理解。

就像我当初无法理解他高考后半夜卖惨爬我的床一样。

当我意识到顾裴司对我的感情有点病态的时候，我连夜就跑了。

这种事情让别人知道，他得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本来我打算一分钱也不给他留的。

谁叫他脑子犯病到我头上，将来半工半读，考试挂科也是他活该。

但我终究还是心软。

我等他高考成绩出来，估摸出大学四年要用多少钱，一次性都给他放在桌子上。

多余的话都没说，就留了个纸条:

不用等我，不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