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味月亮

每天留神关注他的精神状态，调整当日为人处事。

我靠这门手艺在办公室混的风生水起。

可最近他有些奇怪。

我投喂的零食不吃了，泡的咖啡也不喝了，每天站在落地窗前遥望对面那栋大厦。

我把这个情况发给小区宠物医院。

医生告诉我: 不用担心～把小宝贝带出去配种，它就会高兴了!

1

我躲在茶水间，百度该如何与发情的宠物相处。

霍琛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猛地抬头，恰好对上他的视线。

霍琛的耳朵尖红了。

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伸手指了指落地窗外。

你看见前面那栋楼了吗?

我眯着眼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看见了霍总。

你觉得怎么样?

黄金地段，很有投资价值。

霍琛皱眉，沉默半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了。

真牛逼。

我 pdd 下单前都得在 1688 上转转，几个亿的大楼说买就买。

我转身，看见身后格子间里有几个小脑袋冒出来，满眼星星地看着霍琛的背影。

霍琛长得确实招人，新来的实习生才干了几天，魂就被勾走了。

妍妍姐快过来

对我招手的是人事部的实习生小许。

听说了吗?咱霍总要订婚了

我翻看笔记本，最近公关部上报的项目里确实有一项加密项目。

听说是卖钢管家的千金，门当户对。

哦，那说得通了。霍琛最近经常看的确实是她家大楼。

可婚前把人家婚前财产买了是什么操作?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难道公司资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灰色地带?

对方发微博的时候，都带咱公司词条了

小许给我看宣传广告，热闹的视频底下确实带了我们公司的 tag。

一切都似乎变得合理起来。

听说水管千金特别难惹，品味古怪。小姑娘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 妍妍姐你小心点，老板娘都讨厌女秘书。

怎么他俩的幸福生活还要女秘书献祭呢?

他俩是什么高贵的部落酋长吗?

合着全世界都等着吃喜糖，轮到我就是离职警告了?

我心中冷冷一笑。

呵，偏见。

我苏妍的工作能力全公司上下都有目共睹。

毕业后我就在这里上班，拼了年青春，风里雨里和被下放历练的霍琛一起将原本亏损的子公司扭亏为盈，发展壮大。他能顺利接手集团这个大盘，少不了我的一份苦劳。

难道少奶奶说一句不喜欢就要把我辞了?

他爹的，女性的职场价值什么时候能不和性别挂勾?

我伸手戳了戳她们几个的脑袋。

行了，捕风捉影的话少说，你们又没见过人家女孩子。

我回到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远眺窗外海景。

刚接触霍琛时，他有着所有霸总的臭毛病。

面瘫，嘴毒，事多。

所以刚入职的我上网求助，该如何和自己的上司相处。

热心网友告诉我，把老板当宠物养就好了。顺毛捋，天天哄，时时遛，不怕作妖的老板，就怕懒惰的牛马。

于是我买了养狗工具书，还加了小区门口宠物医院的温医生。

三百六十行，邪修是本行。

如果霍琛因为我是女人这件事把我辞退，那这里对我来说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打开 excel，横向比较我司的上游企业。

下一次，做甲方爸爸吧。

我边想，边开始悄默声更新我的简历。

办公室门没关紧，公关部的老总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从门外晃了过去。

诶，你们不知道吧，苏秘书和霍总那点事儿……

嗐她长这么漂亮，又爬得这么快……

他笑得挺贱的。

我发现职场对女人真是处处充满恶意。

男人们堂而皇之地将权力和资源握在手里把玩，并恬不知耻地站在高位轻视女人的成就。

只要女人干得出色，那就是因为享受到了性别红利。

这明明就是性骚扰。

我用力敲着键盘，听到隔壁办公室的霍琛说了一句。

刚才说话那个，进来。

2

我给我的养狗搭子小美发消息。

我的狗卷入情场了。

很快小美就回复了。

+1。TAT。

我和小美相识在一个同城狗友群。

她与我同病相怜，情况高度相似。

我逐渐摸索出职场宠物理论，并将这些经验分享给小美，她视我为救星。

小美说她是外地进城务工人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养了一只杜宾。加群就是想找搭子聊经验，没想到遇到了我。

聊天时，我俩会发小狗照片。

我发大金毛，她发杜宾。狗狗养育细节没聊多少，娱乐卦倒是信手拈来，我俩臭味相投。

直到一次群友会，我们约好第二天下午两点在公园碰面，我想了一夜鸽了这个约会的借口，临了还是打算摊牌。

抱歉小美，我养的不是真狗。

抱歉妍妍，我真没养狗。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俩日常遨游在同一个 app，并且刷到同一个回答。

这怎么不是缘分呢?

我约她下班在一家自助小火锅碰面，她表示 OK。

我哥忽然给我发微信。

妍妍，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

我哥是个学霸。学成归国后，在建筑公司上班。他新买的房子要装修，两个月前搬进我的出租房暂住。

我发给他一个链接，让他帮我买瓶精华。他立即回复可以，并不耻下问让我推荐点美白产品。

他说他现在晒的实在太黑了，像只杜宾。

下班时我走出大楼，霍琛给我发消息。

前台的水果记得拿回去。

我抬头，23 层的落地窗后隐隐约约有个人站着。

我扯开笑脸，比了一个 OK 的手势。

转身我微叹口气，有点遗憾。

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职场舒适区要拆迁了。

我和小美在自助小火锅碰面了。

一见面，我俩就直奔主题。

妍妍，我养的小狗不吃我的零食，不喝我的咖啡，还总是看对面的办公楼发呆。

小美暗恋自己的上司好多年了，上司是她的学长，她追着他的脚步去小镇念书。毕业后，来江城工作，学长空降，她美梦成真。

遵照宠物理论，她和上司的关系处得挺好的。

两个月前开始的

小美扒拉着龙虾丸，神情恹恹。

他似乎有喜欢的人了。我听同事说，他俩好像还同居了。

那有点棘手了。毕竟自古以来咱都不提倡知三当三。

我妈说，让我这周去相亲。

我眼前浮现出漂亮高挑的小美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男人的画面。他们亲嘴的时候，男人还踮着脚。

我叫的像个土拨鼠。

为了安慰她，我告诉她我的处境比她更糟糕。

我的老板即将和豪门千金联姻，据说我的老板娘极度不好相处，我作为女秘书可能快要失业了。

你这种大龄未婚的很难找工作啊

小美夹了几筷子泡椒鱼皮到我碗里，安慰我。

我当初和小美好就是因为她吐槽的时候嘴挺毒的。

现在回旋镖甩我脸上了。

有点疼。

我的手机响了，霍琛弹来消息。

你不在家吗?

我打开监控，画面上霍琛正靠墙坐在楼道里。

他低着头给我发消息，侧脸冷峻，两条长腿随意岔开。

我在外面吃饭。

他很快回我。

我还没吃。

我觉察出他的不悦，站起身。

我老板有事找我，我得回去加班了。

3

回去的路上，我顺道去超市买了面条和蔬菜。牛肉打折，我也买了点。

到家门口时，霍琛站起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我弯腰想搬水果，他把我推进房门，转身撸起袖子把两箱水果搬进来。

一进屋他就脱了外套，穿上围裙，走到水池边开始洗菜。

水声哗啦啦的。他拿了两个鸡蛋敲在碗里，接着又把牛肉拿盐阉了。

霍琛胃不好，霸总的通病。有一次我和他在外地考察，他犯了胃病，我煮了点稀面条给他吃后，他总来我这儿蹭饭。

几次三番后，他就不让我下厨了，自己轻车熟路地在我家煮东西吃。

面煮好了，他挑起来吃了一口，就把碗推到旁边。

没胃口?

我忽然想起来早上兽医说的话，在桌下偷偷给温医生发消息。

如果暂时没办法配种，怎么让小狗恢复活力?

他很快回我。

你可以和小狗玩，分散一下它的注意力。但是求偶是自然规律，不要压抑狗狗的天性。

哦，怎么玩?

我去床头柜里把游戏机拿出来，调出超级玛丽，递给霍琛。

小心点，我很宝贝这个的。

霍琛眼神闪烁，点头接过。

我好久没玩了。念完书回国后，我就把它收起来，安心打工当牛马。

我们玩了一局，霍琛实在是太菜。

他不认怂，又开了一局，还是太菜。

他没生气，瞪了我一眼，似笑非笑，起身去桌子边吃面了。

面都坨了，他吃的倒是津津有味。

我把他拿来的水果切好，窗外忽然一声惊雷，开始下雨了。

我俩坐在落地窗前看雨。

我家在三楼，刚好能看见树梢。

昏暗的天空，倾盆大雨打得香樟树杈歪歪扭扭的。

霍琛解开衬衫扣子，松了松衣领，露出一小片月牙色的皮肤。他向后半躺，用手撑着身体，漫不经心地侧脸看我。

气氛有些微妙。

苏妍，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4

忽然传来开门声。

妍妍，你看下你要的是不是这个精华?我今天特地去专柜买的。

我哥拎着大包小包进门，放下东西，去卫生间拿浴巾擦身上的雨水。

霍琛站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他有你家钥匙?

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呃……他是……我话还没说完，我哥冲了上来。

臭小子，你谁啊?他单手拎着霍琛的领子。

完蛋了。季度奖金没有了。

霍琛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挪开他的拳头，回头看我一眼，套上西装走了。

霸总的毛病又犯了，他话总是听一半。

我哥咧嘴坏笑。

黄毛。

他冲着门竖起拳头: 被我打跑了吧

我拿起伞冲下楼去给霍琛撑伞。

他已经上车了，看见我，又从驾驶座上下来。暴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从我手上把伞拿走，没说一句话。

霍总，抱歉，我哥……

响亮的关门声把我的声音夹断了，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我转身上楼，发现小美给我发消息了。

妍妍，我的小狗真的和人同居了

我看见他买护肤品了。

我哥此刻在厨房捣鼓晚餐，看见我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吼我。

你不会帮忙拿碗吗?

我问他。

男生在什么情况下会到店买护肤品?

刚刚那个男的买护肤品送你了?他是你的姐妹?

他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现在都和这些 180 的小姐妹玩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我回复小美。

你那个学长是直的吗?

小美正在输入许久，回复我。

他看上去性取向挺正常的。

三十多了从来没交过女朋友的男的多半有点毛病。你小心点。

我哥端着锅去房间里边打游戏边吃，我靠在阳台看刚才霍琛停车的位置。

入职后我才知道，我和霍琛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他比我大两届。

我怎么从来没在学校见过他呢?

要是早知道他这么牛逼，我高中的时候就应该抱紧他的大腿，现在说不定能蹭到原始股了。

我想发信息再解释一下，又感觉没必要。

显得挺做作的。

5

第二天我刚到办公室，小许凑上来。

妍妍姐，老板娘来视察了

我探身，看见霍琛办公室里有一个穿白色套装的女人。

玻璃的隔音太好，说话声传不出来。

我手上有几份文件等霍琛签字，不好意思进去，只能等在外面。

半个多小时后，我从门缝里看见他送女人出来了。一前一后，走的挺快。

人还没进电梯，群里就跳出来消息。

一张照片，有点模糊，白色套装的背影。

真千金美得很啊

霍总结婚会给咱发钱吗?

发钱?你得想办法包红包拍马屁好吗?

……

群里挺热闹的，我的心挺凉的。

小许把文件递给我。

《关于苏妍女士的解聘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