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少女

那婆母见我第一面，就将我用绳子拴着推磨。

可她不知我力大无穷，将那磨杵扯坏了。

为她洗脚，将脚洗骨折了。

丑时，她将我从榻上拽起来掏粪淋菜，一不小心将粪桶倒在了她头上。

婆母怕了我，叫来我爹要将我退了。

我爹却狮子大开口，欲要二十两银子，婆母不肯。

可她不知，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

1

你好黑的心啊，我两银子将她买来，退回去还要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婆母整张脸气得黝黑，颤抖着手指着我爹鼻尖骂。

我爹撇撇嘴，白眼轻挑: 这当初说好的卖给你，你又没问退回来是什么价。

两人谁都不肯退一步，不依不饶吵了许久，竟将熟睡中的赵秀才吵醒了。

他提起外衫冲出来，拦在了两人中间。

都不许吵了

我趴在窗口听着他们谈论价格。

眼看我爹就要落了下风。

这膈应人还得靠我自己。

我装作从门口经过，挤出两滴泪来，拂手擦去。

秀才，你们不要我了吗?

此话一出，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

只有赵秀才脸色为难，撇过头不看我。

我自认来了秀才家，对他们都还不错。

任何活都不在话下，只怪我力气太大。

让我做饭，铲子坏了。

让我修房，房顶塌了。

婆母更是一看到我就后缩发抖，我不过是将她脚弄骨折了。

这可怪不得我。

见他们不说话，又象征性地往前两步。

我一动，婆母就像是见了鬼，往赵秀才身后缩。

你站住，不许过来

赵秀才咽了咽口水，连我爹都慌乱躲去了桌下，瑟瑟发抖。

我当没听见，绕到了婆母身后，轻附她耳旁。

婆母，让阿梧帮你捏捏肩吧，别赶我走好吗。

我小声开口，婆母整个身体都绷直了，颈后惊出了冷汗。

双手搭在她肩膀处，将她按在椅子上，轻柔一捏。

骨头摩擦声在空荡的房间异常明显。

咔嚓咔嚓。

啊啊啊啊啊

婆母尖叫乱动，我手一松，凳子和人都朝着地上栽去。

我看她疼得嘴唇发颤。

撑着身子往门外爬，赵秀才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我将凳子扶起来，又想去扶婆母起身。

对不起，是阿梧太用力，要不重新来一次?

我还没碰到婆母衣角，她就惊慌失措对着我爹大喊。

我给二十两我给，将沈偏梧退回去，现在就退。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要我用蛮力。

我一个眼神，我爹从桌下缩了出来，从我身后绕过去接银子。

二十两到手，我爹拽着我的手就要走，我流着泪扯着房门不愿离去。

秀才，婆母，阿梧会想你们的。

直到大门紧闭，我抬手将泪擦干，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被退回来了。

上一次，我爹将我卖进了大山，我跑了出来。

将他打了个半死。

他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养伤。

回到那个漆黑的家，空荡荡的，唯有角落一套落灰的桌凳。

我擦过灰坐在凳子上，轻敲桌面又勾了勾手指，扬声开口。

银子给我。

2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凶。

他竟直接跪在地上，将银子颤颤巍巍交到我手上。

颠了颠，少了。

这可不止少了几两。

我这爹就是不长记性，非得吃几顿拳头才好。

抬手拍在桌上，家里唯一剩的东西碎在他面前。

裂成了一堆碎块。

我爹赶忙从布鞋里倒出银子散在地上，抖个不停。

闺女，银子都在这里，爹发誓，再也不卖你了。

果然藏了不少，我起身嫌弃地将银子装进口袋。

又将我爹扶起来。

他这么跪我，我怕折寿。

我拿着银子轻笑: 卖，怎么不卖，还得将我卖个好价钱。

只不过，卖身的钱都得归我。

你别想掏去一分。

我将这几十两银子存进了扑满里，埋进了我娘的坟下。

当年我娘去世，我爹掏不出一分钱安葬。

随意找了座山头扔了去，我瞒着他换了地方。

毕竟死人都比他可靠。

第二天，我爹又将我卖了。

这次是姜老爷的傻儿子姜洮，这姜家子嗣单薄。

娶了多个妾肚子都不争气。

到姜洮这一辈只剩下这么个傻儿子，姜老爷宝贝得不得了。

只不过他天生痴傻，孩童心性，讨不着娘子。

这才将我买进姜府。

姜洮是个大胖子，身材抵得上四个我。

见我的第一面，就舔着唇叫我阿姊。

姜老爷摸摸他的头，纠正道。

这是你娘子，小洮别叫错了。

娘子……是什么?

姜洮小跑着向我奔来，每走一步，地都要抖上三分。

他眨巴着眼睛看我，从兜里掏出点心递给我。

那娘子……你吃。

我接过点心咬了一口，倒是比我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香甜。

见我笑了，又从兜里掏出两块玉放我手上。

我垂眸翻着玉，要是拿去当了肯定能换不少钱。

这姜府来得可太对了。

自从我来了这姜府，姜洮都快要将半个姜家送给我了。

动不动就从他爹私库里偷银子给我。

跟我去集市从来都买最贵的。

我不喜欢的绸缎说扔就扔。

即使是这样，姜老爷依旧随他心意。

只不过，引起了几个姨娘的不满。

毕竟失去的银子都是从他们手里扣来填补的。

后来姜老爷要我给姜洮留后。

我倒不至于为了点银子折了我的后半生。

还没等我有所行动，姜家姨娘就坐不住了。

倒是给我省了些力气。

那夜姨娘托人给我下了迷药，两个壮汉拖着我上了山坡。

他们不知道我还醒着。

袋子摇摇晃晃，里面漆黑一片。

你说说这什么仇怨，竟要她性命?

你管那么多，不过……这姑娘长得倒是水灵，死前要不……嘿嘿

后面的话，不堪入耳。

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没有选择的权力，官场官官相护，民间嘈杂哑言。

若是女子没有傍身本领，根本活不下去。

可遇到我算是他们倒霉。

他们将我扔在林边，自顾自解开衣袍，嘴里满是俗言。

直到袋子被打开，我才缓缓睁眼。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蛐蛐声，还有两人的口哨声。

哟，醒着呢，醒着更好。

那人用手挑起我的下巴，捏住脸来回扭动。

掐得我生疼。

长得确实水灵……

这人啊，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二位大哥，这将我绑住还怎么玩啊?我就一弱女子，还怕我跑了不成。

要不将我放开，让我来好好伺候你们。

俩人对视一眼笑得狡诈，将手脚的绳子替我松了。

3

趁其不备，我抬起身后的巨石砸向了两人。

头上砸出了血，双双昏倒在地上。

想尝尝我的滋味，就该做好赴死的准备。

我从地上捡起绑我的绳子，将他们吊在树上，未着寸缕。

那本来要用来埋我的坑，现在有了新的主人。

我抽出小刀，缓缓走过去，竟有一人醒了。

他惶恐地乱动，我拿着刀背在他腿上轻划。

我轻笑: 哟，醒着呢，醒着更好。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啊

我剁了他两根手指，又将两人阉了。

还没发力，两人竟活活疼死了。

很是无趣，随意将尸体仍在坑里，擦了脸上的血，将手指装进了盒子里，带回了姜家。

回到姜家，姨娘见我像是见了鬼，抖个不停。

这人干了坏事就会心虚。

姜洮昨晚为了找我，出门被夜巡的马车撞了，伤了只手，现在还躺在床上。

姜老爷倒未曾找我麻烦，我照常为所有人准备吃食。

只不过，给姨娘的碗里加了点肉。

碗底藏着手指，姨娘惊得大叫，却不敢言。

我望着她怯怯发笑，这姜老爷可一直在查昨晚的事，她自然不能说。

本以为一次不成她便消停了，她却还是不肯罢休。

那夜梅园走水，大火烧得旺盛，房门却被紧锁。

这姨娘想活活将我烧死。

倒是蠢笨，杀我不如直接将我赶出去。

与我这个买进府中的人计较，实在有失体统。

可她不知道，这姜洮为和我游戏，我俩换了房。

现在紧锁门内的可是整个姜家的宝。

我从姜洮房里出来时，姨娘傻眼了，攥着我肩膀质问。

你怎么在这?你不该在梅园柴房吗

我一把将她推开，拍了拍肩膀处的灰尘。

声音上挑: 少爷让我跟他换个房。

话刚说完，姨娘跌坐在地，看着漫天大火。

姜老爷更是急得不行，若非下人拦着，已经冲进去了。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大门踹烂，又打湿衣裳冲了进去。

姜洮倒在地上被烟熏晕了过去。

我扯住他一只手，将他扛在背上。

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拎得清，即使他是个傻子。

出来时，众人皆惊，我扛起这个三百余斤的胖子往外冲。

姜洮命救回来了，姜老爷却不要我了。

说我是个祸端，自从我进了门，姜家祸事不断。

丢给我一些银子，让我离开。

我很识趣，直接离开了。

倒是恨不得这种好事多来几次。

有了银子，什么事都好做。

姜家之事闹得很大，整个北街无人不知我。

但传到他们耳里的，都是我的坏话。

那被我弄骨折的婆母见风使舵，四散谣言。

将我的名声败光了，再没人愿意买我。

没人买我，从何处能来银子?

那吸血的爹在，我万万不敢拿出银两做生意。

我卖不出去，那我可以卖别人啊。

那春上花娘子，出了名的磨人，对那上了年纪的男子情有独钟，琼巷一带的男子都被嚯嚯了个遍。

我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我爹卖了我那么多次，我就卖他一次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