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水绿手镯

妈，你抚养我这些年辛苦了。

我心疼他们花钱，忙又转过去 5 万。

可隔天洗菜，我却发现金镯子飘在了水面上。

转头，又听见儿子对儿媳炫耀。

还是我爸有办法，这不就把她退休金诈出来了?

咱们再加把劲儿，看能不能要到更多钱。

看着手上的劣质镯子，我只觉得讽刺。

第二天，我把所有钱存了死期，而后告诉儿子儿媳我被骗了。

1.

儿媳脸色瞬间垮了。

妈，你可真是老糊涂啊你一个妇道人家拿不住这么多钱就别拿，为什么不把钱给爸现在被骗了，都打水漂了吧

妈你也真是的，连钱袋子都守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儿子也边骂边唉声叹气，很是心疼我那笔被骗的钱。

我一脸自责又难为情的模样，我只是看你们用钱的地方多，想多挣点给你们花花，没想到……

老公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你赚钱，你能赚什么钱?

你也就是赶上好时代踩到狗屎运了才能混上个有退休金的工作，不然就你这蠢笨如猪的脑子，连饭都吃不上

他当着儿子儿媳的面，指着我的脑袋破口大骂。

一点脸面也不给我留。

我攥紧了拳头，脸上满是自责。

但心里却万念俱灰。

三十年相濡以沫的夫妻感情，还比不过退休金重要。

二十六年母子情，如此不堪一击。

他们的感情还真是经不起试探啊

2.

三十年前，我考上了中专。

毕业后，就找到了份当老师的工作。

和老公就是在那所学校里认识的。

但他这人好吃懒做，教育学生也懒懒散散，总也带不出成绩。

校长屡次三番提醒，他也不改，就找理由把他解聘了。

没了工作后，他就一蹶不振，总觉得是校长嫉妒他才华横溢。

我也不好直说，就劝他重新再找工作。

可他这人又懒，说什么都不肯再找工作。

当时儿子才一岁半，孩子爷爷奶奶也走得早，无人帮衬。

刚好那时候补课还未被禁止。

我因为教学质量不错，有不少家长私下里问我愿不愿意补课。

我也心劲大，就顺势举办了补课班。

我就跟他商量，让他在家带儿子做做家务，我在外赚钱养家糊口。

一听不用工作，他乐呵呵就答应了。

但我说过，他这人很懒，懒到儿子拉了也懒得换尿布。

有时候，我忙碌一天回到家，发现屎尿都干在儿子屁股上了。

儿子在床上哭累了睡着了，他就在一旁看小说。

我只能又洗又擦。

我同他理论。

他就理直气壮狡辩，你不带孩子不知道辛苦，一天得换多少次尿布?我哪来那么多时间?再说了，洗尿布多浪费水啊，咱家就一个人挣钱，我这不也是想给你多省点吗?

我被他这番歪理邪说气到了。

你要是不想带孩子，就出去找工作，上班

他这才老老实实照顾起孩子。

孩子就是这样，谁带他，他就跟谁亲。

即使他亲爹是个不靠谱的，看小说入迷到连饭都不给他做。

我只能教课做饭两头跑，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

家里所有开支都是我负责。

儿子上学后的学费、生活费。

结婚时，房、车、彩礼哪样不是我出的?

就因为他爸爸陪伴的时间更长，他就完全忽略了我的付出。

我这一生，日以继夜、早出晚归打拼，只为了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

我的孩子，享用着我的血汗钱，却怪我不能像他爸爸那样陪他成长。

现在我老了，干不动了。

他又伙同他爹算计起了我的退休金。

我该找谁去说理?

3.

回忆着过去种种，不知不觉间，我竟已泪流满面。

他们还以为我是在心疼钱。

可没人关心我，他们三个同仇敌忾，无视我的眼泪，仍自顾地唾骂我的愚蠢。

他们将我围在中间，审问我到底是被谁骗的，像是在审讯犯人。

我想起了网上那些被诈骗的案例，嗫嚅道: 是给人刷单被骗的。

他们没有怀疑。

因为在他们心里我就是个草包妇人。

老公扯着我的胳膊用力拖着往外走: 走你跟我去报警，必须把这笔钱给我要回来，否则我就跟你这老蠢货离婚

你说说你有什么能耐?看门狗都比你有用

儿子儿媳也成了他的帮凶，推搡着我往外走。

我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头愤恨，狠狠一甩胳膊。

我向来逆来顺受惯了，他们没想到我会反抗，被我甩了个趔趄。

反应过来后，更是怒不可遏。

老公冲上来扬起手就要甩我巴掌。

我比他反应迅速，闪身避开的同时，伸腿绊了他一脚。

他毫无防备，趔趄几步摔了个狗吃屎，头刚好磕在茶几桌角。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我心底一阵快意。

但面上却忧心忡忡，呀老伴你这是怎么了?你再怎么激动也不能跑这么快啊，万一把你这把老骨头摔散架了怎么办?

我装模作样弯腰，想要扶起他。

却被儿子一把推开，滚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都是你把我爸害成这样，我怎么有你这么自私的妈

我攥紧了拳头，强忍住跃跃欲试的巴掌。

他们骂骂咧咧去了医院。

给老公包扎完了伤口又火急火燎赶了回来，准备压着我去报警。

3.

趁现在发现的早，我们去报警，说不定还能把钱要回来。

妈，你干了这种事就别嫌丢人了，报警把钱拿回来要紧

儿子冷静下来了。

对我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估计是他们背着我又商量了什么。

但我已经看出了他们的真面目，再也不会傻傻被骗。

立刻装出一脸苦相，唉声叹气。

儿子，不是妈嫌丢人，妈早就已经报警了，但警察同志说诈骗团伙是境外的，汇款成功就追不回来了……

被骗的人很多，不止我自己，大家都没什么办法。

儿啊，你别着急，妈以后还有退休金，妈能养活自己，只是以后不能再补贴你们了，得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我装模作样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儿子嘴都被气歪了。

他没有遗传到我一点聪明才智，只上到中专就不愿意再继续。

退学后，在附近工厂打工，一个月到手六千五。

原本，我和他爸都不用他给钱，他一个人六千五绰绰有余。

可自从结婚后，儿媳妇梅梅就辞职不干了，整日躺在家里吹空调打游戏，隔三差五还要去二奢店买个小包。

得知他入不敷出后，我每个月会额外转他三千五。

这样，加上他的工资，他们俩一个月就有一万块。

原本，他们俩在我们这个小城市活得还挺滋润。

但我资助一停，他们就又得捉襟见肘。

老公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不管你有什么办法，必须把这笔钱给我要回来

要不回来你就给老子出去打工，摆摊……反正我不管你有什么办法，我每个月两千的生活费不能停

他大半辈子没有工作，都是靠我养着。

即使我退休后。

他饭都不用做，地也不拖，每月还是要从我这拿两千喝酒。

他们一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的模样，急得抓心挠肝。

我一拍脑门，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你们等着，我这里还有个宝贝，卖了还能换点钱。

说着，我转身朝卧室里走去。

他们都松了口气，一脸期待地盯着我的背影。

我勾了勾唇角。

将床头柜里他们买的劣质假金镯子拿了出来。

我献宝似的递到了他们跟前。

看，这是儿子儿媳妇给我买的金镯子，我都没舍得戴，生怕有什么划痕，现在看着还跟新的一样，肯定能退。

儿子，儿媳妇，你们快把发票拿出来，我们现在就去退。

我捧着镯子就朝外走去。

仿佛并不知道这个镯子是假的。

儿子、儿媳和老伴脸上的期待全部僵住，面面相觑。

儿子终于忍无可忍。

他冲上来一把打掉我的假金镯子。

退什么退?退不了

啊你干什么?我的金镯子

我立刻扑到地上，去捡我的假金镯子。

4.

我捡起来，吹了吹灰。

儿啊，妈知道你对妈好，舍不得妈当了你送妈的礼物。

但咱家现在这不是经济紧张吗?先当了应应急。

等你以后有钱了再给妈买回来……

对了，妈那天是不是还给你转了 5 万块钱?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当掉你给妈的心意，妈也就不当了，你先把那五万块拿出来应应急，等我们这个家一起共度难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副蠢而不自知的模样。

儿子眼神飘忽。

妈啊，你在说什么?哪来的 5 万块?当初给你买这个金镯子都是我跟朋友借的钱，你给我那 5 万块，我都还给朋友了。

你总不能让我去朋友那再把钱要回来吧?

我恍然大悟。

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真是老糊涂了，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你工资又不高，哪来的钱给我买金镯子?肯定是借的。

是了是了，你要是有钱也不至于光啃老娘，什么房子车子彩礼老婆都是妈给你置办的，幸好给你置办得早，要是拖到现在，肯定被境外那些诈骗犯给骗走了……

我絮絮叨叨念叨着。

儿子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愧疚。

他爸立刻就不乐意了。

你啰里嗦说什么呢?你个当妈的给儿子花点钱不是应该的吗?你生了他你就得养他这就是你的责任，你的义务

儿子眼底那丝愧疚也消失了。

他连连点头，是啊妈，我是你儿子，你就应该养我，要不是生了我这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你肯定得被人家戳脊梁骨。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给你这个当妈的机会。

我都要被这个蠢货气笑了。

他又不跟我姓，传谁的宗接谁的代?

合着我生他养他还是我做错了?

我应该把他供奉起来当祖宗?

我没有纠正他的想法。

他跟他爸生活久了，脑子已经坏掉了。

我只是默默攥紧了那枚假金镯子，暗暗咬牙。

好，妈感谢你做了妈的儿子，妈这就把金镯子换钱给你花。

谁让你是妈的好儿子呢，妈可舍不得你受一点苦。

儿子一脸烦躁。

之前他跟我说，他是楼下金店买的。

我们邻居女儿在那家金店当导购，我要是拿着这金镯子退货，那他给我买假金镯子的事情不就闹开了吗?

他和他爹一个德行，又穷又爱装，最害怕丢脸。

够了，换什么换?你们不好意思说我来说，这金镯子就是个假金镯子，你别去人家店里丢人现眼了。

儿媳忍无可忍，扯着嗓子大吼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