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园杀人案

我公公在给那女孩的父亲敬酒。

我婆婆笑歪了嘴，大口吮吸女孩精心剥好的蟹肉，夸她准能做个好儿媳。

我低眉弹唱《花好月圆》，为 200 元一场的演出费，把恨与泪吞进肚里。

谁也不知道，我的琵琶能杀人。

今夜，我弹奏的乐曲，将杀死 5 个人。

1

团圆美满今朝醉……上

餐馆一角台上，我对麦克风轻吐唱词，嗓音一如既往娇甜软糯。

纱袖飘拂，琵琶弦音恰似大珠小珠滚落玉盘。

此时，与我同床共枕 5 年的丈夫，发誓会爱我一生白首不离的丈夫，却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们两只手，在桌布下十指相扣。

眼神不时交汇，在空中擦出暧昧旖旎的火花。

芍药花畔，他含笑轻抿她递来的酒盅。

好一对鸳鸯。

在几十桌食客当中认出我丈夫时，那一秒，我心脏被惊愕麻痹，浑身僵住冻结。

他不是说今晚出差应酬吗?

为什么出现在这个旅游小镇的古风餐厅中，与一个陌生女子卿卿我我共饮花下酒?

我稳住心神，出于职业素养，继续挤出袅袅柔柔千回百转的唱腔:

鸳鸯戏水，并蒂莲开……上

剥好的蟹黄，体贴地喂到他嘴边。他舔去唇角流脂，趁机轻啄纤纤玉指。

背叛

欺骗

狰狞滴血的大字，像一条条交错盘绕的毒蛇，在我心底疯狂扭动啃咬。

我在老家全心全意照顾公婆，尽到一个儿媳能尽的全部责任，让他在外地工作没有后顾之忧。

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假如公婆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他的腿……

他的腿对面，那双眼熟的塑料凉鞋，难道不是我婆婆的吗?

我这时才注意到。

圆桌另一面的那对中老年人。

赫然就是我公公，和我婆婆。

?

他俩不是说，报了个老年团，去内蒙大草原旅游吗?

临行前，我仔细帮忙打包行李，再三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爸，别忘了每天早上按时吃降压药。

妈，草原风大天凉，我给你装了保暖护膝。上

他们不耐烦地摆手，说不用，还嫌我太唠叨。

是啊。

当然不用了。

这个江南小镇，距草原千里之遥，正是暖风熏人醉的好时节。

骗子

他们三个人，合起伙来骗我。

为什么?

此时，我公公满面红光站起，面向圆桌上首一名仪态威严的老者，低头哈腰敬酒。

两个老头儿碰杯，大笑一饮而尽。

公公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谄媚: 老领导，您……上

嗨，还叫什么领导啊?该改口叫亲家啦上老者用力一拍公公的肩。

是是是呵呵呵哈哈哈哈……上

哎呀，爸~~上女孩嘟嘴，挽住老者的胳膊撒娇摇晃。

这是在……?

我还活着呢。

疑云密布心头，我坠入诡异迷雾，世界扭曲成一种我看不懂的抽象形状。

恩恩爱爱，柔情蜜意满人间……上

走调的歌词，机械地从我唇间溢出，杂音在琵琶上不和谐地抽搐。

一曲唱罢的间歇，我跑下台冲进休息室，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字:

老公，你在哪?

他几分钟后回复:

在跟客户吃饭，怎么啦宝贝?

真的吗?我不信。

对面沉默一会儿。

透过休息室半掩的门，我目光追随丈夫的身影:

只见他从餐桌旁起身，独自走到一旁雕栏边，举起手机，微微捂住嘴。

一条微信语音发来。

傻瓜。我陪甲方喝酒呢。上他轻笑，嗓音压得低沉，一群老男人，烦都烦死了。

你自己在家乖乖的。我寄给你的月饼好吃吗?上

我五指狠狠一掐。

月饼袋在我手中塌陷，蛋黄莲蓉碎成一滩烂泥。

这本来是我带的晚饭。

好吃死了。

老公特意挑了你最爱的馅。（么么哒表情包）不聊了，我得回包间了。

什么老男人?拍给我看看嘛。

肥猪头啤酒肚，有什么可看?笑死。拜拜啦。

一抹惨笑勾起。

扭曲了镜子里我妆发精致的面容。

泪水从面纱下滑落，撕裂胭脂，掉在变形的月饼袋上。

啪嗒，啪嗒，啪嗒。

你怎么回事?跑调跑上天，顾客都提意见了上经理闯进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身体不太舒服。上

不能唱就算了我另找别人表演。上

能唱。上

我咬牙擦去泪。200 元虽是白菜价，但我需要钱。

钱，是鸟儿飞出囚笼的唯一翅膀。

好不容易接到这个商演，悄悄跑出来赚点外快。

怎能因为碰巧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就跟钱过不去呢?

生活就是这样。

一曲唱砸不要紧，理好妆容拿稳琴，下一曲，还得漂漂亮亮唱下去。

掌声响起，我又登台了。

2

第二天清晨，一缕阳光照进我刚睁开的眼。

我躺在餐厅提供的宿舍里，浑身极度疲惫，仿佛骨骼散架。

琵琶滚落在床下。

琴板四分五裂，四根弦全断了，乱七糟绞缠在一块，像是遭了一场浩劫。

我惊得一个鱼打挺坐起。

发生了什么?

我又气又急，心疼地将琵琶抱起。

难道昨晚有人潜入我房间，故意破坏了我的琵琶?

我连忙起身检查门窗。

这时，猛力敲门声猝然响起。

我打开门。

冰冷的手铐，忽然喀地一声套在我腕上。

你是赵雅琴，对吧?上

两个穿警察制服的人一左一右擒住我。

是我。上我错愕至极，怎么了?上

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丈夫、公公、婆婆，昨晚都死了。

你，有极大作案嫌疑。上

3

我彻底蒙了。

审讯室刺眼灯光下，警察递来三张照片。

是三具尸体。

公公口歪眼斜，死状痛苦。

婆婆喉咙断裂，喷溅状的血像花一样在雪纺衫上怒放。煞白的老脸上，唇角翘起怪异的微笑弧度。

我难以置信地摇头，哆嗦着翻到下一张。

丈夫英俊的脸庞，出现在相片上。

他喉咙上割开一道骇人伤口，手里攥着一把血淋淋的刀。

阿昀……上

我大恸，攥紧照片，不可置信地呼唤丈夫的名字。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阿昀我老公怎么会死呢?不可能上

尽管就在前一夜，我发现了蔡昀背叛我的事实，但 9 年爱情，5 年婚姻，还是让我在此刻精神彻底崩溃。

警察冷眼旁观。

似乎在分析我的微表情。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合起伙来骗我让我见我老公，让我见蔡昀我要见他上

我在审讯椅上不安地挣扎，手腕被镣铐勒得红肿破皮，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赵雅琴上

年轻警察怒喝一声，狠狠拍桌警告。

老实点昨晚你都做了什么?一一交代上

汗与泪顺着发丝滑落。

我转头望向一旁的单向玻璃，这才发现。

我身上仍穿着昨晚演出的汉服，袖子撕成一绺绺，凌乱发髻上簪子东倒西歪，俨然亡国公主的战损妆造。

我连妆都没卸……就睡了么?

昨晚发生了什么……?

记忆，在演出结束后就断片了。

我想不起来了。上

我木然喃喃。

浓浓雾霾笼罩住脑子，只剩一片被污染的空白。

想不起来么?上

老警察阴鸷紧盯我:

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上

他一挥手，有人捧进来一把破裂的琵琶。

我的琵琶上

他步步紧逼，凑近与我对视。

赵雅琴，昨天半夜，你用琵琶弹了什么曲子?上

一块记忆碎片，闪电般掠过，扯得我脑神经抽痛——

222（ReReRe）

月色下，右手猛然挥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轮加拂。

铮铮弦音似一根箭矢，直冲云霄。

我弹的是……?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上

我颓然塌下肩膀。

那我再帮你想一想。这几行字，你认得么?上

我注视着警察递来的纸片，一时愣住了。

纸片上有一行粗犷的手写字——

时不利兮骓不逝

这是……?上

你丈夫昨夜临死前，有人听到，他反复嘶喊着这句诗

赵雅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上

啊

灵光乍现，我想起来了我弹的是——上

海量记忆碎片涌入，我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意识陷入模糊。

赵雅琴，你弹的是《十面埋伏》

你用琴声杀死了你的三个家人上

警察义愤填膺地斥责，在我濒临昏厥的耳际响起。

不——是——我——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急遽做着口型，吃力发出嘶哑呐喊——

我全都想起来了

是……他

快跑

快扔掉那个琵琶

里面有鬼

杀人的是……刘——上

我双眼猝然睁大，目光射向他们背后——

跑上

4

（杜警官视角）

跑上

赵雅琴撕心裂肺惊叫，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我被她这一嗓子吓一跳，下意识转身回头。

背后空空的。

只有一堵墙。

除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上标语外，什么都没有。

商队，她什么意思?跑什么?上

我问一旁的头儿。

杀人的是……刘——上

商队喃喃重复女人刚说的话，沉思眯眼。

刘什么?上我不解，这案子里没牵扯到姓刘的人啊。上

案子里没有，但曲子里有。上

商队玩味道。

我秒懂他意思。

琵琶曲《十面埋伏》，演绎的是垓下之战，刘邦战胜项羽的故事。

她想说……杀人的，是刘邦?上

商队冷笑一声:

这女的在演。

先是装糊涂，再是故弄玄虚，就差跳大神了。

我倒想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上

5

昨日深夜，辖区内的旅游景点长留古镇上，发生一桩惨烈命案。

一家三口游客，在民宿套房内集体死亡。

死者是一对 60 多岁老夫妻，和他们 30 岁的儿子。

老头子死于脑溢血。

另外两人死于割喉。

经勘查，母子俩用同一把折叠刀，分别割断了自己喉咙，一先一后失血而亡。

现场没有第四人的行动痕迹。

随着调查展开，更多奇怪的细节一一浮出水面。

我当时还没想到。

这场看似简单的调查，几乎摧毁了我的世界观，还险些让我搭上命。

6

弹琴声响了一整晚。上

走访问询时，周边住宿的游客纷纷表示。

像是古筝、琵琶之类的……上

应该是琵琶。上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铮……就是那个很经典的琵琶曲《十面埋伏》。上

我当时刷手机还没睡，记得很清楚，半夜 12 点整，第一个音恰好响起。我还纳闷谁这么晚练琴。上

后来，曲子越弹越快，乱七糟的，就像好几个交响乐团同时演奏，真让人受不了上

我心脏跟着怦怦跳，很不舒服，感觉快猝死了上

本来想打电话投诉，但不知咋回事，眼皮很沉实在睁不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上

还有什么异常?上

我一边记录一边问。

还有，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嗓子眼很干，火烧火燎的上

啊，我也是上

我也是嗓子又干又疼，我以为我阳了呢上

其他几个游客应和。

除了弹琴声呢?还听到别的什么声音吗?上

还有……说话声。像哭，像笑，又像唱戏。嘻嘻嘻嘘嘘嘘，听不清哼唧的是啥，我以为是喝醉酒的疯子。上

是诗上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推了推眼镜，一脸自信地说。

诗?什么诗?上

《垓下歌》，秦，项羽。上孩子一板一眼开始背诵。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警察叔叔，我刚中考完，信我。这诗是我们考试必背篇目，我倒着都能背。

我敢打包票，那哥们儿念的绝对就是这个，第二句他反反复复念了很多遍呢。上

啧。上孩子痛心疾首感慨，不会是个被语文考试逼疯的吧?上

我困惑皱起眉。

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我调取了街区监控，拷回去飞速跳着看了遍。

画面没什么异常:

漆黑的夜色，空荡荡的街巷，没有任何一丝活物的影子。

但音频却很惊人:

凄厉的琵琶声，如百鬼嚎哭，凭空出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哭泣声、疯笑声、嘶吼声、朗诵声紧随而至，原始而狂野，简直不像人类发出的，而是像出自野兽或鬼魅之口。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股声音——

这股声音更古怪，更离奇，甚至更响亮，却没有一个游客提到。

正是这个古怪的声音，使我汗毛倒竖，甚至对音频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7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擦掉冷汗，让同事把进度条拉回去，正打算从头仔细听一遍。

就在这时，赵雅琴被传唤到案，等待审讯。

赵雅琴，29 岁，蔡昀的妻子。

毕业于音乐学院，是一名职业琵琶师，出于商演目的来此。

她下榻的宿舍，距案发现场只隔着一条街。

破破烂烂的古装、魂飞天外的精神状态、房间里还有一把破损的琵琶——

种种线索表明，她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审讯结果很糟糕。

尽管我们使用各种话术手段，试图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却没挖出任何有用口供。

最后，她喊了几句胡话，竟晕了过去。

正当我们将她送医治疗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负责分析监控的那名同事，忽然出现抽搐、头痛、呕吐、心率失常的症状，也被紧急送医。

不要看那个监控……

不要听那段音频……

同事躺在担架上，脸色白得可怕，用尽全力嘶声警告。

琵琶声，有毒……上

话没说完，他就翻着白眼丧失了意识。

8

马诚，央企退休干部，住在京市。

马莹莹，马诚的独生女儿，25 岁，985 名校硕士毕业。上

案子有了新的突破口。

案发前的晚上，马家父女俩，和蔡家三口人，一起在古镇内的餐厅吃苏帮菜。

而那家餐厅，恰好是赵雅琴商演的场所。

这其中有何隐情?

马家父女也在此旅游，落脚在一家高档酒店。

我找到马莹莹，带她到局里做笔录。

你和蔡家人是什么关系?上

蔡昀是我未婚夫，怎么了?上

你未婚夫?上

我奇怪地打量她。

马小姐，你说话要负责的。蔡昀明明是赵雅琴的丈夫，怎么会是你未婚夫?上

马莹莹一开始死活不信。

我拿出资料给她看: 千真万确，人家俩是合法夫妻。上

马莹莹一脸震惊，涨红脸厉声道:

我从来不知道蔡昀竟然已婚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他骗我说他是母胎单身

畜生，真该去死他们一家都是骗子他们骗了我，也骗了我爸上

说罢掩面痛哭。

你父亲人在哪里?上

马莹莹愣愣道:

我爸昨晚没回酒店，我以为是找蔡叔……蔡老头叙旧喝酒去了。你们没见到他吗?上

说罢，她蹙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我今天一直没联系上我爸，他不会出事吧?你们快找找他上

9

马诚的尸体，是在古镇城墙根发现的。

城墙外的一角，是一片未完全开发的野地。

老人头破血流，双目圆睁，殷红的血染透了风中摇曳的长草。

尸检结果表明，死因是高坠。

监控显示:

深夜 12 点多，马诚沿台阶登上十几米高的古城墙，失魂落魄往返徘徊，忽然翻越城墙垛，一跃而下。

自杀?又是自杀……

一夜之间，三个人不约而同自杀上?

到底为什么?

马莹莹抱着她父亲的尸体，哭得把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捶胸顿足哀嚎:

我的命好苦啊上

10

不要看那个监控……

不要听那段音频……

琵琶声，有毒……上

同事奇怪的警告犹在耳畔。

商队拷走了那段监控，不允许任何人私自查看。

据说，商队组了个专家团，成员包括音乐学家、琵琶演奏家、心理学家、精神病学家等，正在一起开会分析监控。

这时，我又想起了监控音频里，我听到的那股声音——

那股古怪、响亮、离奇，却没有任何一个游客提到的声音。

那分明是……

合唱声。

千千万万个人类，共同发出的歌唱声。

11

合唱声中，包含男、女、老、少。

有的高亢，有的低哑，有的沧桑，有的稚嫩，有的尖锐，有的浑浊……有的是戏腔，有的是美声，有的是民族唱法，有的是大白嗓……

所有嗓音交融在一起，编织成同一首歌。

诡异的歌声，随琵琶伴奏而起伏，宛如一条跟随音乐起舞的眼镜蛇。

最古怪的是，这合唱声的口音。

成百上千的人，操着很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口音唱歌。

这口音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就在我们身边随处可见，又似乎跨越光年来自另一个平行时空……

是什么呢……

唱的是什么呢?

呀上

我正冥思苦想时，后背被拍了拍，差点跳起来。

小杜，你来一下。上

商队叫我去了趟会议室。

小杜，你今天走访周边游客时，有人说自己早上起来嗓子又干又疼，是吗?上

是的，商队。上

是所有听到琵琶声的人，都嗓子疼吗?上

不是的。有的嗓子疼，有的嗓子没感觉。上

我把我的笔记本递上去。

上面有详细记录，包括每位证人的讲述内容，以及他们留下的姓名、身份信息。上

商队迅速扫了一眼。

他双眼越睁越大，瞳孔几乎肉眼可见在地震。

这种罕见的神情，让我既好奇又害怕。

商队，有什么问题吗?上

这么明显的问题，你看不出来?

所有自称嗓子疼的人，身份证号都是一样的数字开头，他们都是隔壁苏省人。

而那些嗓子不疼的人，则都来自其他省份。上

我疑惑:

……怎么会这样?

人的嗓子，跟身份证号有什么联系?跟省份又有什么关系?上

问出这个冒傻泡的问题，我都觉得自己很蠢。

可我真的想不通。

为何来自苏省的游客，一觉醒来集体嗓子疼?

为何偏偏是苏省?

专家们围坐在会议桌边，脸上均露出复杂微妙的神情。

12

赵雅琴出院了。

医生没查出她有器质性疾病，推断只是情绪太激动导致晕厥，注意休息即可。

审讯室的灯光，如聚光灯般，打在穿一袭绛红色汉服的女人身上。

一把崭新的琵琶，抱在她怀里半遮面。

她慵懒撩拨琴弦，似乎是在调音。

我怔住了:

这是闹哪出?上

一旁同事解释:

赵雅琴出院后恢复了记忆，但她坚称自己只是弹了一首曲子，别的什么也没做。上

商队吩咐，给她弄来一把新琵琶和一套新衣服。

说是要搞一次『还原破案法』，叫赵雅琴把昨夜弹的曲子，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弹一遍。上

此刻，女人垂眸呢喃，嗓音丝滑得像巧克力:

警官，从哪里开始交代呢?上

13

就从半夜，你弹的第一个音开始上

好的。那是昨晚 11 点 45 分。

我躺在床上，很累，懒得卸妆，懒得脱衣服洗漱。

这时，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节琵琶课要上。

我的学生，肯定一直在家等我。

我临时跑出来商演，竟然忘记通知他课程取消。上

上课时间，定在午夜 23 点，我已经迟到 45 分钟了。上

等一下上

商队打断，狐疑地问:

什么琵琶课，要在半夜 11 点上?上

女人冷冷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

是啊，什么课，非得在半夜上呢?

只有鬼，才在半夜活动，不是么?

上课时间，是那学生定的。那学生根本不是人，而是条披着人皮的鬼啊。上

14

她在说什么胡话?

什么鬼?什么人皮?我怎么一点听不明白。

女人一边自顾自轻声叙述，一边在琴弦上弹拨悦耳的小调前奏。

我坐在露台上，支好手机，给学生打去视频通话。

抱歉啊，顾先生，我迟到了，视频可以吗?

学生回答说，可以。上

前奏结束了，婉转妩媚的吴语唱词，从女人红唇间逸出:

我有一段情呀，唱拨拉诸公听。上

莺啼般的嗓音，甜入骨髓，娇进膏肓，使我从脊椎一路酥麻到天灵盖。

就像咬了一口绝佳的酒酿小甜饼，我瞬间飘飘欲仙，忘记今夕何夕。

小杜上

商队凌厉瞪我一眼。

我立刻清醒。

冷汗唰地流下来。

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审讯室隔壁，正透过单向玻璃，观察正在弹琵琶的嫌疑人。

严阵以待的同事们，像老鹰一样环伺在周围。

专家团也正襟危坐。

除了会议室见过的那几位外，还新来了一名历史学家。

听说有人能弹琵琶召唤刘邦?上

历史学家到达局里时摩拳擦掌，双眼闪闪发光，这我必须得来看看啊上

此刻，所有专家都以猎豹般的犀利眼神，谨慎盯着玻璃对面女人的一举一动。

商队皱眉对我说:

小杜，你不行就出去，换个人来记录。上

我行的，我行的。上我忙不迭保证。

这么刺激的表演，我怎么能错过?

你要万分小心上商队语重心长警告。

接下来，这女人弹的每个音、唱的每句词、说的每句话，都可能是杀人武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