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不肯拆迁

我建议他拆掉我家那片小区，我爸妈还能沾点光。

拆迁征询意见下来的那天，我高兴地回家问我妈。

听说咱家这边要拆迁了?那我们……

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妈鄙夷地打断了。

你别想分的三套房子，我和你爸留一套养老，另外两套给你弟。

我惊讶地看向她: 那我呢?

我妈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你?当年是想着把你哄好了，你能帮帮你弟。

但现在看来，你压根狗屁不是，自私又贪财。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听家里要拆迁了，就风风火火回来抢房子

我的心脏仿佛邦邦被人锤了两拳。

随后我偷偷给男朋友发了条消息:

我家这边不合适，你们拆别的地方吧。

1

我心中的幻想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家那套老破小，拆迁补偿三套房，另外户口下每个人头补贴十四万。

我原本以为，爸妈起码会给我一套房子。

然后我给他们一个惊喜。

算啦我就不要房子了，过几天领证，顾阳会直接给我过户一套别墅的。

然后爸妈一定会喜极而泣，紧紧地把我搂进怀里。

像以往一样夸奖我: 没白养我们这好闺女真的没白养啊

毕竟我弟从小到大学习就不好，谈不上不学无术，但也搬不上台面。

多给他一套房子，就是多一个保障。

他没有后顾之忧了，我爸妈才会安享晚年。

我高兴地推开家门。

大声地喊了一嗓子: 妈我听说……

我妈吓了一跳，一把将一张纸藏到了身后。

我头一歪，跳到我妈面前，要去抢那张纸。

藏了什么?给我看看

我妈一改往日温柔的性子，烦躁地将我推开。

别这么烦人藏起来就是不想给你看，大热天的往我身上糊，膈不膈应人?

我被她的冷漠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以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十分宠爱我。

整天夸我讨人喜欢，说她爱我入骨。

可今天她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天热?

2

我挂着一脸受伤的表情看向妈妈。

想要她心疼我，像以往一样红着眼眶，说不小心对我说了重话。

我们还会像闺蜜一样亲密无间。

可妈妈却越看我越心烦，她啧着嘴。

你整这死出给谁看?还以为自己很可怜很招人疼吗?

我想不通，她到底怎么了。

于是给自己倒了杯水，想冷静冷静，跟她谈正经事。

妈，咱家这边要拆迁了。

我妈猛地回头看向我，惊恐万分。

你……你怎么知道了……

我也看向她: 我不应该知道吗?

她尴尬地转了转眼珠: 中午的时候，外面贴的通知就都被人摘下来了，我是想着，你没机会看到的啊……

我掏出手机，将通知照片递给她: 顾阳发给我的，我一早就知道了。

我妈气得胸口鼓胀，一把将我的手机砸在了餐桌上。

找了这么个穷嗖嗖的男朋友，整天惦记咱们家这点东西。

说出去多寒碜?我跟你爸把你供出来，是为了让你找个有钱人的。

不是为了让你找个穷鬼回来吸血。亏着拆迁了，不然你弟下半生都被你毁了。

我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妈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被我毁了?我弟自己从小不好好学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妈脖子一梗，眯着眼指着我骂: 反了你了，把你养这么大跟我嗷嗷?

不是你读书花了那么多钱，你弟现在能找不到一份工作?

这么多年你读书的钱，没有几百万，也有几十万了。

几十万够给你弟开个店的了，他现在过得不好，不怪你怪谁?

我妈的话彻底颠覆了这些年我的认知。

印象中，妈妈温柔慈爱。

她总说让我好好读书，不要担心家里。

她也会偶尔跟我念叨: 长姐如母，你弟现在这样，妈心里不落忍，以后你要多帮帮他。

今天她怎么了?难道这些年，她都在伪装?

我双手冰冷，强忍着泪问她: 所以你供我读书，都是为了帮我弟?

我妈不装了，她无所谓地嘟囔着:

不然呢?养儿才防老。

当年是想着把你哄好了，你能帮帮你弟。

但现在看来，你压根狗屁不是，自私又贪财。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听家里要拆迁了，就风风火火回来抢房子。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房子是我和你爸的，我们说给谁，就给谁没你的份。

3

我胸口瞬间堵上了一块大石头。

呼吸急促又紊乱。

我泪眼婆娑地看向她: 所以拆迁补偿三套房，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妈双手一摊: 还能怎么处理?我和你爸留一套养老，剩下两套给你弟啊。

他结婚住一套，然后另一套收房租。我们这辈子就安稳了。

泪水终于决堤。

止不住地砸到桌子上。

那……那我呢?

我浑身抽泣，可怜巴巴地看着生我养我二十几年的亲妈。

她大手一挥: 你什么你，养你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跟你要抚养费就不错了。

你也不用在这里装可怜给我看，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么多年我看你压着你弟，我心里的痛你知道吗?

我还要跟你赔笑脸，哄着你掏钱给家里贴补。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每次看你训你弟，就跟扇我嘴巴没区别

她啪啪地轻拍自己的面颊，仿佛真的是我在糟践她一般。

你对我们的羞辱还不够吗?这时候了装可怜跑来跟我哭。

快别演了，没人心疼你。

我猛地趴在桌子上，身体不住地抽泣着。

这才回想起来当时建议顾阳拆我家这片的时候，他说的话。

钱能改变所有人，也能改变一段本来看似美好的关系。

你确定要我拆你家这片吗?

我当时还瞪着眼睛凶他: 为什么不确定?两个小区你不是说选哪个都差不多嘛?

让我爸妈沾点光不好吗?他们好了，我才高兴。我高兴，你不就更高兴了吗?

顾阳宠溺又担忧地抚摸着我额顶的碎发。

我是怕好心办坏事，你现在被爸妈宠着哄着，多幸福啊。

万一……

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呸在我家没有这种万一。你跟你家里人因为钱闹掰了，不等于我爸妈也会这样。

他们是真的爱我，家里这次拆迁，一定会分我最少一半财产的。你就等着瞧吧。

而此刻的我扭过脸，看向镜子中哭红双眼的自己。

呵呵，像个小丑。

4

我妈见我不说话了，不耐烦地坐到了我面前。

你也别怪妈心狠，等你以后成家立业就明白了。

现在总有人给你们洗脑，说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

能一样吗?那我要是生病了，你抱都抱不动我。

你弟就不一样了，以后跟我们住在一起，随叫随到。

况且他生了孩子都随我们姓，你也别不高兴，女人啊，就是泼出去的水。

我拽起袖子，擦干眼泪。

所以你以前哄着我，是在给我弟找退路?

我妈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当然了当年你姥姥就在我身上用的这招

可是我不一样，我聪明，我识破她了。

她一点便宜没占到。不过这招确实好用啊，你上套了，不是吗?

我胸口发麻，双手冷冰冰地开始不听使唤了。

妈，每个人还有十四万的补贴，补贴给我的那钱……

我妈眼珠子一瞪: 你别惦记咱们家户口下四个人，一共补贴五十六万。

刚好够给你弟买台奔驰的，他都已经带着张小燕去订车了。

车订下来两个人就领证，你可别毁了他的好事。

我告诉你，到时候钱打到你卡里，你立马转给我。

就当我养你这么多年的报酬了，更何况这钱跟你根本也没关系。

我眼前一黑，硬生生地挤出最后一句话: 那我……那我以后怎么办……

你?我管不了你这么多了，以后我和你爸也不用你管。

我喘着粗气打开手机，偷偷给顾阳发了条消息:

我家这边不合适，你们拆别的地方吧。

然后手一松，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爸妈不耐烦地站在我床头。

我妈见我睁开眼，拎起包就要走:

好了好了，这不是醒了吗?

那个什么顾阳啊，你和我家姜晚是男女朋友，我估计你也碰过她了吧?

那她住院的钱你转给我吧，刚才我垫付了一千块钱，之后你看着她吧，我们还有事要忙。

5

顾阳压住脾气站起身: 晚晚不是你们女儿吗?她工资每个月都上交给你，这时候你一千块都要?

我妈连忙伸出一只手: 哎你打住我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用工资的事情道德绑架我。

然后让我把拆迁的房子分你们一套，对不对?

我告诉你顾阳，我从头到尾就没看上过你，人穷志短

能让姜晚跟你在一起就不错了，现在你要是不把一千块钱还给我。

明天我就压着她去相亲找个能给五十万彩礼的嫁出去，正好我儿子还差五十万装修钱。

我闭上眼，侧脸贴在洇湿的枕头上，又粘又难受。

我从来没跟家里说过顾阳的真实身份。

一来是怕吓到他们，二来是想以后结婚了，给他们个惊喜。

顾阳也早在公司给我弟安排了岗位了，这几天我弟就要去面试了。

薪水十分可观。

可现在看来，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医生带着两名护士走了进来: 姜晚家属来一趟，有事跟你们交代。

顾阳身体一滞: 医生发生什么了……

医生眉头紧锁: 还是出来说吧。

是我得了什么绝症了吗?

太好了，死掉的话，人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我睁开眼看向爸妈。

我妈伏在我爸耳边低语: 你去看看，别让那个顾阳去。

万一晚晚得了什么绝症，她保险能赔一大笔的

可别让那个穷小子占了便宜

我爸一个闪身抢在顾阳前面，跟着医生出了门。

我是姜晚爸爸，跟我说吧

顾阳眉头紧锁，他坐在我床边，拉起我的手。

放心，无论你得了什么病，我都会找人治好你的

我眼前一片模糊: 拆迁的事……

放心，不拆你们家了，拆隔壁林景南里。

我妈焦急又窃喜地等待着我变成死亡赔偿金的消息。

可我弟却忽然闯进了病房:

妈出事了开发商不拆咱们小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