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反杀

意外获得置换系统。

系统: 你的成绩可以等价换一些东西。

第一次，我用小升初成绩换庄稼倾盆大雨的灌溉。

第二次，我用中考成绩换来爸妈的清白。

尽管教育条件艰苦，可我依然成为我们贫困县的黑马。

我只待高考之后，就能彻底走出大山。

可高考结束，比清北的电话更快到来的就是病危的噩耗。

但这次，我拒绝交易。

1

我自小就发现系统有置换的功能。

只要我考得高分，就可以和系统交换一些有用的东西。

系统说，我分数的价值越大，那我能换的东西就越多，周测的成绩、月考的成绩，换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我家在中国的西南贫困县的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

从小爸妈就告诉我，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走出大山。

我也不负众望，次次拿班级第一。

我从不想因此在系统交换什么，我爸说，心力决定人生的上限。

小孩子会受到糖果的诱惑，学生会受到游戏的诱惑，官员会受到权力的诱惑，减肥者会受到食物的诱惑，而我眼前的诱惑，就是能够换下一切的系统。

我以为我就此能够经受住诱惑。

可人生终究是有变数的，在 11 岁那年，我第一次和系统做了交易。

种地靠的就是老天吃饭。

可偏偏那年，遇到了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旱灾。

天气极其干旱，地里的庄稼冒出头就蔫了。

那晚，我趴在煤油灯下写最后一张模拟卷时，眼前突然跳出一行蓝色文字。

检测到生存危机，成绩交换系统启动。

我吓得打翻了墨水瓶，蓝黑色的液体在试卷上洇开，连连后退，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我被吓到了。

系统在我刚记事时出现过。

那时它说它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我心动但从未向它许愿。

因为我知道，阿拉丁神灯的故事里。

许愿就是交易。

交易时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时刻谨记着爸爸的教导:

天上不会掉馅饼。

但现在，它又出现了。

用力掐住自己的脸颊生疼时，我才非常肯定系统的存在。

系统: 交易即时生效，无副作用。

你现在的成绩，可以换一天大雨。

我心动了，我不想看爸为难，更不想让地里的庄稼毫无收成。

一天?这根本不够。

我颤颤巍巍地和系统谈判: 我要你未来几年都不要干旱。

系统没有回声，我猜，它肯定觉得为难，要实在不行，那今年也行。

系统突然回声。

用你小升初的成绩，可以。

小升初?我想它是疯了，要是用我小升初的成绩，那岂不是让我学霸人设丢大发了。

我非常为难。

可转头看着爸妈愁容的脸，看着地里裂开的缝隙，再看看家里所剩无几的米面。

我咬咬牙: 我答应你。

交易成立

小学毕业成绩出来之后，我的成绩从 98 分变成了 42 分。

而田里的裂缝，正在慢慢合拢。

我哭了很久，总感觉自己辜负了父母的期望。

我爸安慰我: 没事，发挥不稳定很正常。

但从此，我成为了大家口中干不了大事的人。

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学习好有什么用。

我没有辩驳，只是低着头，从声声嘲讽中走过。

但发现系统有个异样。

系统头上原本的 3 变成了 2。

2

镇中的分班名单贴在公告栏上，我踮起脚尖，在差班名单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哟，乡下来的学霸也沦落到差班了?

张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我没理他，拎着补丁书包走进初一（3）班。

教室最后一排有个空位，桌面刻满了歪歪扭扭的脏话。

系统出声: 其实，你可以用成绩给那个人个教训。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我怔愣的望着系统。利用金手指行报复之心，这是坚决不可的。

系统: ......

在正气凛然的小孩面前，它哑口无言。

人性的劣性越明显，系统就越满足。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我大概懂了系统出现的缘由。

它在我身上赌，赌我身上的贪欲能否让它丰衣足食。

第一节课是数学测验。我拿到试卷时愣住了——题目简单得不可思议。

我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日期，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二十分钟后，我交了卷。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 许小小，你不再检查一下?

不用了，老师。我平静地说。

第二天发卷，全班哗然。

鲜红的100 分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包括张言那双充满怨恨的小眼睛。

作弊他拍桌而起，差班怎么可能有人考满分?

我默默收起试卷，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系统拿走的是我小升初的成绩，但没拿走我的能力。

放学后，我看见张言和他新交的朋友们躲在巷子里抽烟。

他朝我脚边吐了口唾沫，我假装没看见，因为我知道，我俩要走的路是不一样的。

系统在我耳边嘟囔: 这种小孩子就该给他个教训，教他怎么做人。

教他做人是他父母的事，教训他是社会的事，还轮不着我这么个小女生去指指点点。

怎么就不可以，你不是有我吗?

我停下脚步，强行将系统关闭。

系统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这是我极度不喜欢的一点。

他不明白，在农村，招惹一个人会惹上多大的麻烦。

如果我用系统教训了张言，那我就得用系统去解决后面带来的连锁反应。

他爸在镇上的生意红火，他有靠山，而我没有。

3

初三那年，我在物理竞赛中拿了全市第一。

校长亲自把奖状送到我家，爸粗糙的手指抚过烫金的字迹，眼里闪着光。

老许家出人才了邻居们围在我家院子里，七嘴舌地夸赞。

人群外，一个佝偻的身影靠在老槐树下抽烟。

赵老六，隔壁邻居大叔。

听说他年轻时日子过得不错。

可自从他老婆死了之后，他就变了。

十年前因为失手杀人被判 15 年。

听说他在里面的表现格外好，提前放了出来。

他左脸的刀疤足以证明，这不是个善茬的主。

那一瞬间，我其实有些庆幸，庆幸拥有系统的是我，而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恶人的贪欲并不值钱。

眼前突然跳出一行蓝字，这是两年之后，系统再次出现。

每次系统出现，就是嗅到了我的贪欲。

又或者，即将有什么不可挽救的大事发生。

果然，第二日之后，麻烦就找上了我家。

4

当晚，我起夜时听见院墙外有动静。

透过窗户，我看见赵老六正往我家墙上泼什么东西。

我开门出去想要制止他。

却发现他居然闭着眼，像是梦游一般。

我看了看，桶里只是水，便没管。

可第二天一早，我家泥土外墙被人用红漆画满了不堪入目的脏话。

爸沉默地提来一桶石灰，一笔一划地覆盖那些恶毒的字句。

乡亲们面面相觑，虽有疑惑，但都纷纷上前帮忙。

这原本是一幅互帮互助的温馨场面。

下一秒，大家的灵魂仿佛被夺舍一样。

开始胡乱猜测指责，最后将罪名安在赵老六身上。

就连平日里一向平和的爸也附和着，认定就是赵老六干的。

我原是想为他开脱，解释赵叔只是梦游。

最后却被乡亲们逻辑的推理洗脑。

我正要准备去找赵老六麻烦。

你赵叔不会这样干。

爸拦住我想上前理论的冲动。

我: ?

仅仅两分钟时间，爸的满腹狐疑却消失殆尽?

难道是因为爸担忧着什么?

担忧我家家族不大，而我爸就我一个孩子?

我一直都知道，在农村，独女的地位极其低微，是个老弱病残都可以踩一脚那种。

所以在一些小事上。

爸的原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本以为忍忍就过了。

赵老六的骚扰变本加厉。

今天说我家鸡吃了他家的菜，明天说我家树枝伸过了界。

直到那个阴雨天，他直接拦住了放学的我。

小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疼出眼泪，听说你很会读书?

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混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我想挣脱，但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我的骨头。

放开我女儿我爸举着锄头冲过来。

赵老六悻悻地松开手，临走前阴森森地说:

咱们走着瞧。

三天后，赵老六突然提着两瓶白酒上门道歉，非要请爸吃饭。

正巧那天我和妈去了外婆家。

半夜回家时，爸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堂屋的椅子上。

妈叹了口气，给他盖了件外套。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5

就是他赵老六指着被警察架出来的爸。

偷了我家祖传的银镯子

我冲上去拦住警察:

不可能我爸才不会偷东西

年长的警察冷冷地推开我:

证据确凿。

一向团结的几个邻居也只是凑热闹不吭声。

张警官举起一个刻着赵字的银手镯。

不耐烦地敲着桌子:

赃物都从他衣柜里搜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交五千保释金，签字认罪，事情就过去了。

你女儿学习那么好，你也不想留下个案底吧。

说这话时，他目光看向了我，眼神是那般的恶毒。

完全和我印象里那个扶老人过马路、护送学生回家的温柔叔叔不同。

可我家没那么多钱……

我是我爸妈的软肋，是爱女的爸最大的弱点。

所以他断定爸妈一定不择手段凑钱。

我妈攥着破旧的钱包。

张警官不似平时温和，冷笑一声:

那就等着走程序吧。

我怔怔地看着张警官。

走程序?这一点都不像乡村小镇警察会说的标准话术。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在场的各位乡亲们却也都懂了。

其中包括从未读过书的老奶奶。

明明平日里，他们拿存折取钱都要工作人员指引。

张警官起身时，我还看见他口袋里塞了个信封。

是红包?还是感谢信?

我没再往下猜测。

因为我爸就这样冤枉地被押上了车，当着全村人的面。

我妈一直抹眼泪。

我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指甲掐进掌心。

妈瘫坐在地上，哭声撕心裂肺。

检测到强烈不公情绪，成绩兑换系统激活

系统再次出现，我眨眨眼，以为是眼泪模糊了视线。但那行字越来越清晰:

你不想看他们遭报应吗?

我心脏狂跳，那些画面像糖浆一样黏住我的思绪。

我想要看笑话的邻居变得倒霉，我想要诬蔑我爸清白的赵老六生不如死，我想要滥用职权的贪官人人所指……

系统循循善诱:

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按下手印，报应就一一应验。

我内心无比焦灼，就要脱口而出愿望。

直到公交车急刹，我撞上前排座椅，才猛地清醒。

不，法律会制裁他们。我擦掉掌心的汗。

我只要我爸清清白白地出来。

检测到紧急情况，可用初中成绩交换爸清白

换马上换我几乎喊出声来。

交易成立，代价: 升学的好成绩

系统头上的数字又开始变换成为 1。

我以为系统就此走掉，它依然不依不饶。

其实只要你想……

文字突然蔓延到整个房间墙壁，展示着各种可能性: 坏人得到制裁，身死车底，溺死河边……

那声音，如同恶鬼。

够了我合上作业本。

我只要清白，他该不该死是上帝的事情?

我一身正气的模样将系统逼退消散。

三天后，同村的老光棍出人意料地站出来作证，说他亲眼看见赵老六把东西塞进我爸口袋。

警察搜查了赵家，还发现了他这些年偷的其他村民的物品。

我觉得奇怪，赵老六不是才刚被放出来吗?

但无一人怀疑。

爸被释放那天，我发现书包里的中考成绩单上，我从第一名变成了倒数第二。

爸被释放出来时，再次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强调，做人要禁得住诱惑。

尽管我被骂得一头雾水，但我还是点点头。

填志愿那天，张言笑得格外猖狂。

我就说吧，你是女的，怎么堪得重任。

字字句句扎在我的心上，我盯着成绩单最下面的分数，落下泪珠。

虽更加坐实了我不中用的事实，但我并不后悔。

6

许小小是吧?县七中的王老师推了推眼镜，你的情况……特殊。

我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这所全县最差的高中，是我唯一的选择。

不过，王老师突然笑了。

我看过你初中物理竞赛的试卷，很有天赋。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温和的目光。

那一刻，我决定不再怨恨系统。

高一第一次月考，我比第二名高出 100 分。

校长亲自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要不要转去更好的学校。

不用了。我摇摇头，这里挺好的。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我知道，教育条件并不会影响我的成绩，我自会想方设法地努力提升自己。

市级的比赛里，常常出现我的身影。

当我将历年来的所有卷子做得得心应手时，我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只等高考一骑绝尘。

只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7

高考前一个月个月，我爸开始频繁地咳嗽。

起初只是偶尔几声，后来变成整夜整夜地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我只觉得奇怪，爸不抽烟不喝酒，过劳成疾或许可以理解，可它偏偏是咳嗽。

我心疼地看着爸，他却说:

没事，老毛病了。

可明明是他第一次如此严重地咳嗽不止。

每次我问起，爸都摆摆手，你专心学习，不用担心我。

为学业，我便没有再问。

高考那天，爸坚持要送我到考场门口。

阳光下，我注意到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爸，你...

快进去吧。他推了推我，好好考，给咱们老林家争口气。

三天考试，我发挥得异常顺利。

估分时，我的手都在抖——这个分数，足够上最好的大学了。

收拾行李那天，只有妈一个人来接我。

爸呢?我问。

我妈的眼睛红红的: 他……在医院。

县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我眼睛发酸。

307 病房门口，主治医师拦住了我。

肝癌。他翻着病历，动手术还是有救，但能够动这个手术的医生，很难约。

医生看向四周，有些为难的解释最重要的是,费用一百万，这不是小数目。

我推开病房门，我爸躺在最角落的病床上，瘦得脱了形。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像在倒数他生命的最后时光。

晚间时表姐打来电话安慰。

去年刚存下一万，老妈生病住院就没了，今年刚存下千，自己生病又没了。

这何尝不是我呢。

她说: 但我想，这又是极其幸运的，还好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我刚好有钱。

一瞬间，我瞬间就想通了，可我有能够唤来爸的健康的筹码，这何尝不是一种庆幸呢。

这也就足够了。

系统我在心里呼喊，我还能交易什么?

此次交换不一般，不止高考成绩，往后，你都将会泯然众人，成为无比平庸的孩子。

我咬咬牙，只在片刻之后下定决心: 我愿意。

一向冷冰冰的系统突然心软，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那可是你的一生，你变得平庸，不再幸福。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出大山吗?

我想了想，继续说:

为了更好的日子，为了过得更幸福。

我站起身: 我立志要走出大山，是为了日子不再艰苦，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离开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走出重重叠叠的山，走出弯弯绕绕的路。

系统: 所以，如果你不交换，你就可以靠着一骑绝尘的成绩，在大城市学习，在那里站稳脚跟，在那里安家，多幸福啊。

可我爸倘若没了，那重重叠叠的山，弯弯绕绕的路，困住的不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心。

我语气平静: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困于身和困于心，分量终究是不同的。

系统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再听，只是毅然决然地下定决心，厉声告诉它:

前途再有，但我爸就一个。

交易准备中……

不行病床上突然传来爸爸的吼声。

等一下。我立马厉声阻止。

交易失败。

爸爸挣扎着坐起来。

我呆立在原地——爸爸能听见我和系统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