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姐打抱不平

为查究竟，我便赖在弟家不走。

不到两天，我可算发现了端倪。

弟媳换上几年前买的衣服，我妈盯到弟媳浑身发毛，一直问是不是新买的，为什么总买新衣服。

弟媳六点前没起床，我妈就立在弟媳门外唉声叹气，说自家倒霉花钱娶个吃闲饭的，吓得弟媳心神不宁，赶紧起来忙这忙那。

最主要，弟媳多吃一碗饭，多夹几筷子菜，我妈能拉脸阴阳怪气说家要被吃穷。

我气炸后是大喜。

弟媳的遭遇简直给了我复仇的超好机会。

我早就对我妈恨之入骨了。

1

周六。

午餐。

饭桌上。

弟媳闻子悦怯怯地重复夹了三根豆腐干，我妈那阴沉的目光立马像定位器一样紧紧追随她。

最后锁定闻子悦的嘴巴。

她停止自己的吃饭动作，咬牙切齿地夸我弟: 儿子，还好你要升职加薪了，不然这家都要被吃垮了。

这不是我妈的第一次骚操作。

我在弟家呆了两天，她顿顿饭都盯着闻子悦的一举一动，让人精神紧绷，头皮发麻。

闻子悦有自知之明般，羞愧地停下咀嚼动作，尴尬地看了一眼我妈。

她根本不敢多停留，就速速将不知所措的目光落在我弟身上。

她在求助。

我弟皱了皱眉，他很想劝我妈别这样，结果话到嘴边，被我妈严厉的眼神给生生瞪回去了。

他不敢再忤逆我妈的说辞，怂包样附和: 是是是。

随着闻子悦失落地低头，我能感同身受她的巨大难堪。

这是我忍我妈和我弟的第三天。

一股子无名火窜上来。

我不爽了，把桌上的豆腐干全倒给闻子悦。

吃豆腐干吃不垮这个家，但阴阳怪气可会拆散这个家，老妹，别说豆腐干了，以后想吃啥都给姐说，姐都给你买。

闻子悦如遇救星般抬头看我，红红的双眼，夹杂着不可思议和感激。

我回以鼓励一笑，示意她放松。

与此同时，我妈大为不满，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 王中希，你反了你，你把豆腐干都倒给她，我吃什么?

真变态啊。

我压制着怒火努了努嘴: 桌上还有那么多菜，你争什么豆腐干?

据我所知，生活费不止我弟给，闻子悦也给，而且她不管上班还是周末都得做饭，怎么吃点便宜的豆腐干都能把你惹毛，你可别没事找事。

我妈气得要摔碗，被我弟拦住。

他求我: 姐，你少说几句，这没你的事。

闻子悦瑟瑟发抖，生怕我们因她而开战，满脸的愧疚，作势要把豆腐倒回盘中。

被我猛得拦住: 你倒回去，你婆婆立马挑剔你不讲卫生，所以别理她。

说着，我还往她碗里夹了五只大虾: 吃个饭都紧张兮兮，是这个家有大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闻子悦眼神怯怯，不敢再直视我妈。

当然也不敢再吃饭。

她起身讨好式地，轻声地征求我的意见: 姐，要不我重新去炒一盘豆腐干，以后都让妈妈先吃。

她压根不吃，她就是看不得你吃，你做什么错什么，闻子悦，你明不明白什么叫鸡蛋里挑骨头?

闻子悦顿住身子，进退两难，大气都不敢喘，频频看向我弟。

她多么渴望我弟也能像我一样护着她。

而我弟压根不敢。

因为我妈被我拆穿丑陋的面孔后，已经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了。

她泄愤般将桌上剩余的菜，一股脑儿全倒进闻子悦碗里: 饿死鬼投胎，你现在就给我往死里吃，就没见过哪家儿媳妇像你这么好吃，一顿两碗饭，一顿饭夹那么多菜，我儿子迟早被你吃垮。

顿时，菜品溢的到处都是。

闻子悦被羞辱得不知所措，双目发红，却强忍着眼泪没往下流。

我弟终于忍不住起身制止。

而越是这样，我妈就越来劲。

她比闻子悦更委屈，气急败坏先哭起来，还摔门而出。

我弟吓得方寸大乱，只能扔下闻子悦去追我妈。

我粗暴拉住他: 王中望，你娶闻子悦，就是让她受委屈的?此时此刻，你应该安慰老婆，而不是去追作妖者。

我弟讪讪的，左右为难。

一番挣扎后，他急匆匆哄了两句闻子悦: 我妈更年期，所以脾气差，你别跟她计较，再说了，豆腐干有啥好吃，你干嘛一直夹豆腐干，吃点其他菜不好吗?非要惹她生气。

这是安慰人的话?

这分是在指责自己的老婆。

闻子悦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双委屈的眼睛噙满泪水。

代入闻子悦，我恐怕早就两耳光上了我弟的脸。

而她没有。

我忍不了，想掐死我弟: 不管你老婆夹什么菜，你妈都能挑刺，你是心瞎还是眼瞎，看不明白?

2

闻子悦被我犀利的语言震惊了。

她再次给我投来崇拜和感激的目光。

似乎在说，家里总算有个明白人。

我不邀功，也不需要她感激，我这人就是脾气爆，看不顺眼就整顿。

我弟被我训得一愣一愣。

他嘴硬，继续护着我妈: 妈不是那种人，你们两个就是心胸狭窄，把她往卑鄙处想，所以家里才会经常乌烟瘴气。

我听不下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废什么话，赶紧安抚你老婆。

我不。我弟抗拒着。

他还再次责怪闻子悦: 今天都是你闯的祸，你赶紧把桌面收拾一下，再重新煮炖饭，我去把妈哄回来，一会你再给她道个歉，她年纪大了，离家出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说着就扬长而去。

大白天的，会有危险?

我气笑了。

随着摔门声响，闻子悦跌坐在凳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终于崩溃大哭。

你看上我弟哪一点?

她光顾着哭，没作答。

这种感觉太压抑太难受。

我想安慰她，但更想劝她离婚。

一个女人不被婆婆善待，不被老公护着，这种婚姻有必要维持?

还不如单身快活。

我平时工作太忙，不然早发现端倪，早劝离了。

我越想越生气，终于严肃开口: 闻子悦，你离婚吧。

正嘤嘤哭泣的她，身体一僵。

她抬眼错愕地望着我，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细述观点: 我妈太刻薄，不是合格的长辈，你在她手下，不会有好日子过。

还有我弟，他没主见，拎不清，总护着他妈，根本给不了你幸福。

她被我说的连连点头附和。

回过神来后，她又拼命摇头: 姐，我知道你对我好，想帮我，可我不能生育，你弟和你妈没有把我赶出去，其实是对我很好了，我要知足，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是我矫情。

……我懵逼: 谁给你说的你不能生育?我妈?我弟?医生?

闻子悦收敛悲伤，振作起身。

她一边收拾桌面，一边自卑地说: 我嫁进来一年了，肚子毫无动静，而且月经都不准了，不用别人说，也不用看医生，一定是我的问题。

我仰头扶额，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她是在压抑的环境待久了，所以不孕。

你以前月经准吗?我问。

准，后来又时而准，时而不准，这不，又两个月没来了。

我让她测测，她摇摇头苦笑: 前几天测了，没有。

我制止闻子悦继续劳作，很正式地给她做起了更为权威的测试。

你每次拿快递，无论买的什么，是不是都会紧张兮兮，怕被我妈发现，怕她说你败家?

你每次穿她没见过的衣服，她都会盯你半天，让你浑身发毛，久而久之导致你不敢穿新衣服，哪怕这件衣服是几年前买的?

你每次照镜子，哪怕是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吃完饭的牙缝，也怕被我妈抓住，怕她说你臭美，你被她监督的已经有了爱美羞耻心?

还有，你每次上厕所，稍微久点，她就不停的催，导致你越来越便秘?

但凡我弟做点家务，她就心疼的不行，说哪有男人做家务的道理，然后她会各种调教你，让你学做贤惠全能的女人?

如果我弟生病了，她嘘寒问暖，你生病了，她翻白眼奚落你，硬说你在装?

随着我的一大串问题抛出。

闻子悦的嘴巴是越张越大，眼睛瞪得像铜铃，呈现静止状态。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就是环境因素导致她不孕。

我这心里头的火气啊，必须替她出口恶气。

我紧握闻子悦粗糙而冰凉的手。

郑重地告诉她: 你在这种压抑的环境，天天神经紧绷，提心吊胆，会消化不良，会内分泌失调，能怀孕才怪。

她眼睛亮了亮，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我趁机问她: 你想离婚还是继续留下，横竖我都会帮你。

闻子悦认真想了想，很笃定地告诉我: 姐，我不想离开你弟。

那行。

我不是那种非要劝分的人。

经过我的观察，我弟也不是那种无药可救的人。

无非就是没主见，还被我妈这颗老鼠屎拿捏的死死的。

只要我出手去除老鼠屎，小两口还是有机会过上安静日子。

这个雷锋我当定了。

3

我不能指望闻子悦被我一说就变得反骨霸道。

所以，我必须继续留下，亲自引导。

趁着我妈我弟不在家，我先狠狠给她洗了洗脑。

告诉她，对付我妈这种尖酸刻薄摆谱的婆婆，不能一味的服软，完全没用，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要硬杠，以恶制恶。

闻子悦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没听进去。

反正我一停嘴，她就又要去收拾桌面: 妈和你弟一会回来，看到没收拾好，会不高兴，我不想这个家因为我而不和谐。

……我拉不住她，我洗脑半天，压根没用?

我好失败，忍不住大吼: 闻子悦，你为什么不愿尝试做个叼不拉几的人?

她陷入沉默，她压根不敢。

这时，门被人打开了。

我妈一脸满足的笑。

我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那些牌子我都认得，是小区对面商场里的高档女装和高档珠宝。

我明白了，他买东西把我妈哄好了。

生气就要破财，比吃豆腐干损失大多了。

照她这样折腾，这个家才要垮呢。

刚进家门，我妈就迫不及待扯着嗓门对闻子悦炫耀: 多谢你这个好吃鬼抢豆腐干吃，这才让我有机会穿当季新款。

闻子悦并没有吃醋，反而有种放松的庆幸感，因为妈妈总算被哄回来了，她就无罪了。

她甚至还扯出一抹真诚而卑微的笑迎接: 妈妈回来就好，我去做饭。

好家伙，我妈立马变脸，毒辣的目光扫过餐厅的桌面，再落回闻子悦身上。

她开始找茬: 你居然还没收拾?饭也没做?我儿子娶你是干啥来的?

接着还扭头质问我弟: 你不是说我回来就有饭吃吗?我若低血糖犯了，可是要死人的，你们是不是都巴不得我死?

我弟瞬间乱了方寸，匆忙之下只能谴责闻子悦: 我出门不是交代过，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闻子悦比他更慌乱，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只能我来迎战了。

我朝我妈步步紧逼，讥讽着: 你生气，王中望能买衣服手饰哄你，闻子悦生气，谁哄她?你还有脸让她做饭，你是不是女人?有没有同理心?

我妈被我说的节节后退，脸色铁青。

弟弟生怕又惹毛我妈，赶紧求饶: 姐姐姐，别说了，我好不容易才哄回来，不想再破财啊。

什么?你给我买东西叫破财?我妈尖叫着掐我弟，我弟躲避不了，苦不堪言。

见状，闻子悦害怕战况升级，上来拉着我，示意我别出头了。

我可以说她是猪队友吗?

猪队友就猪队友吧，既然我认定要帮她，那就帮到底。

我一把搂过闻子悦: 你今天心情不好，啥活也别干了，我带你去买衣服手饰，做姐的今天就想哄你。

说着我就硬拽着她与我妈擦肩而过。

被撞那瞬间。

彻底击破了我妈的醋坛子。

她又尖锐地叫住我: 王中希，我养大你，你赚钱后，给我买过什么东西啊?你怎么能给一个外人买?

呵，养大我?

为了给我弟筹学费，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差点被她卖给村里老王当老婆。

为了发泄从奶奶那里受来的窝囊气，她多少次把我打得皮开肉绽?

为了让我早点挣钱，十三岁时我就被她赶出去挣钱。

说起来都是不堪回首的痛。

如今她之所以认我，巴结我，完全是因为我凭自己出人头地，能给她长脸了，对她有价值了。

在我心里，她早是外人。

啊，不对，她不是人。

我早就想整她。

如今正好借着给闻子悦出气，我必须好好把她往死里气。

我定住回头，冷笑: 外人?闻子悦可是我弟媳，人家父母让她嫁进来，而且人家老实本分，当然要对人家好啊，妈，你三观不正，说话更是没有长辈的风度，这么多年算是白活了啊。

你……我妈被噎住，显些没站稳: 你敢这么说自己的妈?你想造反吗?

是，我早就想造反。

我继续激怒挑衅: 我不仅要给闻子悦买衣服，我还要给她重新介绍对象，免得抑郁于你这种恶婆婆之手。

此言一出。

我弟先慌了: 老姐，你抽风?

不想我抽风，你倒是对你老婆好点啊，没头脑的窝囊废。

我弟被我吼的心虚低头，不敢再出声。

可是我妈就彻底发癫了。

她完全没了回来时的喜悦，疯婆子般撕扯着我，尖锐质问: 你敢?闻子悦是你弟花五万娶回来的，她敢水性杨花?

好难听的字眼。我暴力推开我妈: 我今天就好好教你怎么做婆婆，怎么说话。

闻子悦没有战斗经验和魄力，特别怕惹是生非，再次拉我: 姐，我没事的，别了吧……

我冷哼着示意闻子悦别怕: 我不教她，她会越来越欺人太甚，在她的作妖下，你认为你能和我弟过上好日子?

闻子悦心知肚明家中行情，缩回了手。

她其实也想我妈改性子，只是她不敢亲自上阵。

此刻有我替她出头，她因胆怯，还是很矛盾。

看着就来气。

听我的，你就能过得幸福。我再次胸有成竹的地拍了拍闻子悦的背，示意她要相信我。

我妈已跌倒在墙角，一双浑浊而犀利的眼睛充斥着犹豫和畏惧，她能从我身上感受到隐约的仇恨和叛逆。

她意识到我不再是小时候的我。

她不敢再动我。

但她不服气，立马展示欺软怕硬。

她整个人朝闻子悦冲过去，几巴掌上了闻子悦的脸: 都是你个惹祸精搞的家里乌烟瘴气。

我本来就相不中你，今天王中希要带你离开，那你就给我滚的彻底些，最好以后都别回来，没了你，我儿子能娶个对我千依百顺的儿媳妇。

妈……闻子悦心都碎了，怔怔地望着我妈，她只知道婆婆讨厌排斥她，没想过这么讨厌排斥她。

她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再次涌出来。

这就更让我妈嫌恶: 哭哭哭，好像我天天欺负你似的。

我弟也来拉闻子悦: 别添乱了。

一切都因你好吃而起，赶紧给我妈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闻子悦更绝望了，她咬着唇，憋了半天，终于失去理智，朝我弟冲口而出: 王中望，你太过分了，我又没错，干嘛让我道歉，你心瞎还是眼瞎?

她甚至还补充一句: 你们再欺负我，我就跟你离婚。

学以致用?

我第一次对她有了改观。

勇敢泼辣的人，的确讨人喜欢。

反观我弟，他从来见过这么叛逆的闻子悦，瞬间怔愣。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态度软了下去: 老婆，道个歉的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何必搞的乌烟瘴气，你可别闹出什么家丑。

噢，我想起来了，他要升职了。

离婚是丑闻，他认为会影响他升职。

他的自私，更激怒了气头上的闻子悦。

她细数着婚后的压抑，她把我刚刚的测试问题全部重复一遍给我弟听。

最后问我弟: 自从我嫁给你，我做什么你妈都能各种挑刺，你为什么不心疼我?今天明明我没错，你为什么还逼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不离婚，留下继续当受气包吗?

我弟能拿四万一个月，他不傻，他只是怕得罪我妈，不得不装聋作哑，委屈闻子悦。

他此刻能感受到她的悲愤。

他态度更软和了些，想道歉，可看了一眼我那委屈的妈后，又只能再次牺牲闻子悦: 我妈从来不容易，你以后多迁就迁就她，就不会有矛盾嘛。

闻子悦气得快背过去: 她的不易是我造成的?

我弟失去耐心，起了高腔: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此刻得到偏爱的我妈，破涕为笑。

像只不可一世的老母鸡般，得意洋洋: 我挑剔你什么了，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天天吃那么多。

还有，以前我教你做人做事都是为了你好，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怎么在你看来就成了挑剔?这个家就是因为你而乌烟瘴气，你要滚就滚，我儿子能娶到更好的。

闻子悦没了台阶下，朝我弟丢下一句: 王中望，这婚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