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莲的功效与作用

铜镜里的脸还未被毒药侵蚀，我的皇儿正在偏殿酣睡。

内务府刚呈上选秀名册，妹妹的名字赫然在列。

前世，我怜惜她年幼入宫，亲手把她从才人捧到贵妃之位。

直到叛军破城那夜，她笑着取下了护甲，掐住了我皇儿的脖颈。

姐姐，这江山该换人坐了。

今日，她初入宫闱，正提着裙摆向我奔来。

姐姐!

我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1

我猛地睁开眼睛。

寒风呼啸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冷宫里渗骨的湿冷仿佛还缠绕在指尖。

我下意识去摸喉咙，那里没有毒药灼烧的剧痛，只有细腻光滑的肌肤。

娘娘，您醒了?锦秋撩开纱帐，手里捧着热毛巾。

我怔怔地看着她。

明明锦秋在三年前就死了。

为了替我试毒，死的时候七窍流血。

现在却笑吟吟的站在我眼前。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的声音在发抖。

卯时三刻。锦秋拧了毛巾递给我，内务府刚刚送来选秀名册，就放在娘娘的案几上。

我赤脚踩在地上，丝缎被面从肩头滑落。

铜镜里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没有毒斑，没有皱纹，这是我二十二岁时的模样。

偏殿突然传来孩童的呓语。

我跌跌撞撞跑过去，看见我的皇儿正蜷缩在锦被里，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我跪在床边，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口，眼泪浸湿了绣着鲤鱼的肚兜。

娘娘?锦秋惊慌地跟进来，您这是……

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擦干眼泪站起来，去把名册拿来。

当看到苏玥两个字时，我笑出了声。

2

前世，我就是在这天心软，把刚入宫的妹妹从才人破格提拔为贵人。

后来她哭着说被其他妃嫔欺负，我又求皇上晋她为嫔。

一年后她小产，我愧疚不已，亲自向皇上请旨封她为妃。

叛军破城那夜，她取下鎏金护甲，手指掐进皇儿脖颈时，也笑盈盈地叫我姐姐，却毫不犹豫的掐死了我的孩儿。

想到这里，滔天的怒火和仇恨快要把我吞噬。

娘娘，苏二小姐到宫门口了。锦秋小声提醒。

我慢慢合上名册，让她进来。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我在主座挺直腰背。

远远听见环佩叮当，一抹鹅黄色身影穿过庭院，像只蝴蝶般轻盈地扑进来。

姐姐苏玥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脸上带着我记忆中的天真笑容。

没等她来得及亲热我，我站了起来，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苏玥踉跄着撞在门框上。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姐姐?!

谁准你直呼本宫名讳?我垂眼看着她。

进了宫门就是皇家的人，该称本宫为皇后娘娘。

苏玥的眼泪立刻涌出来。

前世我就是被这双小鹿般的眼睛骗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她跪下来行大礼，妾身知错，请皇后娘娘恕罪。

3

我盯着她发顶的旋儿。

回想起前世种种蹊跷，这时候的她，应该刚和镇北王世子搭上线，还没那个胆子对我下手。

前世，直到我死前才知道，他们早在我入宫前就私定终身，选秀不过是镇北王顺势安插眼线的计谋。

起来吧。我转身坐回主座，既然入了宫，就要守宫里的规矩。从今日起，你搬去长春宫后殿，没有本宫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苏玥惊惶抬头，娘娘，那选秀……

你自然是要参加的。我端起茶盏，本宫会亲自教导你礼仪规矩。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我心中冷笑。

前世我处处为她打点，倒让她少了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

这次我要亲手把她送上龙床，再亲眼看着她摔下来。

4

三日后选秀，我特意让苏玥排在最后。

当其他秀女都疲惫不堪时，她才娉娉婷婷地出现在大殿上。

这是臣妾的妹妹。我对皇上说，性子是娇纵烂漫了些，但胜在知书达理。

皇上多看了她两眼。

我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当年就是靠这幅模样得宠的。

苏玥比我小五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留牌子吧。皇上说。

当晚敬事房来报，皇上翻了苏玥的牌子。

锦秋给我梳头时欲言又止，铜镜里我的表情却平静得可怕。

去把本宫那对翡翠镯子拿来。我说，明日送给苏才人做贺礼。

那对镯子内壁刻着细纹，可以藏漠北的剧毒，长期佩戴会让肌肤慢慢溃烂，直至全身蜕皮而死。

前世苏玥在我三十岁寿辰时送的簪子就是这样的设计，只可惜，没等我毒彻底发作就死在了冷宫里。

5

一个月后，苏玥晋为贵人。

我亲自去道贺，当着众人的面拉着她的手说，本宫这妹妹自小体弱，还望各位妹妹多照应。

在妃嫔们看不见的地方，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枪打出头鸟，极尽的富贵后可是烈火烹油的苦难。

当晚她的晚膳里就被人下了泻药。

我派去的眼线回报，苏玥疼得在床上打滚，嘴里不停咒骂着李淑妃。

又过半月，我在御花园偶遇皇上，不经意提起苏贵人最近茶饭不思。

皇上当晚就去看了她，第二天下旨晋她为嫔。

第三日请安，等众妃嫔都退下后，苏玥跪在长春宫殿中，哭得梨花带雨，娘娘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不知哪里得罪了李淑妃，她竟要置嫔妾于死地……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放心，有本宫在，没人能动你。

我的好妹妹，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在我的推动下，半月后，李淑妃被查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皇上震怒，亲自下旨将她打入了冷宫。

我站在熟悉的宫墙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喊声，心里无波无澜。

前世，我就是在这里被灌下毒药的。

秋天时苏玥有了身孕，皇上大喜，破格晋她为妃，升一宫主位。

我亲自挑选了补品送去，看着她喝下太医特制的安胎药。

姐姐待我真好。她依偎在我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肚子。

慢慢享受吧，属于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傻孩子，我们同为苏家女，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没想到她刚满五月后，在御花园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皇上震怒，要处死随行的宫女太监。

我跪在养心殿外求情，最后只罚了他们半年俸禄。

娘娘何必为那些奴才求情?苏玥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

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就该被活活打死，替我的孩儿探探黄泉路。说着，苏玥眼中竟流露出一抹愤怒来。

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我给她掖了掖被角，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心下只觉得好笑，前世害我皇儿时，可没见她怜惜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6

第二年开春时，北疆传来捷报，镇北王大胜而归。

皇上在早朝上说要重赏，我适时提议，苏妃妹妹入宫多年，又曾孕有皇嗣，当得起贵妃之位。

下朝后，官至定南将军的父亲在宫道上拦住我，琬儿，你为何如此抬举玥儿?

我看着这个前世亲自给我送毒酒的父亲，微笑道，将军大人，在宫内你该尊称我一声皇后娘娘。

看见他蓦地变了脸色，我又轻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得宠对苏家总归是件好事。

父亲眼神闪烁，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镇北王是异姓王，且手握重兵，若查出来与后宫嫔妃勾结……

可惜他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早就是叛军一党。

苏玥晋贵妃那日，我在她宫里安插的眼线回报，半夜有人一路接应，一宫女打扮的人从角门溜进来，与贵妃密谈至天明。

可看清样貌?

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但腰间玉佩像是……像是镇北王府的样式。

我笑了，还是一样的蠢，前世我居然败在这样的人手里。

前世直到死前，苏玥才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她和镇北王世子每次私会都选在我帮她晋位的时候，因为这时宫中举办晋位大典，宫内守卫防备最为松懈。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而我也加快了我布局的进程。

7

等到夏至祭天那日，我故意让皇儿在苏玥面前呕吐。

她果然迫不及待地提议，不如让太医给太子看看?

那就劳烦妹妹了。我佯装忧心忡忡地说。

太医是她的人，诊脉后说太子只是吃坏了肚子。

我看着他写下药方，其中有一味药与皇儿平日吃的补药相克。

本宫亲自去煎药。我接过药包。

当夜，我换上宫女衣服溜进太医院，在苏玥常用的药材里掺了东西。

前世，她就是用这种药让我容颜尽毁的。

现在，我也要让她尝尝滋味。

果然不久后，苏玥脸上开始长起了疹子。

太医说是花粉过敏，开了药膏却越抹越严重。

皇上渐渐不去她宫里了，大有失宠的迹象，她急得团团转，天天派人去太医院催新方子。

秋猎时，我又故意让皇儿在镇北王面前背诗。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背完《圣人训国策》，镇北王的眼神果然变了。

太子殿下天资聪颖。他摸着皇儿的头说。

我站在帐外冷笑。

前世他就是这么一步步亲近我儿，以帝师自居，骗得皇儿信任，最后把孩子当人质逼我交出凤印。

8

回宫后，我加紧了对苏玥的监控。

她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御花园的假山后，那里有个密室。

我的暗卫发现她在里面藏了书信，但每次都会当场烧毁。

腊月初一那天，我的布局全面完成，我亲自跟踪她去了御花园。

当她进入密室后，我让暗卫从通风口灌入迷烟。

半刻钟后，我们进去时她已经昏迷，手里还攥着一封没来得及烧的信。

信上是镇北王的笔迹，粮草已备齐，待春日黄河解冻便起兵。汝需确保太子在手，届时以他为质……

我把信原样折好放回她袖中。

当晚苏玥醒来，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除夕宫宴上，我注意到父亲与镇北王交换了眼色。

酒过三巡，皇上突然说要去更衣。

他离席不久，一个小太监悄悄跟了出去。

我也借口头晕离席，带着锦秋绕到后殿。

隔着屏风，我听见皇上在训斥那小太监，告诉苏将军，朕还没老糊涂到看不出他的把戏

小太监连连磕头，陛下明鉴，将军大人绝无二心……

滚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退出来，正撞上我。

他脸色瞬间惨白，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锦秋给他一袋银子。

今日你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回到席上，皇上已经回来了，正笑着接受镇北王敬酒。

面上一派和乐，皇上的指尖却发白，捏着酒杯的力道大得惊人。

9

宴会结束后，皇上破天荒地来了我宫里。

他逗了会儿皇儿，突然说，皇后觉得镇北王此人如何?

臣妾不懂朝政。我低头为他斟茶，只听说他战功赫赫。

皇上冷笑一声，战功赫赫?北疆三年无大战事，他的功勋都是杀良冒功来的。

我手一抖，茶水洒在案几上。

前世可是直到镇北王兵临城下，皇上才相信他是叛贼。

陛下……我还没想好说什么，皇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用手帕捂住嘴，拿开时上面沾着血。

传太医我惊呼。

皇上却抓住我的手腕，别声张。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尤其是...别让苏贵妃知道。

于是我吩咐锦秋亲自去太医院请院判过来，就说为我诊平安脉。

太医诊脉后说是劳累过度，开了些补药。

我亲自煎药时，发现药柜里少了一味关键药材。

昨日刚补的货，怎么又没了?我问药童。

回娘娘，昨儿个贵妃娘娘跟前的彩萍来取过……

盯着药罐里翻滚的黑汁，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皇上也是重生者……

他现在的症状，可是和我前世中毒时一模一样。

10

皇上喝完药就睡下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前世这个时候，我们早已形同陌路。

他宠信苏玥，对我这个结发妻子不闻不问，后面听信苏玥的挑拨废了我的皇后之位，将我打入冷宫。

直到叛军攻破城门，他才想起冷宫里还有我这个皇后。

娘娘，您也歇会儿吧。锦秋轻声说。

我摇摇头，你去查查，最近太医院还有谁动过那味药。

锦秋刚退下，皇上突然睁开眼睛。

我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那里面没有病中的浑浊，反而清明得吓人。

陛下感觉好些了?我强作镇定地扶他坐起来。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问，琬儿，你还记得我们大婚那日，你在轿子里偷偷吃的什么吗?

我心头一震。

这件事本来只有我和贴身嬷嬷知道。

当时饿得慌，我偷吃了一块桂花糕，结果唇上沾了糖粉，洞房时被他笑话。

臣妾…不记得了。我垂下眼睛。

皇上轻笑一声，从枕下摸出一个小瓷瓶，认识这个吗?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是我藏在妆奁底层的毒药，用来对付苏玥的。

陛下!

不必解释。他打断我，朕知道你想杀谁。

11

殿内静得可怕。

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窗外积雪压断树枝的脆响。

前世最后那个冬天，冷宫外的梅树也是这样被雪压断的。

苏玥该死。皇上突然说，但不该脏了你的手。

我猛地抬头，在他眼里看到熟悉的恨意。

那是经历过背叛的人才有的眼神。

你……也回来了?我声音发颤。

皇上没有回答我，只是更加剧烈咳嗽起来。

这次咳出的血更多，溅在明黄色寝衣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我慌忙去扶，却被他推开。

去找张院判。他咬着牙说，别惊动李太医。

张院判是先帝留下的老太医，从不参与后宫争斗。

我连夜人去请，自己守在殿门口。

寒风呼啸，让我想起前世死在雪地里的皇儿。

小小的身体冻得发青，脖子上还留着苏玥的指痕……

娘娘锦秋匆匆跑来，查到了，除了贵妃的人，淑妃娘娘生前也取过那味药

我心头一跳。

李淑妃分明半年前就被打入冷宫，上吊自尽了。

如果她也拿了药……

12

张院判来得很快。

他把脉时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写下一张方子，陛下中的是慢性毒，至少……至少该有半年了。

半年。

正是我开始给苏玥下毒的时候。

能解吗?我问。

老臣尽力。张院判欲言又止，只是这毒古怪，像是南疆那边的配方。

我手一抖，茶盏摔得粉碎。

南疆，那是镇北王母亲的故乡。

13

送走太医，我独自站在廊下。

雪越下越大，像极了前世我死的那夜。

如果皇上真是重生者，那他应该知道叛军会赢，为什么还要……

娘娘。锦秋给我披上斗篷，贵妃宫里亮着灯，彩萍刚才鬼鬼祟祟去了御药房。

我握紧袖中的毒药瓶，去把太子抱来。

皇儿睡得正香，小脸热乎乎的。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让锦秋亲自带他去偏殿睡。

然后我换上宫女衣服，只身去了御药房。

彩萍正在翻找药材。

我躲在药柜后，听见她嘀咕，明明说是放在这里的……

等她走后，我检查了她翻过的抽屉。

少了一味叫血见愁的药，那是解南疆奇毒的必备药材。

回到寝宫，皇上已经醒了，正在批奏折。

陛下该休息。我夺过朱笔。

他抬头看我，北疆百里加急，镇北王又'打胜仗'了。胜仗两个字咬得极重。

前世就是这一次次胜仗，让镇北王不断扩充兵力，积累声望。

最后他带着三十万大军南下时，朝廷已无兵可挡。

臣妾父亲……可有奏折?我试探着问。

皇上冷笑一声，扔过来一封密折。

上面是父亲的笔迹，说边关将士缺饷，建议加征江南赋税。

而江南巡抚，正是镇北王的亲信。

好一招釜底抽薪。我合上奏折，加税激起民怨，正好给叛军招兵买马的理由。

皇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皇后以为该如何?

将计就计。我深吸一口气，请陛下准臣妾明日出宫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