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美文城!手机版

美文城 > 悬疑惊悚 > 寻龙天师诀电视剧第58集

寻龙天师诀电视剧第58集

奇迹小恐龙 著

悬疑惊悚连载

悬疑惊悚《寻龙天师诀电视剧第58集》是作者“奇迹小恐龙”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引娣董健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主要讲述的是:青竹是在第二天离开真武祠她的身体恢复力很逆走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丁点孱弱模样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着她只是笑了没有回潇洒从容离把我那身新衣服都穿走让我酝酿了许久的话全无用武之其实我是希望她能留下来如果我爸提示我去的地真是三眼国故地、黑雾的源起之地的那这一趟的凶险程度就不可估量哪怕是我师父这个天师跟着我心里也没多青竹这么个高自然是再稳妥不过我琢磨...

主角:引娣,董健   更新:2025-07-02 19:36:55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青竹是在第二天离开真武祠的,她的身体恢复力很逆天,走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丁点孱弱模样了。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潇洒从容离去,把我那身新衣服都穿走了,让我酝酿了许久的话全无用武之地。

其实我是希望她能留下来的,如果我爸提示我去的地方,真是三眼国故地、黑雾的源起之地的话,那这一趟的凶险程度就不可估量了,哪怕是我师父这个天师跟着我心里也没谱,多青竹这么个高手,自然是再稳妥不过了。

我琢磨着,她既然在那个地方吃了亏,心里肯定是不爽的,只要我跟个狗腿子似得在旁边鼓噪一番,想来她是不会拒绝的吧?

结果……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我,让我差点憋出内伤来……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鹞子哥和老白他们像是辛勤的小蜜蜂似得,往返于太原和真武祠之间,搬运着一切我们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干粮、药品,乃至于是一些巫术用品……

少筹备一样,等需要用的关键时刻,可能就会成为要命的因素,马虎不得。

尤其是衣物以及一些必要的保暖设备,这更是重中之重

没得办法,这个季节里深入那块区域,简直跟上赶着和阎王爷会谈没区别。

我爸标注出来的那块区域,严格意义来说距离呼伦湖还有一点距离,并不是在正北方,而是沿着漫长的国境线向东北方向蔓延,逼近根河……

那里的山,果真算起来的话,应该跟大兴安岭有些关系。

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大兴安岭,只是,大兴安岭横跨一千多公里,太大了,各个区段的环境差别也很大,这一次我们去的,恰恰是环境最原始、最恶劣的那一段。

这个季节的气温……应该接近零下六十度了吧?

人都说哈尔滨冷,去了哈尔滨尿尿带棍子,如果真的去一趟根河、海拉尔,再去哈尔滨就一个感觉——暖和,很暖和

零下六十度的气温进山,山里只会更冷,夜里尤甚,一不小心真的会死人的

所有人都被这一次出行弄的有些紧张兮兮的。

至于我……两天的时间里,一直在研究那份地图。

查找资料,乃至于是看一些卫星图片。

网上的资料很驳杂,要筛选出有用的很难,有些干脆是其他的地方资料或图片,写着这地方的标题,一眼就能瞧得出,总之最后的成果寥寥可数……

对比这这些寥寥可用的信息,我得出一个很悲剧的结论——没路走

一大片山,只有一座打着对钩的,而那座打着对钩的山……在最中间

也就是说,它被包围起来了,要想安全进去,必须要通过哪些打着错号的区域……

青竹进入过其中一座山,结果就是……差点栽了

我师父见我有些犯嘀咕,就笑着把地图什么的全封进了文件袋里,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话用在这地方虽然不应景儿,道理却是对的,那里到底如何,凭着一两张纸是没用的,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受他感染,我也轻松了下来。

三天时间一到,一切准备妥当,迎着清晨的朝阳,我们一行人出发了。

这一次,我师父甚至把真武旗都请了出来,祖器更不必说,随身带着,偌大的真武祠完全拜托给引娣和董健夫妻二人。

望着夫妻二人忐忑不安的神色,我终于觉得我师父把我收为关门弟子是多么不妥当的一件事情,路上就惴惴说了句,希望我师父能重开山门,好赖收几个子弟,壮大香火,瞧瞧人家佛门,香火何等鼎盛。

我师父倒是没有训斥我,笑着说,世间之事最怕的就是一个求字,对于普通人来说,打垮一个人的,一定是从他张嘴借钱开始的,对于我们修行之人来说,求香火就代表着动了功利心,那就不叫出家之人了,出家之人,离了家,就是为无牵无挂一身轻,惦记的多了,倒不如不出家。

我也算是了解他,不训斥,反而更代表着铁了心了,几人面面相觑对视一阵子,只得无声叹息,就此作罢,再不提此事。

这一趟距离遥远,但因为要深入雪原,搭乘车什么的很不方便,所以我们干脆是直接自驾去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吃喝都在车上,张歆雅、老白、鹞子哥三人轮换着开。

车子过了兴安盟后,就一头扎进了一片雪白里,再不见人烟。

一天一夜后,我们已经过了呼伦湖。

因为目的地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名字,所以,过了呼伦湖以后,我们一夜之间回到了二十年前,全靠地图赶路。

就是这里,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打听打听情况,然后……再度赶路

我指着地图上一个点说道: 这应该是牧民们住的一个类似于村子一样的地方,一些低矮的屋子,还有一些圈养牲畜的地方,不算大,这应该是目的地四周唯一有人烟的落脚点了,其余都是草场,这个季节肯定是没放牧的了,除了这地方,咱们没地儿去了

至于这个村子里的牧民知不知道目的地的情况,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这个距离最近的地方,离目的地也有将近九十公里的直线距离

两侧雪原是白色的,国道路面是黑青色的,对比鲜明,开窗便能感受到那冷冰冰的凛冽空气,如刀子一样,深吸一口,却说不出的清新与沁人心脾。

总之,这是个很美的地方,但仅限于欣赏,如果去亲近,就会发现它有多么残酷。

车子刚刚进入内蒙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换了雪地胎了,所以路面上偶有冰雪也无妨,几个小时后,我在地图上找到的那个村子就遥遥在望了,甚至,空气里都隐隐约约能闻到牛羊的气味。

这个村子就在国道两侧,很破落。

这么破败

张歆雅慨叹道: 这些牧人也不容易啊

我知道她大抵是想到了曾经和我们打过交道的七爷……

这地方的老乡可和七爷他们不一样

我笑着说道: 别看住的破落点,在海拉尔这些地方都有大别墅呢,草场贼大,牛羊那都是论千论万的,牛这玩意,拉内地便宜点都得两万多,羊前几年便宜,五六百,这几年可能贵了,照这么算,你算算这些老乡家底儿厚不厚?把咱们这几个穷寒酸的捆绑在一块,在人家眼里,还是落魄户儿……

张歆雅从付慧城那里得了一笔横财以后就有点飘,如今仰着脑袋算了算,悻悻的瞪了我一眼,再不搭理我了。

及至近处,我们发现……这个村子,不是一般的热闹

几辆大卡车停在里面,人们在忙着把牛羊赶上车。

不仅如此,有人甚至在从家里往出搬东西。

这是怎么了?

鹞子哥在路边停下车,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道: 这些老乡应该都是有两处地儿,这地方跟工作地点差不多的,怎么会搬家呢?

不对劲

老白瞧着旁边一个穿着蒙古袍子、肚子贼大、看着壮的能一拳头打死牛的老乡,说道: 这人看咱们的眼神咋不太对劲呢,好像很紧张,在戒备着咱们似得……

确实,老白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村落里有几家都已经空了,显然,他们很早就开始搬迁了。

下去瞧瞧去应该是出了一些事儿,不然不会这样

说话之间,我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村子里的老乡的态度……其实已经不是戒备就可以形容的了

当我们在车上的时候,他们的眼神有些抵触,很不友好,当我下车以后,那眼神就堪称是凛冽了,充满了敌意

尤其是之前老白盯着的那位大肚子老乡,甚至表现出了强烈的攻击意图,恶狠狠的说了句额休特哥就转身回了院子。

老白这厮是个马后炮,大抵是对比了一下,觉得双方身材差距有点大,前脚人家用蒙语问候他老母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人家一走,立马撸胳膊挽袖子,凶残的不得了,叫骂了一阵,跟受了刺激的公牛似得,低着头就往上冲,跑了两步就停下了,讪讪回头问我们为啥不拉着他……

这种人渣自然是没人理会的。

我一直认为,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爱,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恨,内蒙的老乡我也接触的多了,多是些热情淳朴的,也有的豪迈的让人觉得太过剽悍,不好接近,总归跟几百年前的对立时期是不一样的,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这没招没惹的就如此,只能说明这里有事。

眨眼间,原本还在忙碌的几个老乡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全都避开了。

我的目光只能投向大肚子老乡家门前的货车,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不断从院子里把东西搬到车上,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车头旁边喝水。

鼻梁不塌,颧骨不高,眼睛也是黑色的……

我凑了上去,递了颗烟过去: 大哥,你是汉人吧?

刚刚进了院子的大肚子老乡忽然回头喊了一声,操着蒙语说了一阵子。

那汉子摆了摆手,大肚子老乡忿忿回了屋。

而后,汉子笑着接过了烟,我连忙给他点上,汉子这才嘿嘿笑着说道: 这酒蒙子,怕是又喝多了,要不是关系不错,这死冷寒天的谁他娘的来帮他搬家,还不让老子跟你说话,闲事管的倒多,老子偏说。

大哥贵姓?

免贵姓陈。

……

我本就是个市井里混迹的主,几句攀谈下来,渐渐的就和这汉子熟络起来了,不再忌讳,直接问道: 陈大哥,这些人这都是怎么了?我这刚下车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咋的了?

我也不大清楚啊

陈大哥挠了挠头,有些迷糊的说道: 夏天的时候,我常跑他们这头,帮他们拉拉草料、牛羊什么的,都挺熟的,以前他们也不这样,都是挺好的人,咱是过来挣钱的,从来不挑挑拣拣的,有时候出点什么意外,比如路上牛羊死了几头什么的,也不扣钱,大都一笑而过,出来跑活儿的其实都挺爱跟这些老蒙族打交道的,顶多就是招呼你的时候酒桌上有的纠缠,不喝个烂醉就跟你翻脸,不过讨生活嘛,比起那些窝囊气,这算个什么?顶多热情过头而已。

比如刚刚那酒蒙子,那家伙的……钱数都不乐意清点,要不是人还不错,一坑一个准儿,有来这头旅游的,出点什么问题,也乐意帮忙。

现如今不知道是咋回事了,跟他们打交道十来年了,头一遭

问了也不肯说,都挺忌讳的。

不单是我这一家,今儿个我就见了好几个来帮忙拉牛羊、搬家的了,都不知道咋回事。

说此一顿,他看了我一眼,笑道: 老弟你不知道,他们的牛羊呀,该卖的早卖了,留着的这些都是不卖的,这个季节拉走可没地儿搁,只能亏着卖,明年雪化了再从别人那拉,一来一回,家家户户都得亏个几十上百个

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不过经他这么一说,这地方的怪异倒是证实了,我点了点头,就玩笑似得说道: 这事儿倒是挺有意思的,陈大哥,你说我在这儿四处转转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能有啥冲突

陈大哥咧嘴道: 咋的?他们还能打你不成啊?现在这年头,再梗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动拳头的,担心这个干什么?我巴不得有人打我呢,正愁今年行情不好,没挣几个钱,这年不太好过呢……

我笑了笑,又东拉西拽说了几句,把一包烟往对方手里一塞,起身招呼了老白他们几个,结伴往村子里走去,准备多看看。

没辙,这里是距离目的地最近的地方,前脚青竹在那儿出事儿,后脚这里的老乡们就开始搬家了,看样子是这辈子都不准备再回来了,由不得我不多想

村子不大,人也不是很多,倒不是人人都如陈大哥所说的那个酒蒙子那么凶恶,对我们这些人的防备却是不少的,走了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一个可以搭话询问的。

喂,你们几个对,就是喊你们呢

忽然,一道有些尖细的吆喝声从一户正在搬家的老乡院子里传来。

因为我们被横眉冷对的次数太多,压根儿没以为对方是在和我们说话,直至对方喊了第二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折回去一看,几人立即目瞪口呆。

卧槽,这人该不是付慧城流落在外的亲兄弟吧?

老白盯着开口这人,喃喃道: 像,太像了

开口这位也是个尖嘴猴腮的……

穿着貂,头上戴着小皮毛儿,身材瘦小,咧嘴一笑,嘴巴里尽管闪闪仨大金牙,扮相属实是……不大好形容,约莫是想学座山雕,结果成了傻狍子的那种类型。

这人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斜着眼问道: 同行的?这块地方生意我占了,你们去别地儿去

我蹙眉道: 什么同行的?

不是说你,你顶多就是个小喽啰,还不够跟我说话

这厮语气极狂,越过我,大指头戳着老白的鼻子,道: 这才是你们主事的吧?身上那股子同行的味儿,爷们一鼻子就嗅出来了,站出来说话

我觉得自己今儿个肯定是忘了看老黄历了,蛮横的全让我给遇上了。

这事儿我能忍,无双忍不了。

手一伸,这厮就被提着领子拎了起来。

跟在他后面的三个汉子正准备上前,被鹞子哥睨了一眼,立马不吭气儿了。

一面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儿,一面跟在人后面讨生活的街溜子,两相对比,他们禁不住鹞子哥那看死人般的眼神也很正常。

我拍了拍无双的手腕,让无双把这厮放下来,这才笑着说道: 你刚刚的话我没听明白,不过我们来这儿不是做生意的。

你们不是来收老银器的?

这厮愣了愣,旋即换上了另一幅嘴脸,特热络的勾住我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嗨,早说呀,一场误会,回头我做东,请哥几个吃涮羊肉去,草地的羊,正宗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这厮,却是隐隐明白了一些。

敢情这厮就是个打秋风的呀

老银器啊……

老蒙族家里总是有点老银器,以及一些老玩意的……

这些老东西挺值钱的,于是乎,那些个倒腾这玩意的家伙没事儿就天天往草原上跑,就跟蝗虫过境似得……

眼下这厮就是,估摸着是听说这儿的老蒙族要搬了,跑过来打秋风来了,就是捡便宜货。

我觉的可能是因为这行的水太深的原因,造成了这种坑蒙拐骗反而成了潜规则的怪诞现象,大抵就是没眼力的话,买了假货纯属活该,你得认栽,以至于但凡能在这行立足的,都是些人格极其猥琐的主。

譬如老白,譬如付慧城,譬如……眼前这位……

老话说,相由心生,心里过于猥琐,模样也就渐渐往这方面走了……

果真算起来,我们倒也能算是半个同行。

同行好说话,三言两语就熟络了。

这厮叫郑浪辉,主要就是在北边做生意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儿有东西收的?

我声音不由压低了三分,凑在对方耳朵旁说道: 怕是从哪儿听说这里出事情了吧?放心,哥们不是来抢生意的,但对这里的事儿很感兴趣

是这么回事。

郑浪辉冲我丢了个你懂的眼神,旋即说道: 这地儿吧,怎么说呢,老哥不害人,这天儿马上就要黑了,哥几个溜达一圈也该走了,我也是一样的,收完这家就走,明白吧?

在古玩老物件的这个行当里,人们大都挺忌讳鬼神的,毕竟是古物这东西虽说不一定是陪葬的,但它一定是逝者之物,常年倒腾这个的,最忌讳的就是沾染上某些稀奇古怪的因果,或者干脆遇到什么邪门儿事儿,于是口头上从不提及鬼神之物,实在是逼不得已,也只说一句不干净的东西,一晃而过。

郑浪辉也是如此,但他话里话外都绕着一个天黑了没完没了,而且咬字格外的重,我怎能不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正待要问,屋子的门哐当一下打开了,一个光着膀子的老乡搬着一口沉重的大缸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从屋里挪了出来,行走如同螃蟹一样,死冷寒天的,汗水刚刚冒出来就成了冰碴子,以至于脊背处看起来有些烟雾缭绕的感觉。

哎哎,看看这个

汉子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语嚷嚷了一嗓子,不过回头看见我们几个后,神色变了一变,笑容渐渐消失,脸色也阴沉下来,刚下了台阶,就把怀中抱着的大缸咚的一下沉沉搁在地上,指着门口吼道: 谁让你们进来的?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郑浪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大抵是知道我们不是来抢生意的,对我们的戒备已然放下,一个劲儿的冲我挤眉弄眼,凑上来低声说了句: 兄弟啊,你这人情交道没做好呀……

我翻了个白眼。

这厮口中的人情交道,其实就是准备工作。

干古玩这行的,最黑最坑的就是这帮子出来收荒货、打秋风的,各种阴暗勾当说出来都够写一本坑蒙拐骗攻略的,北边这头的相对团结一点,首先就是划片儿,大抵就是当地一群干这个的,凑在一起仔细商量一番,划定自己的活动范围,外人想进来几乎不可能,彼此越界了,那就只剩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南边那头就乱了,毕竟南方人在挣钱这方面一直比较擅长一点,脑瓜灵活,胆子大,路子野,啥都敢干,经常带着一票兄弟互掐,能把脑子都打出来。

其次呢,划好片以后就是准备工作了,他们叫转巷子,实际上就是踩点,到处溜达,寻摸一些没被人发现价值的老物件。

最后一环就是做人情了,这也是他们的说法,我觉得其实就跟行骗差不多,总会以一种极其偶然的姿态和老物件的持有者搭上线,不要怀疑这帮人的能力,他们总能让你觉得遇到他就是遇到贵人了,然后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得到你的信任和好感,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信任他,这样坑你老物件的时候就好下手了,他说多少钱,你就得信这是多少钱,末了还得感激人家,觉得人家这是帮了忙,典型的卖了别人还得让别人帮他数钱,这才叫最高境界。

这厮说我不做人情,所以不被欢迎,实际上也是在暗骂我不守规矩,跑到他的片儿区了,那眼神分明再说——兄弟,南边来的吧?

还别说,老白这厮以前真是在南边玩的。

不过我已经表明态度了,他揪着不放就是找茬儿了,大家恐怕得当面锣对面鼓的做一场,这等人精不会不懂这个,一个台阶总得是给我的,只等那老乡怒视了我们一阵子,气氛已经极其尴尬的时候,笑眯眯的上前说道: 哎哎,别激动,这是我好哥们,来这儿主要是帮我掌掌眼的。

老乡面色稍霁。

张歆雅见状趁势就说道: 老乡,我看你这好东西挺多的呀,这就出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有些无语,我觉得这姑娘一定是故意的,一边探话,一边把郑浪辉给我们的难堪直接还回去。

看吧,女人就是这么小心眼。

郑浪辉脸都绿了……

好在那老乡没回过神来,或者说是走神了,面色阴晴不定的沉默了一阵子,摇了摇头,拍了拍那口大缸,冲郑浪辉说道: 这是最后一件了,给个价,我一会也得走了。

这老乡看起来是个不差钱的,估摸着以前从来没倒卖过这些东西,郑浪辉收获不少,带来的三个人正把许多各式各样的老银器往盒子里装,老乡对那些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对这口大缸情有独钟,粗糙的手掌轻轻摩挲着,犹如在抚摸情人细腻的皮肤一样,甚至还凑到里面深吸了几口气,满脸的陶醉,带着些许警惕看了眼郑浪辉: 这个你好好给价,便宜了可不行,这是真真正正的老物件,我家祖上传下来的……

不等他说完,郑浪辉就摆手打断了: 行了行了,你别摸了,哎呀妈呀,这给我看的,眼皮子直跳……

老乡翻了个白眼,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样子。

得,我不跟你犟

郑浪辉一把把老白揪了出来,说道: 来,你让他给你看

老白在那老乡的注视下也有些无奈,就让老乡放倒大缸,看看底足,老乡照做。

宋朝的,不过老乡,你真别摸了,你这玩意可不是在什么正经地方放着的。

老白一脸嫌弃的说: 旧社会那厕所在院子里头,挖个坑,下面埋口大缸,上面搭两条板子,人就蹲在那两条板子上拉,等满了就把大缸拽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然后再倒地里头当肥,你这东西就是这么个用处……

老乡听完以后懵了……

老白又说,这东西是农耕民族的,游牧民族不用这玩意,又是宋朝的东西,估摸着是宋元之战时,他那位老祖宗南下抢回来的,不过没啥眼力,那么多的瓷器不抢,非得弄一这玩意,估摸着就是看着大……

老乡更膈应了,絮絮叨叨说他家以前拿这玩意酿酸奶,把我们都得说恶心了,然后一把揪住郑浪辉的袖子,说好赖给个价儿。

郑浪辉急了,说我要你这大屎盆子干嘛,好说歹说,最后象征性的给了几百块钱,不过看他那样子,估摸着是不准备拉走了。

老乡是个性情的,搭上话了,双方就渐渐熟络了起来,至少不再赶人了,老白问话比较婉转一些,拐着弯的问老乡为什么要搬家。

即便如此,老乡还是咬的很死,不肯开口,却也多少给了我们点提示: 有人跟我们说了,想不沾染那些事情,就必须离开这里,从此绝口不提,方才能躲避过去,所以呀,不是我不跟你说,而是我不能说,不过呢……咱这里有不肯走的,你问问他们吧,兴许他们敢说

说完,老乡匆匆又去忙碌了。

郑浪辉就跟头一次认识我们一样,老乡走后,方才仔仔细细打量起了我们,脖子撅着探到门外看我们停在路边的车,我师父不喜纠缠这些事情,一直在车上没下来,这厮看到我师父的打扮后,就缩回了脑袋,看我们的眼神里总算带上了一些敬意,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 兄弟……你们……原来不是行内人?

你说呢?

我冲旁边的老银器昂了昂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 什么价儿收的?怕是跟银子一个价儿吧?这要倒腾出去,一来一回多大赚头,你说我们要是南边来的同行,今儿个你能专美在前吗?

晓得了,晓得了

郑浪辉连连点头: 那……留个联系方式?你知道,我们这种人,最喜欢和你们这些人交朋友

交朋友仨字儿他咬的特重,意思我当然懂。

这种人惹上那种事的几率高,只不过吧,惹那种东西,有人是真冤,莫名其妙坐了一屁股屎,这种人但凡是个正经百的出家人,都愿意伸手帮一把,不为别的,就是阴阳之间的规矩不能坏,而有的人呢,就是活该,来来回回一个利字,生为利来,死在利上怨不得人,这种人的事情要解决,那就得放血了。

这厮强调此事,就是在告诉我——小兄弟,快看我,快看我,大肥猪啊,事情办明白了随便宰

我没办法,只得给他留了个联系方式,这厮脸皮也厚,凑上来就往我兜里塞东西,说这是他的名片,完事我就觉得兜里沉甸甸的,很厚实,心里一动,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说道: 朋友可以交,不过我们来这也不是游山玩水的,可不好入手,你知道些什么呢?

不比你们多

说起这个,郑浪辉也颇为无奈: 老哥我半辈子都在和这些人打交道,就没有遇到嘴巴这么紧的,具体遇到啥了,压根儿不跟我讲……

这地方其实我早就盯上了,有挺多老东西的,可人家不卖,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强买强卖吧,那就是不讲规矩了,可以坑蒙拐骗,前提是自愿,干了那强来的事儿,以后哥们逢人低一头,就被人看扁了,行内也没说话的地儿了。

这回吧,就是有几个兄弟路过的时候,瞅着有人家门前贴着符,哥们一寻思,这是遇到事儿了,过来来回一忽悠,以前不愿意的都愿意了,算是捡着了。

符?

没错,符不过我不认识那是什么符,估计你们行,但事情明摆着的,正经百的好符都带身上了,贴大门上的那得是什么符呀

郑浪辉撇嘴道: 这后面就有一家,听说是特犟,不愿意走,还有那么几家……走不了了

有了明确目标,我就不再和郑浪辉闲扯了,他装车走人,而我们则直奔后面那家不肯走的人家去了。

出门,拐个弯,刚刚脱离郑浪辉的视线,身后的张歆雅如雌豹般一跃而起扑向了我,看那架势,都恨不得直接骑我脖子上。

突袭来的猝不及防,等我回过神来,原本沉甸甸的口袋已经比脸都干净了。

嘿哟喂,出手挺大方啊,这厚度,少说也得有个大千吧?

张歆雅美滋滋的把钱收了,至于郑浪辉的名片,压根儿就没看……

实际上也不用看,这钱就是结个善缘,按他们那行的话说,这叫做化缘钱,钱给了,联系方式留了,那就成了自个儿夹袋里的人,需要用得着的时候联系就成了,不怕不认账,但凡是有点真本事的,还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说,这名片给了等于没给,我们不可能主动联系他,反倒是他指不定哪天就来联系我们了。

我胸口像中了一刀那么疼,看了看老白,又看了看无双,二人都面色晦暗,在这么个周扒皮面前,弄点假太难了。

充公

张歆雅理直气壮的挥舞着手臂,明明我们是受害者,她却扭头恶狠狠的警告道: 你们哥仨老实点,一个是饭桶,就知道吃,还有一个天天往澡堂跑,洗浴小王子啊?也不怕哪天死女人身上尤其是你,二狗子,天天帮着给这俩棒槌遮遮掩掩,贪污受贿的事儿你干了多少?

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呲儿,那点窃喜荡然无存,灰头土脸的在前面开路。

因为有许多牛羊,所以这里家家户户的距离挺远,浓郁的腥膻气味中,绕过几个牲口棚子,总算见到了付慧城和那位老乡说的那户人家。

相比于这里土坯房,这家人明显讲究很多,砖瓦围起来的院子,里面格局如四合院一般,四栋房子围拢在一起。

大门外,一道黄符贴在右侧。

那黄符只是上面粘住了一点,草原上风大,哗啦啦的抖动着,却撕不烂,也掉不下来。

符箓一道上只有我得了师父的真传,算是半个行家,于是鹞子哥就扭头问我: 看出深浅了么?

这是问我符箓的真假,且,如果是正经百的符箓,多可以从上面窥视到制作者的本事。

东西是对的,却不是咱们道家的人,是个高手弄的,究竟有多高我揣摩不透,反正肯定不是玄微这层面儿上的了,灵力清正

我细细端详着这道符箓,上面是一些类似于蝌蚪一样的古怪符号,组成了一个近乎圆形的图案,下面却是许许多多的金字,总归是一道很奇怪的符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符箓。

略一沉吟,我便说道: 这些金字看起来像是梵语,应该是佛门的高手留下的,不过应该不是禅宗的人,禅宗的符箓咱们观内有收藏,很大程度参考了道家的符箓,所以起手处极其相似,只不过结的印略有不同,咱们喜欢用五行,他们喜欢用狮子印。

所以,我琢磨着这像是密宗的?

不过又有点不像,密宗的准提法以修气、修脉、修明点来作为修证的架构,更加侧重于咱们玄门这一块的老本行了,所以密宗的符箓大都霸道,极其浑厚,却是和清正没什么关系的……

不等我说完,一道声音自我身后传来: 是净土宗的人

我一怔,连忙侧身让开,有些诧异的问道: 师父,你怎么来了?

这地方不对劲,你们走远了,怕你们出事,就跟上来看看。

我师父指了指那张符箓下面的金字,笑着对我说道: 净土宗讲究净业三福、十六妙观、九品因果,每每明悟一重,便在符箓上多一金字,倘若全都悟了,那就自在了,也是煌煌正道,贴在门的右侧,这便是镇杀阴脉,庇佑阳人。道理我以前跟你讲过,古人云,男左女右,不是说走路就该男人走左边,实际上这是参考太极阴阳划分而来的话,寻常人家,风水正常,则左为阳,右为阴,寻常邪祟若是找麻烦,基本都是从右侧而来,唯有如此,才能顺利进门。

我一拍脑门,暗骂自己蠢,只想到了禅宗和密宗,却忘记了还有一个净宗

这个净土宗是东晋时期出来的,是对汉传佛教影响最大的两个支派,开门鼻祖就是惠远,现在的棒子和鬼子玩的那点路数,多是受到净土宗的影响,唐武宗灭佛后,净土宗又和禅宗结合了,也就是禅净合流,我一时忽略了也正常。

品味了一番我师父说的话,我眼睛渐渐亮了: 这上面拢共有二十个金字,岂不是说,这个净土宗高手的净业三福、十六妙观、九品因果全成了?

我师父笑着点头: 不错,这样的高手屈指可数,却也不知道是净土宗的哪个大和尚来这里了。

说着,他昂了昂下巴: 敲门吧

老白立即照做。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老白也不气馁,一遍又一遍的敲门。

许久后,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吼声: 你们败家娘们,都说了别怕了,怕什么,去开门,老子这蹲坑着呢

叮叮当当一串响动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很明显是蒙古老乡的中年女子探出头来,防贼似得看了我们一眼,这才问道: 你们要干什么?

这个态度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相比于其他人,这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老白正待说话,却被我师父推到了一边。

大抵是老白长得太矬了,和我师父对比过于强烈,女人看到我师父后,明显愣了一愣,好似有些不适应一样,下意识的就说道: 您这是……

语气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敬语。

没办法,我师父太出尘了,加上他扎着发髻,穿着长袍,哪怕不是影视剧里那种很雷人的明黄色道袍,反倒更类洒脱的儒衫,可依旧让人不自禁的往化外之人身上想。

我觉得当初在阴人客栈里遇到他,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他走,大抵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种魅力。

救人。

我师父话不多,却让女人神色一定。

老白酸的直撇嘴,估摸着这话要是他来说,女人绝对反手就把铁门拍他脸上了,不把他的脸拍成一张饼不作数。

我师父笑道: 一家子的安危都寄托在这么一张小小的纸符上,果真可靠吗?天道大善,人自敬之,苍天不管人,人自救之,倘有邪魔外道,一剑斩了便是,躲躲闪闪的像什么样?这符便不要用了。

说着,他作势朝那黄符探去。

女人大惊,忙说着不行,出来就要阻拦,可我师父更快,修长的手指在那黄符上轻轻一点,却见那上面的金字纷纷亮起,那些蝌蚪般的奇怪符号蠕动着,旋即轰的一下烧成了灰烬。

女人一愣,就跟抽空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坐在地上,喃喃道: 明明拿火烧不掉的,怎么就烧了呢,这下可怎么办,怎么办呀……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从院子里传来,犄角旮旯的茅厕里钻出一个大汉,方寸头,满脸横肉,一边提着裤子,一手却探到后面,从裤子里伸进去在屁股上抓啊抓的,然后掏出来还闻了闻,这才大笑道: 这话我爱听,什么妖魔鬼怪,一刀砍了就是了,活着的都不怕,老子会怕他个死了的?那符老子早就想撕了,这虎娘们不让

我师父淡淡说道: 路过这里,我们来借宿的。

现在这社会,哪里有什么借宿的?

汉子一怔,随即特认真的看了我师父一眼,见我师父没有开玩笑,就出来一把提溜起自己的老婆,抓了抓头说道: 大闺女在外面念书,正好有一间屋子空着,你们要不嫌挤的话,就凑合凑合吧,到饭点了,正好弄点好羊肉,一起来吧

破败的小院子里,紧挨着厕所的地方就是车库,一辆灰扑扑的大 G 停在里面,就跟报废车辆似得,也不知多久没开过了,屋子里也不算利落,有股腥膻气,陈设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屋一般,最醒目的就是客厅中间的一大圈真皮沙发,褶皱里有许多油腻腻的屋子,好似从旧货市场里淘来的一样,一屁股坐上去才发现格外的舒适,趁着不注意揪起接缝处的小小标志看了一眼,手不禁哆嗦了一下——RH。

餐饭简单,不是羊肉就是牛肉,锅茶、果子和布里亚特包子自然是少不得的。

有草地的老蒙族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围着茶几在客厅里坐成一圈,女人已经去屋里准备吃食了,偶尔能听见稚童的童音,想来是有孩子的,不过一直没露面。

吃食没上,白酒已经喝上了,这是老乡家里常有之事。

男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就差一顿酒,或者是一顿小烧烤。

几杯酒下肚,闲说几句,这汉子家里的情况已经摸清楚了。

汉子姓白,叫白根,我不是很了解老蒙族,但也知道,老蒙族里的白姓以前是跟孛儿只斤氏有些关系的。

她老婆没有汉姓,叫苏日娜。

还有俩孩子,大女儿在南边读书,距离太远,而且准备考研了,今年过年干脆就不回来了,小女儿白薇留在他身边。

我注意到这个家庭和这里的其他家庭不太一样,相对而言,汉化程度更高,问了才知道,这和白根自己的经历有点关系,他以前当兵的,而且就在山西那头。

相比于这种朴实无华的生活,这厮说他还是喜欢当兵的日子,可惜,天下太平,没有仗打,成了他的人生憾事,而他这人文化又不行,家事国事都听得,唯独读书声,左耳朵近右耳朵出,士官什么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到日子就退伍了,他说他很舍不得,临走那天抱着老班长的大腿哭得歇斯底里,最后是被踢走的,万分不情愿的回家咬牙继承了几万头牛羊和偌大的草场,时间一晃就到了现在……

看他摇晃着大脑袋长吁短叹,我很想把手里的茅台泼他脸上,想了想,又舍不得,茅台能喝到真的不易,老白是个行家,一入口就跟我说,这是真的,不是车子刚刚开出厂,就被人掉包换上的那种高仿。

闲话说了一阵子,渐渐熟络起来。

我师父一口饮下白酒,笑了笑说道: 你这汉子是个糙人,浑身二百来斤的滚刀肉,水泼不进,盐渍不透,可心里应该不糊涂,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你应该有数,人命关天,说说吧

白根确实是个浑人,闲聊片刻我就感觉到了,可说来也奇,这浑人跟我们几个是毫不客气,劝酒一点都不含糊,张歆雅小抿一口,立即瞪眼,大吼说你养鱼呢啊,硬是逼着张歆雅干了,就算是小稚都不放过,拿着筷头子蘸了点酒尝了才作数,可唯独在我师父面前不敢放肆,多有敬重之处。

如今,听到我师父骂他,憨笑着挠了挠头,旋即才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情,就是死了几个人,大家有些害怕了。

这时,苏日娜正好端着一盆子热气腾腾的手把羊肉出来了,听到白根打开话匣子,脸色一变,手一抖,差点栽倒。

白根背后就像是长了双眼一样,听到自己老婆的惊呼声,从沙发上腾起,转身就扶住了即将栽倒的苏日娜。

我见了这一幕,不禁喝了声好身手,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间,却也瞧得出这白根退伍以后没有真闲下来,脾肉横生的角色可没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和身体状态。

再看白根,这厮满是横肉的脸上竟然生出些许柔色,揉了揉自己那姿色平平的老婆的脑袋,轻声道: 小心点,这还有客人呢

苏日娜张了张嘴。

可不等她说话,白根却笑了: 跑?往哪里跑呢?最早的时候我是想跑的,可那时候你和闺女不肯走,到了这时候,又能跑到哪里呢?那老和尚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是个不想惹事的,放下几道符箓,说不肯走的贴在门上,而他看那些已经准备走的人时,眼睛里分明是有些晦暗的,那时候我就明白,那些人即便是走了,也跑不掉的……

所以,咱还折腾那个干嘛?你回头清点清点家里的钱,给老大那头打过去,好赖她一直在外面,应该是没事的,咱家也不算全被摁住了……

苏日娜眼睛一红,不过还是温顺的点了点头。

这一幕看的我心头没来由的有些发酸,心头不禁长叹一声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话现代人多有误解,觉得是贫贱夫妻干啥都不行,肯定完犊子,实际上却是歪解了意思,这是元稹的诗,大抵是说,那些患难与共的夫妻到了生离死别时,格外的让人悲痛。

我觉着,这话搁在现在的夫妻二人身上格外贴切,也觉得自己对白根误解良多。

起初我觉得这就是个彪子,对自己老婆极其粗暴,甚至是直接拎的,动不动的就大喊要摘掉黄符,怎么看都是那种无神论主义者,现如今来看,却是错的离谱了,这是个胸中有丘壑的男人,粗暴中自有他的温柔细腻处,不走不是因为不怕,而是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两相对比,我觉得自己在看人的眼光上,还是差我师父好大一截。

在丈夫这里得到了不算安慰的安慰后,苏日娜擦了擦眼角,默默离开了。

白根的情绪明显不大好,不再如之前一样乐观,眼睛微红,坐下来一口把二两杯子里的白酒闷掉,憋了许久,才常常呼出一口酒气,而后低下了头,双手撑着额头,看起来好似有些痛苦,沉声道: 其实,最早的时候,是有机会的……

他坠入了回忆当中,自顾自的说着: 那天……打雷了,冬天,打雷了

说完,他闭上了眼,好似睡着了一样。

我和鹞子哥他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震惊。

一首汉乐府特出名的诗歌《上邪》里是这么说冬天打雷的——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话是说死生不渝的爱情的,也说明在古人的认知里,冬天是不可能打雷的。

实际上,冬天打雷,并非不可能

当北方偶有较强冷空气南下,暖湿空气被迫抬升,对流加剧,就会形成雷阵雨,民间又叫做雷打冬

可这样的现象,在这个地方发生的几率却小到近乎不可能。

所以,这里发生的雷打冬……

我们几个没说话,可眼睛里却透着同样的意思——天刑

当悖逆阴阳、有干天和的东西冒出来的时候,极有可能引来天刑

那是晚上……

闭着眼睛的白根如呢喃一样说着: 大约在两三点钟的时候,我正睡得香,轰隆一声就给我吓醒了,等我睁开眼睛,发现窗户都在不停的抖动着,外面有银光一闪而逝,然后我披上衣服冲了出去,见天地的尽头,闪电交织,雷声不绝于耳,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方才渐渐停下……

我媳妇有些害怕,回来就问我,这是不是闹鬼神了。

我说不是……

可就是第二天,我们这来了一对夫妻,一对看起来跟乞丐一样的夫妻,巧的是,他们正好遇上了我媳妇,就问我媳妇能不能给杯热水,我媳妇说当然没问题,就把他们请进了家里,夫妻俩看起来好像走了很长的路,男人的翻毛皮靴子都坏了,我看着他脚趾青黑,就说你这是冻坏了,然后看他鞋码和我差不多,就给了他一双我的鞋,让他换上,说他在这么弄下去,脚趾恐怕就保不住了。

男人笑了笑,接下了。

我媳妇也给他们拿了几件厚棉衣。

我起了个好心,就说你们要去哪,我开车送你们去车站吧,你们这样是走不出雪原的。

男人却摇了摇头,他说,本是想讨杯热水,却得了盛情款待,又是锅茶又是肉食,还得了衣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不敢再叨扰了,可惜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就送一句忠告吧——三天之内,你们这里的人必须离开,不然……后果难测

我这双眼睛也算是看人不少,从那男人的举止和说话能看得出,这对夫妻不是普通人,当时就起了个心眼,跟我媳妇说,要不咱听了他们的话,走吧,我媳妇笑了笑,没说话,我知道,她是不信男人的话的。

后来,那对夫妻就走了,出门的时候,拱了拱手,说三天之内,希望我们离开。

然后他们就走了。

我后来还和其他人商量了,大家都在笑,说我疯了……

白根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注意到,我眼里早就泪水盈眶了。

至此,我再没办法淡定,从兜里摸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打开相册,放大了一张图片递给白根,颤声道: 那对夫妻……是不是照片上这两个人?

照片是十年前拍的,我该庆幸那时 QQ 这东西的流行,大家总喜欢弄个特非主流的发型,比个V,把脸鼓的高高的,然后拍张照上传到空间里,我也尝试过,后来被我爸打成了猪头,我妈美滋滋的登陆了我的号,头像换成了一朵大莲花不说,还把全家福上传到了空间里,连空间名字也改成了心若莲花……

当时挺让我痛不欲生的一件事,现在却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至少,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可以看一看他们的模样,我怕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过的多了,心会变得麻木,然后忘记以前我是怎么活的,乃至于连他们的模样也忘记了……

一家三口,我爸在左,我妈在右,我在中间,中规中矩……

没什么特别灿烂的笑容,就很平静,怎么看都很普通的一张照片,可不知怎么的,我每次看到就觉得鼻子发酸,此时更不例外。

白根注意到了我的神色,就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而后神色就变了,点了点头,看向了我: 他们是你的……

你们先喝着,我觉得有点闷,出去坐会儿,一会回来咱再说事儿。

我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没穿羽绒服,起身离开了,径自出了院落,才觉得浑身的力气彷似一下子被抽走了,贴着大门右侧的墙根蹲了下去。

我死死咬着牙根,竭尽全力的不让自己发出声,用力的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是脚落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

我蹭了蹭眼角,猛然回头,却看到是我师父,他在微笑着,笑的温醇而有力。

师父……

固执似雪崩般坍圮,我顷刻间哽咽了: 我爸妈过的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坐在车上吃着零食和老白他们打屁的时候,他们在雪地里挣扎,鞋子破了都买不起……

我师父叹息一声,谪仙般的人像村汉似得贴着墙角在我旁边坐下,伸手一揽,把我拉进怀里,轻声道: 你觉得自己苦吗?

我愣了愣,想了想这一年来的遭遇,默默摇了摇头。

真的不苦吗?

我师父道: 当你被困在墓里吃观音土的时候,当你斩了龙子脉受了天罚,被活埋在土里的时候,一样不苦吗?

我还是摇头。

可若是你妈妈知道你遭遇了这些,她怕是会怨我这个师父的吧?

我师父笑道: 人若是自己觉得自己苦,那便是矫情,若是觉得他人苦,恨不能以身代之,那便是爱,爱一个人就是恨不得对方一辈子都不遭受一点磨难。只觉得自己苦的人其实是可悲的,说明他是真的孤独的,而觉得他人苦的人才是幸福的,至少……你有心灵的皈依处。

说此一顿,我师父昂头看着天空,手掌在我头顶上轻轻摩挲着,自顾自的说道: 师父少小离家老大回,自不知亲情是何物,哪怕是面对着三清道尊,心中总好像有什么久久不能平复,半生就这么过来了。以往云游天下,一去数载,常常忘了何时归去,可这一次,不过月余,就觉得该回去了,路途中才幡然醒悟,以前不知归家是因为不知家在何方,如今倦鸟归林却是心有了皈依处。

有了皈依处的人,是幸福的。

这种彼此的皈依、彼此的羁绊,像是命运里一条看不见的丝带,总会拉拽着彼此情不自禁的走向对方。

所以,不要害怕,总有一日,那些把羁绊缠绕在你身上的人会一步步走向你。

言罢,他站了起来,我昂首看他,忽然觉得暗沉沉的雪原天穹下,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师父此生最不悔的事情便是收了你做弟子,最怕的事情也是收了你做弟子,成魔之人常是有情之人。

差不多了就回去吃饭,老白他们都在等着你,你的羁绊处有很多,天若弃你不顾,人间自有留你处……

……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待我回过神来,人已经远去。

羁绊,皈依处……

我喃喃自语着,无声的握紧了拳头: 终有一日,我要死死的抓住这些羁绊,一步步的走向你们,任谁都不能挡……

揉搓着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脸,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我忽然间觉得轻松了很多,等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老白和无双他们有些担忧的焦灼神色,笑了笑,几人这才放松下来。

我坐下举杯,一口闷掉白酒,呼出了酒气,目光投向白根: 极寒时的一件衣,饥饿时的一餐饭,这都是无价之物,你结了善缘,救了我爹妈,我不说来生结草衔环,那不靠谱,单说这档子事儿,我肯定顶在你们前面,不会撑不住了就跑,所以你不用忌讳,把知道的都说了吧。

人都说好心有好报,我以前却是不信的,肯帮别人,纯粹是图个心安,没曾想,这冥冥中真有老天爷在看着……

白根有些唏嘘,他是个爽直的,那些虚头巴脑的感激话是说不出口的,几次张嘴,都没能蹦出点场面话,于是一仰头干了,砸吧着嘴说道: 都在酒里了。

说着又要倒,我却伸手压住了他的手腕。

今天就到这里吧,咱们说事。

我笑道: 事情办完了,酒到杯干,一醉方休

白根这回没有再劝酒了,默默用刀子剔着盆子里的羊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我知道他在想事情,也不打断,静静侯着。

这事儿……不知该从何说起……

许久,白根说道: 你爹妈走后不到三四天吧,我们这儿忽然来了那么一茬儿人,不是我们本地人,看起来好像是来旅游的,就在马路旁边右手处第二家人那里下的车,哀求着说附近没什么人了,弄口热乎的吃吧。

这样的人在我们这里不少见呢,我们虽然不是搞旅游的,但家里都有牛羊草场,不差钱,骨子里也不是刻薄的人,所以遇到这种人大都是招呼的,不外乎就是多几双筷子而已,事后也不收钱。

那回呢,也不例外……

那家人就招呼了那几个人。

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忽然举起吃手把肉用的小刀,问那男主人说,你说这把刀子能杀得了人吗?

那家男主人就说,我们老蒙族吃手把肉的刀可快着呢,可不是饭店里的那种小刀,就跟薄铁片子一样,不小心割到手,也顶多就是削点油皮,这刀拿来剥狼皮都行。

那人眼睛一亮,就问,那我试试能不能剥了你的皮?

男主人有点生气了,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好心好意请你们几个不认识的人吃饭,不识好歹是不是?

结果那人冲上去扯住男主人的头发,刀子就往身上招呼。

一家三口,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全都被杀了……

那几个人下手很果断,一家子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全都被刀子扎死了,完后那几个畜生还真就把一家子的皮都给剥了……

事后,上了车从容离去……

我偷偷看了鹞子哥一眼,白根说的这些事儿,跟他的经历极其相似,让我有些担心,不过鹞子哥的内心很强大,依旧面无表情的,我这才松了口气,问道: 然后呢?

起初的时候,大家谁也没在意这个事,以为就是遇上了几个神经病,就报了警,警察来了也调查取证了,而且路上有摄像头,车牌号都拍到了,那几个人跑不了,大家没多想,就当是凶杀了……

白根瞳孔微微收缩: 然后……就是第二家,这家子……遇到了特诡异的事情……

第二家……

我们几个精神明显一震,觉着重头戏总算来了。

第一家人的遭遇确实听着挺渗人的,可也仅止于此,浮躁的社会里,每个人的内心里其实都压抑着一个恶魔,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花就会点燃,有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口角之争,有可能只是一丁点不公平的待遇,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一个平日里人畜无害的老好人暴起杀人,手段之残毒骇人听闻。

这样的事情在当今并不少见,如果硬要从我们这个行业的角度给点解释的话,也成,不外乎就是跟上了什么邪祟,稀里糊涂的就把血腥事情做下了,可这样的推论对我们的目的与目前的大局完全没用,无法让我们抓住关键。

所以,人人正襟危坐,就等着白根说第二件事,希冀能从中分析出什么,至少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在闹腾这些人。

白根也在酝酿着,良久,终于徐徐开腔。

这第二家出事的人,果真算起来,还是白根的亲戚,一样是姓白,两家从他太爷那一辈儿开始分开,传到现在,单纯的论血缘关系,其实已经稍显远了一些,不过两家住的近,倒也算亲密,平日里往来比较频繁一些。

这家的男主人名叫白振,约莫在凶杀案过后两天左右,和自己老婆结伴开了车去不远的拉布大林找朋友去了,一样都是老蒙族,见了面一顿酒跑不了,二人兴致高了,不免喝大了,最后是她老婆开车把他拉回来的。

夜半三更时,白振渴醒了,喝了些冷水,只等着晕乎劲儿稍稍减轻了一些,又开始闹肚子了,于是就穿戴整齐去外面方便,蹲坑的功夫,他就听见大门外面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那动静不是现在的汽车发出来的,倒像是装了泔水的三轮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发出的动静,哗啦啦、哗啦啦……

他在茅厕里听了很长时间,这声音不绝于耳,而且一直就在他们家门外

白振就有些毛了,心想跟前就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国道,你他娘的骑个破三轮子,不去国道上骑,老在我们家门口转悠什么?

白振是个暴脾气,而且老蒙族骨子里就有那么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三两下擦了屁股,提上裤子怒气冲冲就往外面走。

门一开,外面果然有人。

不过却不是拉泔水的三轮车,而是古时候用的那种马车,带棚子的。

赶着马车的是个老头儿,带着个小皮帽儿,穿着羊皮袄子,看起来窝窝囊囊的,黑灯瞎火,脸膛子黑漆漆的,看不清个所以然。

白振刚刚酒醒,正是难受,被人叨扰了,没个好脾气,就怒喝了一声,问道: 你这老头儿在我们家门前来回晃悠什么呢?

那老头儿放下赶马车的鞭子,嘀嘀咕咕的说,周围弄了点泔水,准备回去喂狗呢,结果风喝的多了,闹肚子,就寻思着周围看看,哪里有人家,想借个厕所。

白振被气乐了,就说: 你个老东西还挺讲究的,这周围都是大雪地,又不是在城市里,随便找个地方不就行了?这还挑三拣四上了,是怕被冻了屁股?还是说怕被人看了去?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还是侧开了身子,笑骂了一句,说厕所在院子里的右边,赶紧的,上完了立马滚。

老头儿灰溜溜的跑了进去,白振还朝着人家屁股上踢了一脚,却发现这老头儿屁股邦邦硬。

老头儿被踢得一个趔趄,回头冲了咧嘴笑了笑,两只眼角斜飞着,嘴角怪异的抽搐着,笑的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白振被吓了一跳,作势又要追上去打,老头一溜儿跑进了厕所里面。

白振那时候酒刚醒,脑袋浑浑噩噩的,全然没思索到这事情里的怪异,深更半夜的,什么人会出来收泔水?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马车,笑着嘀咕说,这马车看起来还是挺豪华的,拿这东西收泔水有点糟蹋好东西了,不知不觉绕到马车后面,见两块绸布帘子是放下来的,挡住了里面的光景,他就撩起帘子朝里面望了一眼……

里面哪里有什么泔水桶?

黑咕隆咚的,只能隐约看见有几颗圆滚滚的东西。

白振拎起其中一个一瞧,整个人都吓懵了,那赫然是一颗人头,而且……是他自己的人头

再一看里面,类似的人头还有五颗

他老婆、他的一双儿女、他爹妈的人头都在里面,摆的整整齐齐的……

白振大叫了一声,嗝的一下,就那么过去了……

等第二天醒来,哪里还有什么马车和古怪老头,匆匆跑回家里,爹妈老婆孩子安然无恙,他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后来他就和我说起了这个事情,其实当时我也被他说的有点发毛……

白根说道: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事儿要真发生了,他哪里还有命在?于是就说他肯定是喝酒喝得癔症了,这事儿我以前就经历过,喝多了,感觉有人碰我,一睁眼,模模糊糊的瞧见一孙悟空在我面前耍金箍棒,嘿的怪叫一声,抡起棒子就朝着我脑袋上打了过来,我扑上去就和他扭打,等醒酒了才知道,我媳妇正扫地着呢,被我上去一拳头打了一个乌青眼,为这事儿她半夜趁着我睡着起来打了我好几回呢……

我就盘算着白振应该也是这么个情况……

当时我还劝他以后喝了酒不要往外面跑,挺危险的,他是穿得厚,要是薄点,鬼神不要命,老天爷就把他冻死了。白兄弟你别笑,这是实话,人喝完酒躺雪地里冻死那真是没一点感觉,十几年前街上动不动就能看见喝完酒冻死的老蒙族,这几年几乎是没了而已……

鬼神要命,未必是当场要命,看来马车上那个老头子成不是人了,你那个本家当时不该开门让他进去的,如果那东西没进去,兴许他们还能多活一阵子,保不齐能等到我们来。

我摇了摇头,而后道: 然后呢?

后来,我那本家的兄弟就没了,一家人全没了……

白根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炉子,说道: 就死在了这家伙上面,他跟我说完这事儿的当天夜里,就被煤炉子给熏死了,说出来诡异,第二天他一家子被人发现的时候,全都在炕上,我都去看了,他们的脑袋齐齐整整的从炕沿儿上耷拉了下来,身体和脑袋呈九十度,都硬了,扶都扶不回去,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摁断了脖子一样……

所以,你觉得,第一家人其实不止是谋杀?

鹞子哥接茬道: 第一家人也是看见了什么诡异事情,然后就来了几个人把他们杀了,只不过第一家人看见的那些诡异事情没跟你们说而已,所以你们不知道。

不是我觉得,是实际上就是这样,因为还有第三家人

白根拔高了声音,大抵是这些事情让这个汉子觉得有些憋屈,一身的本事没用武之处,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家人在死之前,也出现了特别诡异的情况,而且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人看见了,我也看见了,这地方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偏偏……就他们一家子死了……

还有?

这回连老白都有些惊讶了,盯着白根看了半响,讷讷道: 你们可真是够头铁的……

确实,这些人的头铁和固执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爸妈提醒过他们,不听,好吧,这可以理解,莫名其妙跑出俩跟乞丐似得陌生人,说你们赶紧放弃自己的家跑吧,不跑会死的,换了谁大抵都不会听,没反手给我爸妈一嘴巴子已经算是好脾气了,人之常情。

第一桩命案出现了,因为种种原因,怎么看都是一场谋杀,他们依然没有警觉,这也可以理解。

可是第二桩命案就很清晰了,白振在死前跟很多人说过自己酒后的诡异遭遇,紧接着一家子就没命了,这明摆着就不是什么意外,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就该想法子了。

和脏东西纠缠这种事儿吧,越早警觉越好,早跑一刻和晚跑一刻的结果天壤之别。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种东西要嘛是干脆不害人命的,要嘛就是害人命的,害的越多就越凶戾,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这跟某岛国挺像的,唐朝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唐朝就应该直接一巴掌拍死它,结果没有,只是在白江口打的它们半身不遂了而已,再往后,它们又飘了,元朝的时候忽必烈是个狠人,准备直接一巴掌拍死的,没成想人算不如天算,被大浪拍死了大军,没能成功,然后明朝时候这帮孙子又来了,万历年间一顿逼兜打得狗日的三四百年下不了地,结果那时候那帮脑残文官开始逼逼了,最后又没拍死,也错过了最后的机会。再往后可妥了,奴清借着唐、明之威,那帮孙子二三百年没来骚扰,直到甲午一战,那帮人一看,咦,这一届领导班子不行啊,跟前面的不一样,这要搁汉唐,哪怕巨龙不小心睡着了咱也不敢惹啊,这种怂包,没说的,盘他再然后,短短三四十年,被人家打了两次,估摸着现在还在惦记着哪天再来一趟呢……

那种东西也是这么个特点,要嘛离他远远的,要嘛就一下子打死,千万别纠缠,纠缠着纠缠着就甩不脱了

我觉着,如果白根他们及早跑,未必会成了现在这种跑不了局面……

结果……他们硬生生的等来了第三家受害者……

不是这样的……

白根摇头,伸手就要去拿酒,又想起了我说的事后大醉的话,攥紧拳头收了回去,咬牙道: 白振死了以后,其实就已经人心惶惶了,可是……第三件事,发生的太快了

他说,他们也不是傻子,白振一家子没了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准备走了,毕竟这地方只是平时他们放牧的时候才会住的,在其他地方都有房子,只不过冬天牲畜圈起来,在这里照看方便一点,而且也都习惯了这种环境,所以才一直在这里待着。

可是白振死了,大家平时挺熟的,一家子都没了,身后事总得靠他们这些人帮办着吧?

一天时间,只有一天而已。

警察来过,一切办理妥当,连灵车都定好了,准备第二天就把人送进火葬场,当天晚上,却出事了……

那大概是晚上十二点?

白根回忆着说道: 外面忽然敲锣打鼓的,特别吵,我们都被吵醒了,跑出去一看,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大戏台子,上面的人已经画的花红柳绿的在咿咿呀呀的唱了。

这不是我的幻觉,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

戏台子下面一个人都没有,戏台子上的人自顾自的唱着,而且是深更半夜的,那场面别提多渗人了。

我们都被吓坏了,可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让他们唱吧?大家伙早被闹的人心惶惶的了,根本就没以为那是人,最后觉着好歹人多,而且总不能就这么被活活欺负了,于是提了家伙,冲上去就找他们的麻烦。

张歆雅问道: 然后呢?

是人……

白根苦笑道: 真的是大活人,那班主还会喘气儿呢,跟我们握手,手上热乎,哪里是什么鬼嘛,甚至还给我们看了他的身份证,说这台子戏是有人定的,就让他们在这里唱。

可大半夜的唱戏,我们觉着不对劲,就不让他们唱了。

班主说,这可不行,他们是吃张嘴饭的,戏台子搭了可以拆,但只要戏开唱了,那就不能听,哪怕一个听戏的没有,也得把戏唱完了,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唱戏的,这算是卖艺的了。

这应该算是五花门里的人了,不过严格意义来讲,五花门是没唱戏这行的,但是有个唱大鼓的,也就是门里的柳门,后来但凡是吃张嘴饭的,开唱腔的,基本上都算作是柳门的人了。

当然,到了现在,必须得是有些手艺的才能算是此道中人,寻常的可不算。

我不了解这个,但老白是行家,于是就看了一眼身旁的老白,老白知道我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低声跟我说道: 是有这么个讲究,现在还持着这讲究的,绝对是柳门的人,没跑

说此一顿,他有些担心的看着白根说道: 你们没拦着他们吧?

拦了啊,都那么多事儿了,哪能让他唱下去呢,还唱的那么渗人

白根道: 当时我就毛了,带着几个人冲上去把他们的戏台子给拆了,那班主也没法子,后来我给了他一万块钱,他们就走了

你们又犯大错了,这来来回回,你们犯了多少忌讳,难怪被为难成这样

老白一拍大腿,苦笑道: 五花门里,吃开口饭的,也就那么三家,评、团、柳

评就是说评书的,团就是说相声的,柳是唱大鼓的,现在是开唱腔的

这三门最是神秘,基本完全混在市井里头,神龙见首不见尾

正所谓无君子不养艺人,他们这三门是靠君子吃饭的,你若是君子了,他们必有厚报,你若是当了个不害臊的没面皮看客,成是要被这些人咒的,数年不走运,霉气冲天是铁定的。

这帮人不会无缘无故害人,既然来了这里唱,就说明是有人让他们唱,他们只管接活儿,明白吧?所以你砸他们的戏台子,那就是不拿正眼看人,好在你最后给了补偿,所以这事儿算是了了,不然你们这些人都活不到现在的。

也就是说,真正害你们的,不是柳门的人,你们得罪的是……看客呀

白根被说的一愣一愣的: 看客?

没错,就是看客

老白道: 评、团、柳三门都有这规矩,只要开了腔,台下无人你也得说完、唱完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不光给人说唱,还给那种东西说唱

你们砸了戏台子,惹了戏子,更惹了看客,单单平了戏子的怒气有个屁用那看客才是重头戏

我师父看白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就摆了摆手,说道: 不知者不罪,且说说,死了那家人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那家人就死的惨了……

白根拢了拢心神,叹息道: 那些戏子被赶走以后,我们就回去睡了,第二天就准备走,一觉醒来,有人见那家人迟迟没有动静儿,就去敲门喊他们,一开门差点被吓死。

那一家子……全都被插在了院子里。

竹竿子削尖了,从人屁股里捅进去,从嘴上出来,然后直接立在院子里,整整齐齐排了一排,脸上还画着唱戏的妆,身上穿着唱戏的戏服,看起来别提多吓人了……

更诡异的是,我记得清楚,那家人的男人是和我冲上去砸戏台子的人,他……怎么说呢,平时脾气就不好,那时候更红了眼了,烧了人家的道具。

鹞子哥问是怎么个道具,白根说,其实就是戏台子上的几个纸人,穿着戏服,而被害的那家人身上穿的戏服,正好就是他当时烧得那几个纸人身上的戏服,妆容都差不多。

糊涂啊

老白都有点跳脚了,手指头哆嗦着指着白根的鼻子: 那哪是什么纸人哟,那就是看客,定戏的人让柳门的唱鬼戏,如果看客里面有想过一把瘾的,他们就会提前让柳门的准备好纸人,打扮成他们要唱的角儿,只等开了戏,他们附身上去,过一把瘾,你们这根本就是结死仇啊

我师父拦下了老白,让他别说话了,不过这回连他都不说不知者不罪了,这些人确实太莽撞了,有些忌讳不懂可以,哪怕冒犯了,最后顶多费点力气平息,可如果不知道尊重他人,这个时候再犯忌讳,那就神仙难回天了。

犹豫了一下,他问道: 接下来呢?

白根耷拉着脑袋,有些丧气的说道: 这事儿真的吓坏了那些人,报了警,正准备走,那个老和尚来了,他看了我们,说有的人能走,有的人却走不了了,走不了的人强行走,在外地的家人也得被连累,至于不能走的,他给留了一道符箓,说各安天命吧……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大家开始搬家了,你们也看到了,很戒备外人,是怕重蹈第一个受害者的路……

老白虽然一再被我师父制止,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走不了的都是打砸戏台子的那些吧?

白根点了点头: 可是,我当时也打砸了,老和尚却没说我走不了,只不过我从他口气力听出了一些味道,怕带累我在外地的大女儿,就不肯走了……

老白觉得这事儿奇怪,就咦了一声,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白根一阵子,好似头一回认识对方: 你当时打砸的时候做了什么?

就是把戏子推了下去呀。

白根说道: 我力气大,一直在拉人……

那这就对了……

老白释然道: 评、团、柳三门,如果说唱的不好,被人轰下台屡见不鲜,没什么可抱怨的,他们自己会认,技艺不行嘛,这是艺人和观众不成文的规矩。你上台拉人,在那些看客的眼里,这不是什么得罪它们的举动,是因为你觉得台上的戏唱的不好,所以去轰人去了,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他们的权利,不得罪任何人,连戏子都不得罪,明白吗?

说起来你倒是个运气好的,大抵在你们看来,你是干了最麻烦的事儿,很容易和人打起来,实际上在那个情形下,这却是没毛病的举措。

打砸戏台子,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这是拆台呀,谁会认?

你想想,大家一起看电视,你觉得节目不好,换了个台,大家虽然不爽,但这是你花钱看电视的权利,人家不乐意大不了再把节目换回去,可你冲上去哐哐把电视都给砸了,这能成么?人家其他人也花钱了呀,对不对?

事情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

白根有些悻悻然……

说到底,你们这个问题还是跑的晚了……

我说道: 老和尚让你们跑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能看出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却吃不准这些东西纠缠的多深,让那些还有希望的人跑,其实也就是尝试着抓住机会,毕竟什么事儿都有个万一,万一有人能活呢?对不对……

不待我说完话,一个约莫九岁的女孩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很稚嫩的孩子,一边跑一边喊白根爸爸,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来回摇动,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咚咚声。

也就是这一刹那,我们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女孩手中的拨浪鼓上

不用说,眼前这个女孩就是白根的小女儿白薇了。

白根说过,他这个小女儿没有蒙族人的开朗与豁达,打小就性格怯懦,显得十分忧郁,不爱说话,心理医生说有一点自闭症,可能和小时候受到的一些惊吓有关系,白根和苏日娜夫妻俩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得出女儿在小时候受什么惊吓了,总之,小姑娘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会恐惧不安,表现的极其焦虑,所以到了年龄也一直没有去上学,就留在夫妻二人的身边。

对于一个有自闭症的小女孩来说,一下子被七个男男女女盯上,小脸立马变得刷白,奔向白根的脚步一滞,转身就往卧室里跑。

下一刻,我师父唰一下出现在了卧室门口,堵住了小姑娘的去路,小姑娘被吓坏了,啊的尖叫起来。

张先生,别……

白根惊呼一声,他最心疼的莫过于这个小女儿了,作势就要去抱白薇,结果刚刚扶着沙发站起身来,整个人就停滞在了原地。

却见,我师父嘴角含笑,食指与中指啪一下点在白薇光洁的额头上,原本焦躁不安的小姑娘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恐惧之色也在一点点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幸福的微笑。

白根大抵是这辈子都没见自己的女儿小的这么平和幸福过,惊呼道: 这是……

那个心理医生有一条倒是没说错,你姑娘确实是被吓着了。

我含笑道: 不仅如此,怕是……被缠上了

我有心想说怕是做了那些东西的干粮,又觉得这话说出口不太合适,以白根这性子,指定得原地爆炸,这才换了个相对婉转的说法。

实际上,这女孩儿我看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出些不对劲了,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头发微微发黄,软,且呈现出卷儿状,这是典型先天气缺失的模样。

头发微卷发黄,这是许多人的特征,是不是异常,主要得看父母,白根两口子发黑且直,很是浓密,在白薇身上出现这种情况,这就算是一个可以参考的地方了。

先天气这东西只有孩子的身上有,和中医说的先天强弱是一码事儿,父母阴阳交感而诞生生命,先天气就源于胎盘之上,随婴儿降生而诞生,及至十二岁魂满,先天气被全部消化。

这东西强弱,跟父母的身体状态关系很大,白根不用说了,这就是一头人形的骡子,壮的不能再壮了,苏日娜的身体也不错,生育白薇时的年龄应该没超过三十岁,这等配置,白薇的先天气按说应该很强的,只有父母身体不对劲,或母亲生育年龄太大时,孩子的先天气才会被削弱。

综合这一切,可以推断出,白薇的先天气应该是后天被掠夺了。

除了鬼神,没人会对这玩意感兴趣,当然,那些求长生的变态邪术士不算在内。

小孩容易见鬼,不仅是因为他们能看见,更是因为身上的这一道先天气惹鬼神垂涎,很多地方都有孩子不满十二岁不能上坟的规矩和讲究,就是在避讳这个。

孩子被攫取了先天气,身体状况就会每况愈下,阴气侵体,久而久之,对鬼神亲近而对阳人戒备,她自己的情绪也会被压抑,许多时候明明内心是愉悦的,想笑却笑不出来,身体日见沉重,直至……青年早夭

白薇自小性格异常,说明她很早就被攫走先天气了。

早在我师父动了的时候,我就已经动用大神咒,净心名目,许多白根看不见的情况我却是一目了然,点在小姑娘额头的那一指,分明就是把灵气打入了小姑娘的身体里,利用灵气在给小姑娘梳理被阴气侵蚀的身体……

这一手我肯定是做不到的,现在我能把灵气灌注在笔尖落到符箓上就已经是极限了,用灵气梳理他人的身体筋络,这便是道家说的气功了……

好吧,我承认,这个词儿已经被那帮民间的大师给玩烂了,现在人们只要一听这个词儿,还有传统武学大师,脑子里的第一印象就是——骗子

对于这帮人我自然是恨的牙痒痒,老祖宗但凡留下点什么东西,总能被什么马大师、雷大师什么的玩成一坨狗屎,搞成个笑话,相信但凡玄门中人,对这帮子大师都是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但,他们用来招摇撞骗的这些噱头,确实是存在的……

比如气功这东西,它就是我们道家的一个东西,只不过没有那种起死回生,一言不合连癌症都能治的本事。

所谓的气功,和我们修行说的一个境界有关系,这个境界便是——丹道

这也是古代气功的名称……

所谓丹道,这就不得不提我们清微道讲究的内丹术了,内丹术之根本,便是人的精气神,修行到这一步,五感敏锐,精气神极其强大,许多道人闭目能知身后来者是谁,这便是精气神的作用。

丹道有成,精气神极其强大,灵气离体已然可以控制,用来梳理他人筋络,起死回生,治疗癌症什么的是不大可能的,但驱散体内阴毒、拔除附身邪祟,疏通经络什么的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丹道……就是我的下一步目标了

由胎息而入玄境,是为玄微,玄微有成,五感通达,精气神细察入微,是为……丹道

无双现在应该就站在这个层面上,不过他们摆渡人这一脉锤炼的是身体,估摸着丹道和我们道家不太一样,我也请教过他,对我没任何帮助,当然……就算是有帮助我也没辙,没有第三颗地灵珠,我这辈子就在玄微上了……

用灵气帮小姑娘清理筋络,这需要一阵子时间。

我们也不敢打扰,只能等着。

白根见二人一动不动,就问我这是什么情况。

我只能硬着头皮去解释……

然后白根看我的眼神就更怪了,这就是个棒槌,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不就是前几年说的那种气功治病么?

天可怜见,这一刻我真的是恨透了那帮骗子,本来是道家几乎不外传的说法,不知怎的就传出去了,还成了骗子口中的大旗,搞的人尽皆知不说,名声还顶风臭十里

好在,白根对我们倒是信任,我也只能忍着脸皮子上火辣辣的燥热给他解释了一下道家的丹道和疏通脉络一说。

连带着他女儿的情况也大致说了一遍。

你不要小瞧这个问题。

小稚一边啃着羊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个小妹妹本是个好命的人,遭了这么一出,如果不是遇到惊蛰哥哥他们,恐怕都难活过十二岁,她的先天气亏空的太厉害了,十二岁魂满之时,最后一丝先天气内敛,便是她丧命之时。

白根坐不住了,急急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小稚一定是看到了画面,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自顾自的大吃着。

我这才转向白根无奈说道: 也不用慌,所谓丧命,其实就是阴气侵体严重,但体内再无阳气可以抗衡时,人也就没了,我师父把她的筋络梳理一遍,驱散了阴寒气,你们给多抓点补阳气的中药吃就可以了,我这里正好有个方子,写下来让我师父瞧瞧,他觉得行的话,那你们就按照这个做

白根哪里有不同意的理由?连忙取了纸笔来。

我一直在钻研我师祖留下的医术,这个简单的方子不成问题,略一思忖,便直接下手了,写了十几味药材和用量停手。

这时,师父那头总算收手了,白薇则倚在他怀里,沉沉睡着了。

可怜的孩子。

我师父轻叹一声,把白薇交给早就忐忑不安等在一旁的苏日娜,这才说道: 等她醒来你们就会见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女儿,先好好照顾着吧,估计得睡一阵子呢,等她醒来,正好我也有些问题要问问她。

苏日娜忙不迭的点头。

我把开好的药方推到我师父面前。

我师父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喜色,点了点头,道: 不错,你用功了

想了想,他在上面又添了两味药材,这才交给白根,说道: 亏损的厉害,必须后天进补,药别停,等十二岁了抱来真武祠,到时我再看看。

我则美滋滋的在一旁偷乐。

不容易啊,这还是我师父头一回这么认可我

以前大抵就是,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没天赋……

暗乐之际,我师父却把白薇手里摘下的拨浪鼓放在了桌子上,淡淡说道: 这个东西,你们看看如何。

不用看,人皮的

白薇不在,也就没了吓坏小姑娘的担忧,鹞子哥说的很直白,拿手指头扒拉了一下,淡淡说道: 黑漆料子、棺木把儿,人皮的鼓面,大筋的线,都是行当里的人,都不用看第二眼的。

这……这都是点啥东西啊?

白根结结巴巴的,有些忐忑的问道: 不就是个拨浪鼓嘛,这又是人皮又是棺木的,咋听着那么渗人呢……

老白狞笑一声,问: 你真想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白根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明显胆气有点散了,不过这汉子犟,不喜欢露怯,又用力点了点头。

老白这厮最爱干没屁眼子的丧心病狂事儿,当下给对方解释了一下这拨浪鼓的门道。

人皮就不用多说了,就是拨浪鼓的鼓面

人皮和兽皮不一样,人皮分的很多很多层,哪怕是全剥下来,干了以后也没有任何弹性可言,尤其是最外面的一层油皮,黄拉拉的有浑浊感,有些没处理自然风干的,看起来就跟煎饼果子里的脆片儿似得。

眼前这鼓面很明显就是最外面那一层油皮,拉扯平整了,把最外面打磨的发毛,不过还是能一眼看得出。

至于黑漆的料子,说的蒙着人皮的鼓身了。

黑漆料子就是漆木。

漆木的种植范围很大,除了黑龙江、吉林、内蒙还有新疆这四个地方,几乎都能种植。

以前这四个省不是没想着种植这玩意,那么多山,那么好的土地,漆树的经济价值还那么高,不种点说不过去,结果移栽过来以后,一股脑儿的全死了,这些死掉的漆树大都没人去料理了,有的伴随着地质变迁,埋在了地底下,遇到了特阴的地方,久而久之木头就呈现出了碳色,所以叫做黑漆料子。

这种料子一旦被意外挖掘出来,表面就会渗出红色的水珠儿,状如渗血,最后形成质地如油漆一样的一层红色镀层,是天下一等一招鬼的东西,黄鳝血、铜镜子什么的见了都得靠边站。

如今人皮的鼓面捆绑在这料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刷了漆,不过行内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那股子阴森味儿怎么都跑不掉。

至于棺木把儿,便是这拨浪鼓的木头把儿了。

如果墓葬保存完好,棺材没有腐蚀,里面的死人却烂了,烂出来的汤汤水水会浸润棺材底子上,久而久之,那块棺材板就变得有意思了,切割下来以后油光水滑的,乍一看,好似盘玩形成的包浆,所以一些材料特殊的棺材这部分会被土夫子切割带走,最后被卖到文玩市场上,加工以后当做盘过的东西来卖,一卖一个高价儿,而且谁都辨认不出来,因为料子是真的,只是那层包浆就……

这种东西在金丝楠和崖柏里最常见

这个拨浪鼓的把儿就是这么个东西。

至于那大筋的线……

其实就是人脚后跟上那条大筋

抽下来以后,晒干,然后再泡水,水浸润后,就会破开,变成如苎麻丝儿一样的东西……

拨浪鼓左右两侧绳子就是这东西。

白根被说的恶心了,原本还时不时的吃两口手把肉,现如今看了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恶心的直打嗝。

老白没说过瘾,还想说,被我师父抬手打断了,而后问白根: 这个拨浪鼓的来历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

白根皱眉道: 出事以后吧,我们基本上就闭门不出了,那天……我姑娘实在是想出去玩,我媳妇就说那你就在门口玩一会,然后没过多一会儿,她就跑回来了,手里拿着这么个东西,我问她哪来的,她说门口过去个叔叔给她的,当时人心惶惶的,我就说扔了吧,她死活不愿意,没了办法,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心想反正就是个玩具,应该没大碍。

说到这里,他转而问我师父: 张先生,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用的呀

这个问题就不是道家人的本行了,而是我们礼官的专业。

于是我就说道: 有句话你说错了,这东西不是玩具,在古代,它是乐器,以前又叫做鼗鼓

鼗这个字儿你拆开来看看,上面是个兆,下面是个鼓,兆是远的意思,鼗就是远方来的鼓。

顾名思义,鼗鼓这东西是当时远方的少数民族进贡来的,当时是直接敬献给周天子的,大概就是春秋战国那个时期……

而鼗鼓在那个远方的少数民族那里是个什么作用呢?

巫祝明白吗?

就跟以前的傩舞差不多,少数民族以鼗鼓而舞鬼神

若是以牛皮为鼓面,是为驱鬼,而这个用料那么邪性,还用多说吗?是招鬼的

如果我没猜错,给你姑娘这东西的,绝对不是个人,那家伙惦记上你家了,人皮和筋都是他自己的,棺材板儿也是它的,一旦三更半夜摇这东西,他就能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白根正欲说话,我摆了摆手打断了,而后说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正要说这个,拆戏台子的人很多,为什么都被惦记上了,就你没事儿?之前我们觉得可能是你没有砸戏台子,不算惹了看客,现在看来这想法有点偏颇了,那些东西根本不讲道理了,不按规矩来了,你应该也在黑名单上,只不过是因为它们奈何你不得罢了。

拨浪鼓这东西吧,它不会自己跳起来咬人,目的就一个,把外面的东西接引进来。

我琢磨着……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镇住了,让它不敢强闯,只能按规矩来,毕竟,如果你女儿摇动拨浪鼓,主动邀请人家进门的话,那……就真的是什么都压不住了,自己找死,老天奈何?

可以肯定,不是那张符

鹞子哥笑着补充道: 那张符确实霸道,却是有空子可钻的,果真遇上一门心思要你命的东西,挡不住的,你看看那几家人,老和尚不是说跑不掉了吗……

这个问题可难住白根了,这汉子一边挠头一边苦思冥想,良久,一拍脑袋,说道: 你要说能镇那种东西的玩意,我们全家好像就一个,祖上传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个啥玩意……

而后这厮跑去卧室里翻箱倒柜了,老白跟着去看了一眼,眼睛红嗖嗖的回来了,比划了一下,说全是老银器,家底儿厚的不像话。

不多时,白根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尊佛像,只有巴掌长。

老白睨了一眼,就说: 鎏金板凳佛,唐朝的,开门儿老的东西,不用看第二眼,不过不是这东西,继续找吧你

白根说要不是这东西的话,那他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干脆让我们自己去里面看。

柜子打开了,里面老东西还真不少。

很快,我师父盯上了一个青花瓷瓶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黑乎乎的东西。

舍利

我师父微微眯着眼睛说道: 没错,就是这东西了,一个高僧的舍利了,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也是祖上传下来的……

白根说道: 我爸跟我说以前我们家老祖宗在打仗的时候,救过一个和尚,那和尚说我家老祖宗杀孽太重,子孙后代怕是要重蹈血光之灾,把这东西拿去吧,他师父的遗物,供奉好了,保不住他这个举过屠刀的,可至少子孙能求个太平

这说法能说得过去。

他们这个村子很有意思,老东西很多,白姓也很多。

蒙古族姓白的有很多,汉族姓白的也有很多,可这两家姓白的追溯起来,却不是一个来由,汉族的白姓应该源于先秦时期的嬴氏或者是芈氏,而蒙古族的白姓就复杂了,有人说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有人说是成吉思汗亲军的后代,不过满清考证过,认为很多部落都改了这个姓,但总归都是成吉思汗时期非常辉煌的部族,或多或少都跟孛儿只斤氏有些关系。

这里的许多发现也证明了这一点,从农耕民族那里掳掠来的大缸,很多很多的银器等等,都在证明这个。

白根说的那位老祖宗,成就是成吉思汗时期的人了……

这个青花瓷瓶子的年份看起来也差不多是那个时期的……

家里有一位高僧的舍利坐镇,不干净的东西进不来……还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儿

有此物,你们暂时可安心。

我师父点了点头,旋即道: 先照料你姑娘去吧,给我们安顿个房间就好了,想必等那女孩儿醒来,你们为什么会遭到邪祟侵扰就有一些眉目了

白根应了一声,就把我们带到了他大女儿的房间。

等白根走了,鹞子哥就提议说,要不要去另外几家人看看。

这里的人大致分为三茬儿,一茬儿听了老和尚的话准备走的,一茬儿是老和尚说走不了的,白根算是第三茬,也是唯一的一家,知道走不了,所以准备拼命的……

鹞子哥说的其他人,自然是那几家走不了的,估摸着他想看看那几家人是什么光景,遇到了什么诡异事情?

我师父却摇了摇头,淡淡说了俩字儿——休息

于是,我们就不再多事,去车上拿了一些东西,鹞子哥把车停到白根家不远处。

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赶路,我们此刻也很累了,房间空间有限,我师父在床上,我们几个都打了地铺。

犹如梦呓一般和老白嘀咕了一阵闲话,大都是关于我爸提到的那颗地灵珠的……

不外乎就是,那颗地灵珠是哪条龙脉结的?又是结合哪个朝代的国祚形成的?一般来说,地灵珠都成型于中原王朝大昌之际,草原上冒出了这么一颗珠子,确实诡异的很,关于此的讨论我们一路上都没停下过,老白大抵是实在没力气讨论了,随便支应了我几句就睡过去了。

没人理会,我渐渐的也就消停了,又加上喝了点酒,不知不觉睡着了……

直至,一声凄厉中带着惊恐的尖叫声撕裂了宁静……

积年累月生活在危机中的人,一旦遇到危机,身体往往会比大脑更早做出判断。

此刻就是这样,无须他人招呼,房间里众人噌噌就坐了起来,睡眼依旧惺忪,掖在枕头下面的家伙事儿却已经横在了胸口。

夜很沉,草原上这个季节的风很夸张,尖锐的呼啸声犹如厉鬼的呜咽一样,让人原本有些低迷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睡不成了,穿衣服吧。

我师父慢条斯理的将外面的棉大氅披在身上,脸上无喜无悲,浑然看不出丝毫紧张的意思。

一群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除了老白这厮有裸睡的臭毛病,很恶劣的脱个精光外,我们大都是穿着衣服的,起身把厚厚的军大衣套上即可。

哐当

门被一脚踹开,寒风席卷着雪沫子乌拉拉的冲进来,老白倒吸一口凉气,白花花的大肚皮扑棱棱的颤动着……

白根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这倒是个警觉的,看来和我们一样,睡觉的时候没有脱衣服,衣着很整齐,进门正欲大喊大叫,被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上后,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最后看向我师父: 张先生,刚刚那声儿……您听见了吗?

我师父点了点头。

是隔壁那里传来的,该死的,他们家肯定出大事儿了

白根被我师父不疾不徐的模样弄的连连跳脚,还以为我们对白天的事儿依旧耿耿于怀呢,哀声道: 那帮瘪犊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多海涵,不过这人命关天呀……

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我一边把背包往背上甩,一边说道: 谁说不救了,总得让我们穿好衣服吧?零下五六十度的鬼天气,你难道让我们去裸奔?

白根语气一滞,我师父指了指床上,笑道: 过来先坐一会儿吧,喝杯热水,这些事情让惊蛰他们去处理就好。

我知道我师父是担心白根一家子,这等时候自然是不能分开的,也不多说,看鹞子哥他们把家伙事儿全带上了,便推门出去了。

另外那几家走不了的,我们没有去拜会,但大体的情况白根和我们说了,倒也了解。

隔壁这家子姓祁,这是蒙古族乞颜部的汉姓分支,男主人叫祁满仓,女主人叫乌仁图雅,有仨孩子,初中、高中的年纪,正好寒假了,被一股脑儿的全堵住了。

出了白根家的大门,旁边是一个牲口棚子,再往过一点,就是祁满仓的家,双方还有点距离,不过隔着很远就听到祁满仓的那边的大门在哐哐作响,大门一颤一颤的,里面传出阵阵尖叫声和啼哭声,明显是人被锁在里面了……

老和尚留下的黄符在大门一侧哗啦啦的抖动着,没有丝毫被损坏的痕迹。

圆月高悬,一道纤长的影子落在路面上。

却见,在祁满仓的隔壁,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在墙头上来回张望。

抬头迎上对方视线的刹那,我被吓了一跳,看到对方呼出层层白雾后,没好气的骂道: 要命的时候了,还敢趴在墙头上看热闹,赶紧躲着

三,三个孩子被堵在门口啦,快救人命呀

那爬在墙头上的老丘嚷嚷了一声,大抵是没踩稳,身子向后一仰就消失不见,而后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和痛呼。

此时,鹞子哥已经三步并做两步向前赶去,一路加速,及至祁满仓家门前的时候,纵身一跃,飞起一脚踹在大门上。

哐当一声巨响,大门哗啦啦的晃动,鹞子哥被弹了回来,地面太滑,一个趔趄,我则快步抄上去扶住了他,这才没有跌倒。

没用的,这是鬼封门

说话间,已经从背包一侧取出了一沓子符箓,哗啦啦的翻动寻找。

来之前我就已经在观察了,情形如何,了然于胸。

老和尚留下的符纸没被破坏,说明这就不是什么孤魂野鬼直接闯了进去,而是正大光明进去的,如同回家……

里面明明有人,却出不来,这就是典型的鬼封门。

二者结合,答案显而易见——祁满仓家里的东西,怕是他们的自家人

只有曾经属于这里,才能进去的这么理直气壮,插门插的连自家人都出不来

很快,我从黄符中捡出一道七宝符,这符又叫神仙开门,平日里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民间多用来讨个吉祥,有些人家在请神像的时候会将此符贴在门上,和春节时贴的出门见喜是一个寓意,就是祛除邪祟,神仙进门,百无禁忌,就是为了避免请神是出现什么误会,搞得最后请神容易送神难。

此时,这道七宝符用在这里却是再应景儿不过了。

鬼封门,生人勿进出,我来个神仙开门,诛邪退避,百无禁忌

啪一下将符纸拍在门上,并指成剑向前一引,轻喝一声即。

轰的一声,好似锤子砸在了门上,金属之音回荡。

而后我冲着鹞子哥点了点头。

里面的,让开些

鹞子哥吆喝了一声,而后再次弹起照着大门上一脚,这次是吃上大力气了,两扇铁门干脆直接飞了出去,里面传来几声痛呼,三个半大孩子估摸着没听清楚,被铁门拍个正着……

我们几人一拥而入。

我、无双、鹞子哥三人呈三角形在前,老白、张歆雅还有小稚跟在后面,拉起三个半大孩子往外面退。

救……救救爸爸和妈妈……

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大声道: 他们都在里面……

我已经顾不上回应了,目光盯上了正屋,里面的灯是亮着的,不过窗帘拉上了,能看见两个人在客厅里来回周旋,稀里哗啦的打砸声不绝于耳。

摆了摆手,让张歆雅和老白拉着三个孩子先退出去,与此同时,我手中捏印,口诵真言。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

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罗千齿神,却邪卫真。

喉神虎贲,气神引津。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思神炼液,道气长存。

……

这正是道家的大神咒,净心、净口、净身,一时间,我原本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只觉五感凝练,诸邪不侵。

没办法,从窗户的轮廓上可以看到,里面正在周旋的是一男一女,应该就是祁满仓夫妻俩了,女的在张牙舞爪的追,难得在不断的逃,推箱倒柜的阻拦对方,看那清醒,女的分明是被控制了。

却不知是附身还是上身……

这种摆弄他人身躯的东西极为麻烦,不动大神咒肯定是不行的,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鹞子哥也知道这个,就取出了净水柳叶开眼,而后递给无双,无双却笑着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他能看见。

男人大概是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儿,知道自己给三个孩子争取到了逃跑时间,便不再和女人纠缠了,抡起椅子朝着女人狠狠丢了过去,女人僵硬的侧身闪避,他则趁机撞开门冲了出来。

模样很惨,赤条条的,浑身上下就一条睡裤,前胸和后背上是抓出来的血道子,皮肉翻卷,也不知遭受了何等的攻击,两手捂着裤裆,面色惨白,跌跌撞撞跑了没几步,在我们跟前不远处栽倒在地。

准备

我低喝了一声,唤醒天官刃步步朝着屋子迫去。

桀桀桀……

阵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从屋子里传来,那女人也徐徐走了出来……

僵硬的动作、扭曲的肢体,苍白的肤色,以及涣散无神的双眼……

女人看起来像极了许多西方末日片子里的丧尸,尤其是行走的时候,胳膊和腿的关节处不打弯,好似踢正步一样朝前甩动,却没有正步的那种精气神……

不用说,这位就是女主人乌仁图雅了……

祁满仓原本半死不活的趴在我们面前,看到他老婆不依不饶的从屋子里追出来,啊的尖叫一声,跳起来就往我们三人身后躲,边走边回头张望,指着自己的老婆大叫道: 她……她癔症了,要弄死我……

这当然不是癔症了,他没开眼,自然看不见趴在自己老婆背上的那个东西,那玩意躲躲藏藏的缩在乌仁图雅身后,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这就是典型的鬼附身了,鬼怪绕到人身后,趁机一下子把人给架起来。

以前茳姚用这法子控制过我,还脑袋抽了,差点把我给切了,对此我自然是记忆深刻了,不过当时的情况又与现在不同,茳姚附身我的时候,我本身是处于一种配合的状态,故而双方配合默契,如今乌仁图雅明显在排斥身后那东西,那东西只能强来了,这才出现了这种半死不活的怪异状态。

歆雅,燃香

我低喝一声,那东西凶戾有余,道行却是差一些,我们几个开眼能看见,张歆雅有一双阴阳眼,自不在话下,无须多解释,她自然知道要用什么香,旋即我对左右两侧的鹞子哥和惊蛰说道: 顾忌着活人的性命,别下死手,拿住她再说

言罢,我提刀率先扑杀上去。

哪知道,控制着乌仁图雅的那东西看似摆明车马要和我们硬碰,实则已经萌生了退意,我这边一动,她立马朝旁边冲去,动作僵硬,速度却不慢,两条直挺挺不会打弯儿的腿抡圆了,看样子是准备翻墙逃走。

三个大活人都把它堵到门口了,这要是再让她跑掉,我们以后还怎么混?

实际上,从动手刹那,鹞子哥和无双就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在正面,他们两人左右包抄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对方冲到墙角下跃起的刹那,鹞子哥正好杀到,绑着黄符的匕首照着对方脖子前一扫,趁着对方腰身后仰闪避的工夫,拧身一记鞭腿抽在对方腰眼上,将对方踢的倒飞回去,沉沉落地后蜷缩起来。

趁他病,要他命

此时,我正好杀到,正准备擒住对方的时候,对方却来了个大翻身,直接把乌仁图雅顶在了前面,而后一颗脑袋从乌仁图雅的肩膀后面探了出来。

这个东西第一次正面暴露自己的模样,是个老太太,脸上的褶皱好似浓墨重彩画上去的一眼,瞳孔却是暗绿色的,说不出的诡异,脖子一下子探出老长,哇的一下朝我咬来。

我却不是当初那个见了邪祟两腿打摆子的初哥了,鬼怪要命可不是这般个要命法,摆明就是想吓唬我,好趁着我一惊一乍的工夫,直接突破出去,索性毫不避让,在对方脑袋靠近我的刹那,一肘子砸在对方脸面上,这可不是单纯的力量,地灵珠早在唤醒天官刃的刹那就苏醒了,这是夹杂着地脉灵气的一击。

噗的一声,老太太的五官被一下子杵了进去,偌大个脸盘子上留下拳头大小个坑,鬼叫声也变成了猫咪似得呜咽……

抓住这个机会,我飞速将耳乌仁图雅翻了个身,如此一来,就是乌仁图雅在下,老太太在上了。

这东西好似树袋熊一样挂在乌仁图雅的身后,见被我掀翻过来,也有些慌张了,立即挣扎起来,屁股朝后一拱,乌仁图雅也随着做这个动作,试图从我手中挣脱出去。

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这就完全是白费力气了,刚刚赶到的无双只是在其屁股上踹了一脚,立即服服帖帖的趴在地上,而后,他和鹞子哥一人负责手,一人负责脚,直接将之扯成了大字型。

张歆雅见状一溜小跑跑了过来,手里擎着三炷香。

这香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贡在三清道尊像前的,时间久了沾染了些清静之地的灵气,最是灼烧鬼怪。

大局已定

我念着这老太可能和祁满仓两口子有些牵连,接过三炷香后没直接下手,便沉声喝道: 自己下来,还是我们帮你?

哪知,这老太根本不听,竟然张嘴就朝着乌仁图雅的后脖子上咬了去,明摆着要鱼死网破,却也不知两口和他们有什么仇怨,狠毒至此。

我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炷香插进对方的嘴巴里。

鬼怪食香,只是食香气而已,却不受不住这等贡香的灼烧,唔的哀鸣了一声,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打在她身上一般,将之抽飞了出去。

我顺势拈出雷符,准备再给它来一下狠得,然后彻底封了它,结果这老太太落地后,像是抽羊癫疯一样抽搐起来,身上鬼气、阴气溃散。

这就魂飞魄散了?

鹞子哥惊呼,满脸的不敢置信。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早早就考虑到了它和这家人的关系,下的并不是辣手,莫说是敢要人命的厉鬼,就算是刚过头七的亡人都不至于被这么一下子弄的魂飞魄散。

手足无措间,我看见老太太扭曲的脖子上有殄文一闪而逝。

不是咱们打散魂魄的,是有其他东西在控制着它,殄文这东西活人用的少,看来控制它的东西成也是个死人

我很快做出了判断,正不知所措, 忽然瞥见了门口情况。

祁满仓已经退到了两个孩子跟前,身上血淋淋的,却还护着两个孩子,小稚则顶在他们的前面, 小小的人儿,一副要保护他人的模样。

至于老白……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竟然缩在了小稚的后面……

看到那一家三口子脸上的茫然和恐惧, 我终于知道该做什么了,掀开背包,飞快翻腾着里面的黄纸、朱砂等玩意,从最底下掏出了一包香灰。

喂,下面的那三个

我冲着祁满仓大吼了一嗓子。

三人一个激灵,这才如梦方醒, 下意识的看向了我……

不是让你们看我,都老子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东西

我喝了一声,再没理会三人, 那老太太在殄文闪烁着之间,身体已经如同水母一般, 近乎透明了。

没时间耽搁,我一抖手里的密封袋子, 香灰劈头盖脸的朝着老太太撒了上去。

粉尘飞舞之间,一个人形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来。

可也就是短短刹那而已, 很快,老太太化作一缕缕黑气溃散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知道,这个老太太一定掌握着了不得的信息,对方控制它来害人,结果看它被擒住了, 于是动了手段,直接让它魂飞魄散……

所以, 对于这个老太太的身份,我很是上心,对方溃散的刹那, 立即回头问祁满仓: 看清楚了吗?认不认识这个人?

祁满仓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惊呆了,张了张嘴,屁话没说出一句。

反倒是一声哭喊惊动了我们的那个女孩儿失声喊道: 姥姥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小编推荐

最新小说

最新资讯

标签选书

桂ICP备2025053872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