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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买衣服，帮他交学费。

听他说爱我，看他给我戴上两百块的戒指。

直到拍卖会上有枚天价戒指被买走，我听到他朋友问他:

崇哥，说真的，我们都以为你对你那个姐姐是认真的。

怎么会，一个没上过大学的可怜虫而已。

有人追问: 那你这戒指，还是送你订婚对象?

不然?我送给她?

顾崇轻笑: 这戒指比她人都值钱，她敢戴吗?

1

半小时前，我收到一条陌生信息。

来找顾崇。

附加一张顾崇的照片和一个会所地址。

会所接待对象出了名的非富即贵。

我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但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在包厢外听清顾崇声音的瞬间，我脑袋嗡嗡作响，扶着墙壁让自己站稳。

努力去听里面的声音。

崇哥，那你都要订婚了，还不提分手，真不怕那女的知道你身份后赖上你啊?

有人插嘴: 叫什么来着，满潇?还真别说，上次见面看着挺傲的，真想知道被崇哥甩了是什么样子。

顾崇漫不经心: 怕什么，我还巴不得她缠着我。

毕竟，她现在还是挺招我喜欢的。

至于其他的，玩腻了再说。

我死死抠着手心的手指松开，搭上门把手，看到了戴在中指上的戒指。

五天前，顾崇变戏法一样从一束花里掏出这枚戒指时，我满心甜蜜。

但还是弯起手指向他确认: 你知道戴在中指的含义吗?

他一愣，随即捧住我的脸，郑重道: 我知道的，姐姐。

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家。

戴好后，他在我指根处亲了一下。

真合适，姐姐。

那时候以为是尺寸合适。

现在看来，大概是价格合适。

二百块的戒指，配我这样没上过大学的可怜虫刚好。

七位数的戒指，配他顾少爷的订婚对象，也刚好。

2

镀了一层金的门把手像有千斤重，我深吸一口气，还是压了下去。

我扫视一圈，大概十几个人，有几个顾崇向我介绍过的，当时说是同学。

包厢瞬间噤声。

顾崇瞬间慌乱，原本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他从沙发上起身要来牵我的手。

姐姐，你怎么来……

剩下的话，被一杯泼在他脸上的酒止住。

我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上，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第一次见面在酒吧，当时顾崇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正在被人刁难。

我替他挡了胡搅蛮缠的客人一杯酒，现在算是还给他。

随即把手上那枚掺杂着欺骗与轻视的戒指摘下来，砸在他身上。

冷笑道: 顾少爷，真是委屈你了，演了这么久的贫困生。

你放心，我现在知道您金尊玉贵的身份了，绝不会赖着你。

我们好歹相恋一场，顾少爷既然要订婚了，我就祝你，像我一样，毫无保留地付出，然后被人耍得团团转。

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顾崇的声音没了刚刚的游刃有余。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我忍着眼泪转身离开。

顾崇像是要来抓我的手臂。

他朋友插嘴道: 崇哥，一个乐子而已，你还解释什么啊。

就是，趁这个机会断了不是刚好。

他最终没有追出来。

我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出租屋的地址。

司机师傅很健谈: 姑娘，失恋了啊?

不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过上三四个月你再回头看，那都不是事儿……

我擦干脸上的眼泪，轻声道: 不是，被骗钱了。

他侃侃而谈的声音止住。

用同情的眼神在后视镜看我好几眼。

半晌才开口: 先报警，没准儿能找回来呢。

就当破财消灾了，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我点点头谢他。

他穷尽语言安慰了我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忍不住似的愤愤道: 真他娘的是个畜生。

我沉闷了一晚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脏话有所好转。

忍不住跟着他附和了一句: 是，真是个畜生。

摸出手机，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然后把双人小荷包里我存的每一笔旅游基金转出来，把他的身份信息从购票软件里删掉。

长沙、重庆、西安……

十几个城市，我当初是怎么存进去的，现在就要怎么取出来。

我要一刻不停地把他从我生命中划分出去。

取出最后一笔钱，我给自己买好一张明天的高铁票，订好酒店。

目的地有山有水，是我从十六岁起就向往的地方。

3

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妈妈被打跑了。

我爸，喝酒赌博家暴，还不如死了。

高一地理课上，老师总喜欢在晚自习给我们放《航拍中国》的纪录片。

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外面的世界。

我在学校看一集，回家趴在奶奶的膝头上跟她讲一集，跟她说以后赚钱了要带她去好多地方。

高二那年，她查出肝癌，晚期。

家里没有经济来源，我在校内校外各种挣外快。

我买完药，交完学费，挣来的钱根本不够维持生计。

我爸喝得烂醉，跑去学校找我要钱。

放学时间，薅着我的头发从校门口拖到小巷子。

那个年龄自尊心强，分不清同学落在我身上探究的目光，和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耳光哪个更让我痛苦。

他打够了又去赊酒喝，我顶着红肿的脸回家，跟奶奶说，我不想读书了。

我退学后到处打工赚医药费，我爸三番两次回家偷钱。

每次被我撞见，往往会和他打得你死我活。

锅碗瓢盆，水桶扫帚，什么趁手就往他身上招呼什么。

我知道我不狠，他只会对我更狠。

奶奶劝我，不要给她治了，要我把钱好好攒起来，我不肯。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有次揣着刚发的工资回家，两个人双双倒在桌子旁边。

桌角有一瓶开封的老鼠药。

奶奶只给我留下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遗书。

她说，乖乖，你要健康快乐，替奶奶去看看外面。

我哭得晕过去。

一夜之间，我失去两个亲人，一个是救赎，一个是噩梦。

安置好奶奶的遗体，我没有回去上学，还是在打工的店里工作。

那时候小，觉得万一以后再遇到什么事，钱比学历重要得多。

何况，我也不想回去面对同学异样的目光。

后来攒了一些钱，自己开了花店，开了奶茶店，要时时刻刻呆在店里。

至于我想去的地方，十六岁时没有钱，二十岁时没有时间。

和顾崇在一起后，我曾和他说起我爸，说起我奶奶。

他心疼地抱着我哭，眼泪打湿我脖子。

姐姐，今后我不光是你的爱人，我还是你的家人。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我在他湿润的眼角处戳了下: 你说得好听，你学费还要我交呢。

他眼神闪烁了下，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我会挣钱的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开了小荷包，往里存了很多地方的旅游基金。

店里现在有很多员工，不需要我时刻待在店里。

只是顾崇大三，学校很忙，他做好每个城市的旅游规划发给我。

我们那时候约定好了，假期就出去玩。

只是现在，我无比清楚地知道不会和他一起了。

时至今日，我终于无牵无挂。

那些十六岁起就刻在我梦里的地方，跟奶奶约定好要去的地方，还是我自己去吧。

4

回到出租屋，我换了门锁，把顾崇所有东西打包好丢在垃圾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

凌晨三点，我依旧没有睡意。

捧着手机，翻着白天和朋友的聊天记录。

她男朋友是拍卖会的工作人员。

聊到拍卖会上几位少爷几百万几千万的价格喊下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页面最后，是她一句感慨: 这个世上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他几百万的戒指买了，几千万的项链买了。

顾家大约在整个 S 市也是数得着的了。

我不由得庆幸，还好，知情得不算太晚。

我以为把他踢出我的世界会很难熬。

但事实上，除了第一天晚上睡不着，去赶高铁的早上吃不下早饭，其余时间，我没空想起他。

去的每个地方，现实都要比屏幕里美得多。

刚结束一场漂流，我接到了奶茶店员工的电话。

她在那头压低声音问我: 潇潇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那男朋友最近每天都来店里问。

一坐就是一下午，看着特痴情，你们吵架了?

我回她: 没有，分手了。

下次直接把他赶出去。

她态度转变得很快: 那他还有脸来找你，真晦气。

我忍不住笑出声: 是啊，真晦气。

这十几天，顾崇换了大概有几十个手机号码问我在哪里，消气没有，能不能听他解释。

我改变主意: 算了，开门卖东西，也不能赶客人。

你们这几天先不要开门了，工资照发，等我回去吧。

5

回去那天，我在出租屋楼梯上看到了堵我的顾崇。

他坐在我家门口的楼梯拐角处抽烟。

见我回来，他冲上来，以极大的力气把我揉进怀里。

声音沙哑: 姐姐，对不起，不该骗你。

那晚的话并不是我的真心话。

说到最后有些哭腔: 那只是联姻对象，小时候定下的，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

我不会和她订婚的，我只会有你。

再次见到他，我心脏有些酸涩，但远没有那晚刚得知真相时的窒息感。

我眨了眨眼，将眼泪忍回去。

平静道: 你先放手。

我那晚说的，也不是真心话。

我现在重新说。

他面露期待，紧紧盯着我。

我们好歹相恋一场，你订婚，我祝你们佳偶天成，琴瑟和鸣。

顾崇这样的人，起码在 S 市，他有几百种给我找不痛快的方式与手段。

退学这些年，我攒下一点钱，开了两间店，并不容易。

如果能和他和平分手，再好不过。

顾崇的脸垮了下去。

喃喃道: 姐姐，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当然，如果他听不懂人话另说。

他牵起我的手要给我套戒指。

自顾自做梦: 你吓到我了，我只会跟你订婚。

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我蜷起手指，一字一顿: 不好。

没关系，你不喜欢这枚戒指了，我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他说着从上衣口袋摸出一个盒子。

还有这条项链，我当时买的时候想着你戴上的样子会很好看。

他握住我的手背，掌心朝上放上去。

我手一松，那只触感极好的首饰盒掉在地上，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他这副模样，让我彻底没了耐心: 顾崇，你听不懂吗?

我不会要你的任何东西，也不想再看见你。

好聚好散，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极力把嘴边的滚字憋了回去: 现在你从我家，走，行吗?

我很累，只想休息。

他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楼梯扶手上，把我困住。

拼命地摇头，声音有些抖: 不要，不走，你只是还在生我的气，只是说气话。

他握住我的手腕，往他脸上打了几巴掌。

解气了吗，姐姐?

没解气继续，你打够了，我们好好谈一谈。

我凛着嗓音: 解气，放手。

顾崇闻言，松开我的手，面露喜色。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我抬起手，重重甩过去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