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救命

我爹挺身制止，却遭她记恨，满门被灭。

七年后，京城多了个名动江南的头牌歌伎。

没人知道，她是当年的唯一幸存者。

最后一次见公主，是在阴冷的天牢。

公主啊，欠我江家的一百三十六条人命，该还了。

01

和赐婚圣旨一起送来沈宅的，是昭阳公主要赐死我的口谕。

宫里的嬷嬷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念在你伺候过探花郎几日的份上，公主许你自行了断，白绫还是毒酒，你自己选吧。

上个月，沈聿修高中探花，入了昭阳公主的眼。

可她听说，沈聿修已有未婚妻，还是个歌伎。

昭阳嗤笑一声，一个下贱玩意儿，赐死便是。

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我的生死。

我虽然卑微如蝼蚁，但我的命也是死里逃生才保住的。

想起这些年吃的苦头，我跪伏在地，奋力一搏。

民女叩谢公主恩典。

民女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是……我打量着嬷嬷的脸色，缓缓道: 若民女死了，朝堂上恐怕有人会拿探花郎与公主的婚事做文章。

我余光扫过沈聿修骤然绷紧的肩膀。

他带我进京，并承诺娶我的事情，不少同窗可都知道。

那些眼红他攀上高枝的人，说不定已经备好笔墨，就等着参奏他始乱终弃、攀龙附凤呢。

而昭阳公主苦心经营多年的贤名，恐怕也会付之一炬。

果然，嬷嬷脸上掠过一丝犹豫。

我趁机又道: 民女发誓，自此与沈探花一刀两断，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02

嬷嬷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缓缓开口: 公主大婚在即，死了人终归晦气，暂且饶你一命。

她冷哼一声，若是你存了不该有的想法，仔细你的皮。

说罢，她拂袖而去。

我长舒一口气，赌赢了。

沈聿修忙不迭地将我扶起，眼神躲闪。

沉月，公主性子骄纵，我也是不得已。

如今这样也好，委屈你先搬出去住些日子，等我哄得公主高兴，一定纳你进门。

我心中冷笑。

昭阳心胸狭窄，她怎会容忍她的驸马心里惦记着别的女子，尤其还是一个低贱的歌伎，这相当于把她的脸丢到地上踩。

但我无依无靠，还不宜跟沈聿修撕破脸。

于是，我低眉顺眼道: 沈郎，沉月不怪你，我愿意等。

当晚，沈聿修用一顶青布小轿，把我送到了城西的一处宅子里。

轿子晃晃悠悠，轿夫的低语透过车帘传进来。

沈公子都要当驸马了，还养着这玩意儿做什么?

你懂什么?这可是江南头牌歌伎，那身段样貌……啧啧，换你你舍得?

众人一阵哄笑。

有人接着道: 公主可不是善茬，她的好日子怕是到头喽

03

昭阳的跋扈狠毒，我比谁都清楚。

七年前的元宵节，京城火树银花。

爹爹带我出门看花灯，恰好遇上昭阳的马车。

一个三岁稚童在街上追逐嬉闹，不慎跌倒，挡了她的车驾。

哪来的小畜生，敢拦本宫的路

昭阳柳眉倒竖，竟亲自下车将啼哭的孩童踹飞。

孩童瑟缩着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她却仍不解恨，吩咐随身的侍卫: 给本宫打死这碍事的贱种。

住手爹爹疾步上前，护在孩子前面，劝谏道:

殿下，稚子无意冲撞，您贵为金枝玉叶，受万民供奉，如此暴虐，岂不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昭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斥责，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

江御史，好得很她死死盯着爹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上了马车。

可爹爹的这一行为却招致昭阳嫉恨，她的亲哥哥四皇子，诬陷爹爹贪墨渎职，并将他关进天牢。

我江家一百三十六口也死于他们的刀下。

04

姑娘?侍女小蝶见我沉默，低声安慰道: 姑娘，你别太难过了，沈公子他……

我压下心中的恨意，嗤笑一声。

难过?我为何要难过?

哦，大概是我装得太好，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对沈聿修一往情深。

其实，我只不过是利用他，得到一个能立足京城的身份。

我原本以为，留在沈聿修身边，接近昭阳会更容易一些。

可如今这条路却行不通了。

昭阳公主视我为眼中钉，我必须赶在她对我下死手之前，找到新的靠山。

一个足以对抗昭阳的靠山。

几日后，我在街上支起了一个书画摊子。

我戴着素白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小蝶不解: 姑娘这般好颜色，遮起来多可惜啊?

我淡淡道: 京城权贵云集，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可麻烦还是来了。

摊子刚支起来几天，就有几个地痞流里流气地围上来，言语轻佻。

其中一个还伸手扯掉了我的面纱，哟，模样倒俊俏，不如陪爷几个玩玩

说着，一只油腻的手伸向我的胳膊。

谁人在此滋扰生事?突然，一道清冷的呵斥声传来。

05

人群分开，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阔步走来。

他面容冷峻，眼神扫过那几个地痞时，对方顿时噤若寒蝉。

顾……顾将军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地痞们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将军饶命，小的是受人指使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想到昭阳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顾珩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似是不理解我这样的弱女子能得罪谁。

我拾起面纱重新戴上，敛衽行礼道: 民女沉月，多谢将军解围。

举手之劳。顾珩语气平淡，你可得罪了谁?

说来话长。我苦笑着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今日若非将军，民女恐遭不测。大恩无以为报，恳请将军赏光，容民女略备薄酒以表谢意。

不必。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我眼眶瞬间泛红。

将军今日救了民女，可若那些人改日再来寻衅，民女一介弱女子，又当如何自处?

我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顾珩眉头微蹙，沉默片刻，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给我。

若再有人纠缠，你拿着令牌到金吾卫衙门寻我。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金吾卫衙门，顾珩，报我名号即可。

说罢，他转身离去。

我紧紧握住那枚令牌，顾珩，金吾卫中郎将，天子近臣，六皇子麾下的得力干将。

很好，就是他了。

06

小蝶怯生生地问我: 姑娘，你让我打听顾将军的行踪，就是为了今日?

我摇摇头，这话不全对。

我打听顾珩的踪迹，确实是想接近他，但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

不过也好，省得我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

有了顾珩的令牌，那些地痞没敢再来。

可安稳日子没过几天，昭阳却亲自来了。

她的轿撵停在摊子不远处，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朝我们走来。

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随后高声道: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歌伎沉月姑娘吗?

她的声音刻意拔高，瞬间吸引了无数围观的百姓。

怎么，离了青楼，跑到这市井之地卖弄起字画来了?莫不是想故技重施，再勾引几个痴心郎君?

侍女用帕子捂嘴轻笑，她以为几句羞辱就能让我下不来台。

殊不知，这些年，我在江南见惯了捧高踩低、虚情假意。

昭阳这点当众的折辱，比起那些为了争头牌暗中使的绊子、灌的毒酒，又算得了什么?

想起那些过往，我心中恨意翻腾，但面上仍是一副惶恐的样子。

敢问姑娘，民女可有得罪之处?

她避而不答，手指划过我摊上的字画，神情鄙夷。

这等粗陋之物，也敢拿出来卖弄?你这头牌的名号，怕不是虚传吧?

07

她猛地一拂袖，几幅字画被扫落在地，沾染了尘土。

人群中发出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目光复杂了几分。

我深吸一口气，字字坚定: 民女早些年的确沦落风尘，但如今已脱籍从良。在此卖字画，是凭自己的能力挣活命钱，绝无半分勾引他人的心思。

沈探花与公主乃天作之合，民女唯有祝福，不敢有半分妄念。

见我当众提及昭阳，她脸色一沉，厉喝一声: 大胆贱婢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提的?

啪，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我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下，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转向围观人群，泪光盈盈，请街坊四邻做个见证，民女在此摆摊多日，可曾有半分逾越之举?

我望向轿撵的方向，高声道: 民女实在不知错在何处，竟惹得公主要动手教训?难道良籍女子凭手艺谋生，也成了罪过?

侍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七年前，当街虐打孩童的事情传出去后，百姓议论纷纷，斥责昭阳公主跋扈。

圣上听闻后，不仅将她关了三个月，还一同训斥了皇后和她的亲哥哥四皇子。

自此之后，昭阳收敛了许多，至少不敢当众留下话柄。

譬如今日，她可以暗中弄死我，却绝不能当众坐实欺凌民女的恶名。

这时，轿撵里又下来一个穿同样衣服的女子，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哼，好一张利嘴侍女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后凑近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声音道: 公主说了，她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还能硬气几日?

08

我和小蝶提前收了摊子，回去的路上，她嘴里嘟囔着: 隔三差五遇到麻烦，定是这宅子风水不好。

她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 我听街坊说，咱们隔壁那宅子，七年前被满门抄斩了。大家都说这阴气重，不吉利……

我身形一顿，强压下翻涌的血气，安抚道: 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有鬼魂要报仇，也找不到咱们头上。

兴许是见到昭阳的缘故，当晚，我又做了噩梦。

我梦见自己被昭阳的恶行吓到，发起高热。

家里的蜜饯吃完了，我闹着不肯喝药。

爹爹心疼地摸着我的头，月儿乖，明日爹爹下了朝，就去买你最爱吃的蜜饯。

可次日，我盼到天黑，爹爹都没回来。

梦里的画面一转，一群官兵闯进府中，见人就杀。

娘亲将我塞进厨房的柴火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