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偏心小儿子

曾经的我年轻、笑容明媚。

在屏幕里充满期待地询问未来的自己:

现在你一定跟程煜结婚了吧，我猜猜，我们第一个宝宝是不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

猜对了。

我轻轻抚摸手臂上的伤痕，潸然泪下。

可是今天她死了。

程煜，她的亲生父亲，亲手害死了她。

1

亲爱的我自己，我猜你现在一定特别幸福。

黑暗中，我坐在地上屈膝抱着双腿，头颅深深垂下，幻想抱的是女儿小小的身体。

泪水止不住地流。

明明几天前她还在电话里甜甜地喊我妈妈。

今天却变成太平间一具冰冷的尸体。

警察说孩子是抑郁自杀。

她才岁，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自杀

我在她的书桌里找到一本日记，字迹歪歪扭扭，好几处还用拼音代替。

她说，她是一个没人爱的小孩，妈妈很忙很忙，爸爸不喜欢她，姑姑也非常讨厌她。

这段话有一大片被泪水泅湿的痕迹。

我越看越难受，手指不自觉抓紧纸张。

因为工作性质，我常年出差，女儿是交给她爸爸程煜照顾。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程煜在家冷落她，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他的养妹程可可身上。

压垮我女儿最后一根稻草，正是程可可将一把水果刀扔在她面前，催促她去死。

2

客厅监控被删了，但我房间里的电脑留有备份，我看到了。

一周前。

我女儿吃力搬着脏衣篓，打开阳台落地窗时，不小心让程可可的猫钻空跑出去了。

我们家住在 15 楼，那只猫不出意外坠楼死了。

我不敢想象，那晚她承受了多少谩骂和责罚，才会让她的尸体遍布斑驳的淤青和伤痕。

警察联系不上程煜，才尝试将这个死讯通知给我。

可是为什么，直到我回国到现在，程煜都没有出现过?

我给他打几百个电话，全都石沉大海。

直到看到程可可新发的朋友圈，我才明白——

我法律认定的丈夫，我女儿的亲生父亲，现在正忙着陪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度假散心。

3

朋友圈合照中，他们一起穿着布料稀少的泳衣。

程可可整个身体都贴在程煜手臂上，对镜头比一个大大的剪刀手，笑容灿烂，丝毫看不出一丝失去爱宠的悲伤。

而程煜，侧脸看她，眼底都是温柔的笑意。

亲昵欢快的气氛，与此刻死气沉沉的家中形成泾渭分明的差距。

我闭了闭眼。

手指颤抖给程可可拨去语音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传来的却是程煜的声音: 您好，你是?

程可可没有给我备注。

程煜。

我开口，哭了太久嗓子哑得不像话。

他顿了顿，还是认出来了: 老婆?哦，我手机前天被海水泡坏了，你找可可有什么事?

我找你。

我双眼茫然看向空荡荡的家，兀自地说:

你一直都知道，程可可不喜欢小妙。你作为小妙的亲生爸爸，就算也不爱她，为什么要跟着害死她?

他沉默一瞬。

你在胡说道什么

4

哦，我懂了。

程煜恍然大悟，却是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小妙跟你告状了?

我知道你对可可有意见，但是这次，我非常认真负责地告诉你，完全都是小妙的错她仗着自己年纪小为所欲为，要不是她故意开窗，可可的汤圆也不会从楼下掉下去……

我痛苦地打断他: 所以你就陪程可可去旅游，把小妙自己一个人丢在家里吗?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汤圆对可可多重要你知道吗?那是她从外面捡回来悉心照料，好不容易长这么大的，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你身为一名医生，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重量。

她的猫是命?那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我忍无可忍，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流着泪冲手机发飙。

现在小妙死了你满意了吗程可可满意了吗

5

程煜噌一下也来了火气。

季逢青，你今晚到底犯什么病你不就是看不惯我对可可好吗?拿女儿当什么借口，我看小妙骨子里的善妒都是被你遗传出来的

挂断之前，他冷冷扔下一句: 这次权当给她一个教训，你们别再来烦我

我疯了一样打回去，却一遍遍被挂断，直到被拉黑。

胸口剧烈起伏，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擦了擦泪——现在再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我女儿死去的事实。

巨大的悲伤油然而生。

对不起小妙。

是妈妈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妈妈竟然以为爸爸会是爱你的。

他当初明明承诺会永远对我们好的啊……

6

结婚之前，我跟程煜经历五年恋爱长跑。

彼此初恋，又曾携手克服许多困难，那时的我们十分相爱。

程煜初次创业，背负一身债务，我就跟他住在潮湿的廉租房，老到掉皮的沙发，斑驳漏水的墙壁，总是拧不紧的水龙头，水珠滴滴答答敲打脸盆。

但我不在乎这些。

我躺在他腿上，兴致勃勃地描绘未来蓝图。

他的眼泪却无声无息砸到我脸上。

二十三岁的程煜哭着说，宝宝，我一定以后要成功，一定要给你幸福。

后来他赚到第一桶金，第一件事就是拿去买求婚戒指。

依旧在狭小的出租屋内，我笑中带泪伸出无名指，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托付给他。

我以为，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修成正果。

7

直到程可可的到来。

在我梦寐以求的婚礼上，我第一次见到她。

十岁的小姑娘，皮肤白皙，五官平淡，却穿着显眼的红色吊带裙。

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她可怜兮兮地扯着程煜的西装外套，哥哥，你结婚了不会就不要我了吧?

程可可说这些话时，直勾勾盯着程煜，眼眶通红，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

作为新娘的我被她无视扔在一旁。

程可可说她想跟我们住一起，我刚想婉言拒绝。程煜却抢先一步答应下来: 好，以后哥哥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程煜的事业步入正轨后，总是习惯性板起脸，但低头看着程可可时，眼神竟是罕见的温柔与心疼。

事后，程煜才故作轻松地向我解释。

她粘我习惯了，我们家不少这一双筷子，老婆你不会介意的吧。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放心，她只是我妹妹，我最爱的宝宝永远只有你一个。

程可可搬进来那天，电梯维修，她不肯请人搬她的行李，于是 15 楼的高度，程煜亲自替她搬上去。

程煜累得气喘吁吁，她就一边撒娇，一边帮他捏捏肩膀。

有邻居路过，看到这一幕由衷夸赞: 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啊。

左邻右舍只听说搬来一对新人，但还没认得清谁是谁，自然而然地，把程煜和程可可认作是一对。

程煜立马笑着解释。

回头才发现，我愣愣地站在身后，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容。

8

考虑到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在一个户口本上。

我默默按耐住心下的异样。

努力说服自己是想多了。

可是忍一时，不能忍一世。

再一次目睹程煜替程可可手洗贴身衣物时，我终于忍无可忍: 你跟程可可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他头也不抬地说: 她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我洗的，这有什么啊，你连我妹妹的醋都要吃吗?

可是你跟她生理学上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几岁了，你几岁了，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你替她洗内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让你们避嫌有错吗

可可家里人死的早，她很小的时候就接到我家，瘦的像只小猴子，受了什么欺负和委屈都是靠我这个哥哥撑腰，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你能不能别那么敏感啊。

从那以后，我跟程煜发生过无数争吵。

他始终认为他和程可可只是纯洁的兄妹关系，至于我，思想狭隘且肮脏，因为眼睛是脏的，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

程煜对我失望至极。

可我又何尝不对他失望。

9

吵得最凶一次，差点要闹到民政局离婚，可偏偏那时我怀孕了。

这个孩子，也就是小妙，变成我们关系的缓和剂。

程煜多喜欢小孩我知道，前一天还在对我甩脸色的他，隔天就来向我认错。

他真心期待孩子的降生，为了挽留我，作出了自认为很大的让步——他让程可可搬出去，说以后专心在家只照顾我一个人。

我的家庭是个悲剧，我不想我肚中的孩子从小缺失父爱，为了给她创造一个健康的家庭环境，我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生活回到正轨。

我跟程煜两个人，似乎又回到当初恋爱的状态。

他每天下班会带两份礼物，一份是给我的粉蔷薇，一份是给宝宝的各种小衣服和小玩具。

他还会抱着我还未显怀的肚子，一脸认真地说: 我好像感觉宝宝踢我了。

我用花轻轻敲他的头，哭笑不得。

还没成型呢，明明是我的肚子饿了的声音，快去做饭。

遵命老婆

10

可惜好景不长。

临近预产期时。

我暂停工作，回家专心养胎，却又看到熟悉的人影坐在沙发上哭。

程煜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扭头看到我，他解释: 可可住宿舍被人孤立霸凌，我就让她回来住一段时间。

程可可躲到他怀里哭得更加大声。

程煜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像是怕吓到她似的，跟我说话的音量都放轻不少: 老婆，你会同意的吧?就住这几天。

我脸色难看，我不同意，你让她在外面租个房住也可以，大不了钱我出一半。

程可可娇生惯养，除了跟程煜那些越界的行为，平时在家也经常闹小公主脾气，指使我做这做那。

临产的紧要关头，我并不想留下她。

程煜十分为难: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自己住不安全啊。

程可可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哥哥，我今天去医院诊断出了抑郁症，我不想一个人住，我怕我忍不住会……想不开。

我简直要发笑了。

可是程煜却信了这么拙劣的谎言，不顾我的反对，执意把她留下来。

11

我生下小妙同一天，程可可在学校跟人打架，打电话哭喊着让程煜救她。

我在病床疼得大汗淋漓，心里恨恨地想，如果今天程煜敢去学校找她，我拼了命也要宰了他

程煜那时还分得清轻重，第一时间来到医院。

在医院里，程煜如至获宝，小心翼翼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看她的小脸皱巴巴。

又看看面无血色的我。

一个大男人显得有些束手无策，突然痛哭得不能自已。

他在我的病床前跪着发誓，这辈子一定会掏心掏肺对我们母女二人好。

他这个堪比泡沫的承诺，我竟曾信以为真。

真是，错得离谱。

12

客厅中间摆放小妙的黑白照片，笑着的，露出虎牙的。

这是为数不多她笑着的照片，我缺失这段时光，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我跪着双腿麻木。

刚起身时，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程煜的左手被程可可挽着，另一只手拎着行李，两个人有说有笑回来了。

很快，他们的笑容僵住。

程可可被客厅香烟袅袅的布置吓到尖叫: 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不满地瞪着我: 青青姐你回来就回来，在我家弄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干嘛?

我让开一步，露出中间的遗像，声音冰冷落下。

我女儿死了，弄个灵堂不应该吗?

13

不可理喻

程煜紧皱眉头，冷冷出声，你以为搞这一出，小妙之前的所作所为就能被原谅吗?

程可可也嗤笑，无聊。

她眼珠子一转，拖着程煜往外走，故意高声说，这个家现在是没法住了，哥哥，我们还是去外面的希悦酒店住吧。

希悦酒店，是一家情侣主题酒店，偏偏程煜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侧头斜我一眼，今天你尽快把家里恢复原状。

这个曾信誓旦旦发誓给我幸福的男人，如今看我，却像看不相干的保姆一样。

真心如此。

真是令人……恶心。

我嘴角扬起一个僵硬的微笑，笑着笑着，却忍不住哭了。

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牙缝里面蹦: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蠢货。

我大步走过去，用力拽住程可可的马尾，啪地甩了个耳光。

对程煜，我也毫不吝啬施舍了一个耳光。

程可可率先反应过来，哭着跺脚: 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就凭这个

我把一叠纸砸在他们的脸上: 我女儿的死亡证明，火化证明，警察局笔录……这些够不够。

程煜看清上面的字，原本惊怒的面色猛地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