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我和母亲

就因为我帮他估分没帮你?她笑。

对。

行。她笑笑，别后悔。

五岁认识，青梅竹马，整个青春，她笃定我舍不得她。

可她不知道。

估分只是个借口。

分我自己估了，学校我也报了，在离她最远的地方。

这一次，我真要离开她了。

从此，天南海北，各奔东西。

1

就因为我帮他估分没帮你?

教室的阳光倾洒在陆紫瑜脸上，她似笑非笑，大少爷，有必要?

我点头，我要分手。

她托着下巴看我，眼睛微挑。

这是你第几次说分手记得吗?

我一愣。

她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

第十次，十一次?还是十二次?她笑，别闹了，十几年了，宋梓轩，你舍不得我。

我摇头，没有什么舍不得，谁离了谁都能活。

哦。她笑笑，行，别后悔。

不会。我转身离开，刚好遇到进教室的陈砚。

他手里捏着几张纸。

紫瑜，报志愿这块，我，我还有点拿不准，你能不能再帮我参谋参谋......

陆紫瑜不置可否，看向我。

要是放了以往，我肯定会直接怼，说你报你的志愿，和陆紫瑜有什么关系?

可总是这样，我真的累了。

我转身就走，陈砚却拉住了我。

宋梓轩，你别误会，我和紫瑜是普通朋友，他小声道，家里人都不懂这个，所以我才让紫瑜帮我，大学关乎我的命运，报哪个对我真的很重要，你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就总和紫瑜吵架，她前些天帮我估分熬夜受凉感冒才好……

我没忍住: 哦，普通朋友你每晚到房间问她问题，普通朋友你让她次次陪你去医院，普通朋友你买了新衣服让她看，普通朋友你非在我和她约会时打电话，你是没爸还是没妈，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她家佣人的孩子不是男朋友，那男女有别这句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到你这里都吃屎了是吧?

陈砚愣住，眼圈刷地就红了，低下头。

宋梓轩。陆紫瑜起身，叹了口气，知道你嘴巴厉害，但能不能别就逮着一个欺负?

我突然，就觉得没劲透了。

转身，我离开了教室。

2

回家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晚上 7 点了。

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陈砚发的朋友圈。

心情不好，第一次被带来打游戏，我好笨，谢谢你的陪伴和不嫌弃。作为一个从小只知道苦学的穷孩子，我才明白，游戏从不是努力的反义词，而是青春的代名词。

配图是游戏通关结算画面，一只是陈砚单手比的耶，一只女生打游戏的手。

那只手上，还带着我给她求的幸运红绳。

这时候，手机来了一条信息。

把答题情况发我，给你估分。

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她陪别的男生打完游戏，想起来了我。

我盯着她的头像看了一会儿，那个头像还是我给她换的，是我画的两个拉手的小人。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换过头像。

我点了点手机，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20 分钟后下楼吃饭，爷爷看到我，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

我瓮声: 睡多了，反而睡不好了。

好不容易考完了，多睡会儿吧，爷爷温声道，要说还是陆紫瑜那丫头命好，早早保送了南大，她倒是轻松了，你为了和她上同一所大学，每晚学到 12 点，爷爷看着都心疼。

我放下碗筷，爷爷，我估分了，我的成绩应该不止南大，按往年情况，应该能上京大。

爷爷愣了下，惊喜之余又有点担心，可京大在京市，南大就在本市，你和陆紫瑜……

前程和爱情我分得清。我认真道，爷爷，京大是我的梦想，如果出分后和我估的一致，我肯定去京大。

爷爷对我的想法很支持，而此时，手机又来了一条信息，是好友姚程叫我去 KTV 唱歌。

去吧，让王叔送你，爷爷乐呵呵，累了那么久，也该好好玩玩了。

3

20 分钟后我到了 KTV。

姚程让我先去自助区取免费小吃，我正往盘子里夹薯条，就听到旁边两个熟悉的声音。

我说陆大小姐，说好出来玩，你今晚怎么一直看手机?

拉黑了呀。是陆紫瑜漫不经心的声音。

谁啊?敢拉黑你。

还有谁?我家王子殿下啊。她声音无奈。

宋梓轩啊，那人了然道，说实话，宋少爷那小脾气，除了你，别人还真受不住。

陆紫瑜轻笑一声。

我自己选的，能怎么办?我自己受着呗。

这次又因为什么啊?

帮陈砚估分。

就这?那人无语，宋大少爷也太容易生气了。

不过，说实话，我们几个之前聊过，要选男朋友，我们都第一选陈砚那样的，温润如玉，事事替人着想……

我没再往下听，转身离开回了包间。

结果回到包间，却见姚程在对着身着服务生衣服的陈砚生气。

也是冤家路窄，陈砚居然在这里打工。

我们要的是西瓜汁，你送来的是芒果汁，梓轩芒果过敏全班都知道，你这叫他怎么喝?

陈砚憋红了脸，今晚实在太忙了，所以才搞错了……

那搞错了就给我们换啊?你说换不了是什么意思?

陈砚看到我，像是见到救命稻草，着急道: 宋梓轩，是我给你们下错单了，可今晚我已经错两次了，再错一次我今晚的工资就没了……

你，你也不差这一杯的钱，你就再点一杯，行不行?

我坐下，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我确实喝不了芒果汁，你做错了事，为什么让我买单?又不是我下错了单。

一，一杯西瓜汁也才 50，算我求你，看在同学的份上，就当帮我这一次……他面露难色，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需要靠自己打工挣大学学费和生活费的，每晚的工资都对我很重要……

既然你认为这个工作重要，为什么还要犯错?犯了错又凭什么让我帮你?我没好气。

我芒果过敏严重，屋里黑着灯，如果不是姚程发现，我拿起喝一口，现在就已经在医院了，我没追究你的责任就不错了，你还让我给你的错误买单?

姚程也说: 对啊，你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嘛。

可明明是陈砚提的无理要求，他的表情却像受到了什么羞辱。

你们有钱人，就这么欺负人吗……

他突然端起桌上的几杯芒果汁，冲出了门。

结果差点和门口路过的几个人撞到。

陈砚?其中一个女生眼尖，叫出了声。

怎么了啊?

陈砚摇摇头，却看向陆紫瑜。

怎么了?陆紫瑜走过来。

他给我们上错了饮料，西瓜汁全上成了芒果汁，梓轩芒果过敏，他还不愿意换，非让我们自己买。姚程走出去道。

我不是故意的。陈砚低着头。

都是同学，多大点事呀。有人道，你们两位大少爷，还差这点果汁钱?

多大点事?梓轩过敏多严重你不知道?他上次蹭了下芒果皮都去了医院。

陆紫瑜看到门里的我，眉眼似乎有一瞬的紧张，你喝了?

我冷笑，你希望我喝了?你希望我喝我还不希望给医护人员添麻烦呢。

她走近，温声道: 行了，你又没喝，闹这么大干嘛?他又不是故意的，你和我闹脾气就闹，别牵连别人，他也不容易。

陆小姐是不是觉得自己脸大面子大，我因为你牵连别人?你是眼瞎还是耳盲，做错了的人在你这儿反而成了受害者了?

算了，紫瑜，我重新给他们上就是了。陈砚轻轻拽她的衣角，今天的工资我不要了，你别说了……

可我一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就来气。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怎么，你做错了，还一副不和别人计较的样子，你到底哪儿来的脸?

宋梓轩。陆紫瑜沉声，差不多行了，别太过分。

她转头，芒果汁送我们那屋吧，再给他们上几杯西瓜汁，钱我出。

不用了，我一股气上来，大小姐要做慈善自己做，姚程，我们不唱了，走。

呵，脾气真大呀。不知谁说了一声。

4

姚程和我一起出了门。

对不起兄弟，他有些懊悔，我应该不和他掰扯，直接再买一杯的，要不你也不会和紫瑜吵架。

凭什么买?我步伐很快，就因为他委屈，就可以做错事让别人承担?

而且，我脚步一顿，我今天下午已经和陆紫瑜分手了。

姚程沉默地走在我旁边。

你不相信?

他叹气。

说实话，梓轩，没人会相信你会真的和陆紫瑜分手。

况且，你真的舍得?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脑海中一直是姚程这句话。

你真的舍得?

距离别墅一公里时，我让王叔停了车，说我想走走路。

我第一次见陆紫瑜，就是在这条路上。

那时候我被爷爷接回老宅，一路上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就是那孩子啊，非让他爸妈回来给他过生日，害得两人路上出了事……

可惜了，那么优秀的一对夫妻啊……

哎，要不是这孩子任性，宋老爷子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天晚上，我避开人群，一个人走到别墅的池塘，一头栽了下去。

我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换回爸爸妈妈了。

我不知道陆紫瑜是怎么出现的，但她使劲拉住了我。

从那以后，五岁的她就一直跟在我身旁，就像怕我再找机会跳下去。

父母的事令我性格变得恶劣，我讨厌自己，也讨厌与人接触，可我赶她骂她拿着棍子打她，她都不生气。

也不走。

陆家大人让她回家，她就一本正经，说她不能走，因为要做守护王子的精灵。

傻瓜。

我心里想。

幼儿园里，有几个小孩骂我没有爸妈，陆紫瑜一个小姑娘冲出去和他们打做一团。

谁说他没有爸妈?她没打赢，但嘴上却没输: 我爸妈就是他爸妈

人群散去，我冷冷看着她: 你爸妈不是我爸妈。

会是的，她扯嘴想笑，却疼得流泪，我们以后结婚，就是了呀。

心软大约就是一瞬间的事，那天，我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两人拉着手，一起回了家。

而从两手相握开始，我们形影不离了十几年。

直到高一那年，陈砚来到陆家。

他是陆家住家佣人的孩子，因为考上了我们高中，搬来和他妈妈一起住。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陆紫瑜生日那晚，我提前进她房间，藏在衣柜里，拿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准备给她个惊喜。

结果看到她和陈砚一起进来。

这，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我亲手叠的千纸鹤。陈砚怯懦地低着头，虽然肯定没有宋梓轩送的贵重，但，但我叠了好几个晚上，是份心意。

谢谢，心意才是最宝贵的。陆紫瑜说。

一股不爽浮上心头，我推开柜门就走了出去，什么叫不如宋梓轩送的贵重，你什么意思?你送就送你的，怎么?你送的便宜是心意，我送的贵就不是心意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我，他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慌乱解释。

陆紫瑜将他送了出去。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关上门，冲我笑。

我不喜欢他。

他家挺穷的，他爸病了干不了活，全家就靠他妈一人，他能考上一中不容易，奶奶让他住这里省点钱，让我多照顾照顾他。

她说，也就三年。

可这三年，却成为我们争吵最多的三年。

陈砚总会在我和陆紫瑜在一起时出现在我们身边，要不拿着练习册来问题，要不就是请陆紫瑜帮他做一些小事。

我一生气，他就低着头，一声不吭。

别人看了，都以为我在欺负他。

就连陆紫瑜，都觉得我小题大做。

都是些顺手的小事，帮帮也没啥，我又不喜欢他，你总是吃醋干什么?

可我就是不喜欢他。

他会在我生日时叫走陆紫瑜，说他爸爸病了，需要帮助。

他会因为自己生病，让陆紫瑜陪他去医院，而我在电影院前空等一个小时。

他会让陆紫瑜每晚给他讲题，甚至我站在门口，两人都没有发现。

大家都和我说，让我别太多心了。

他很不容易，帮帮而已。

可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我闹过，生气过，分手过。

可分手后，又辗转反侧睡不着，整夜整夜失眠，自己没出息地主动求好，甚至尝试改变自己，让自己再宽容一些，大度一些。

姚程说得对，我舍不得她，是真的舍不得她。

十几年的感情就像刻在骨髓，每次想要剥离都像钝刀割肉，好疼好疼。

我怕疼，所以每次都选择了逃避。

直到上个月，我食物过敏，家里没人，给陆紫瑜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一个人叫了救护车，从医院输液回来后，我才知道，原来她在辅导陈砚做题，没看电话。

甚至连我去过医院这件事，都不知道。

那一瞬间，我突然就觉得，好像分手，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了。

5

两周之后，成绩出来了，陆爷爷的生日也到了。

我爷爷和陆爷爷是好朋友，我虽然和陆紫瑜分手了，但陆爷爷对我不错，肯定是要过去贺个寿的。

只是我没想到，陈砚居然也在。

陆紫瑜身旁的座位一向是给我留的，但我没坐，直接绕到对面，坐到了她对面。

陈砚帮他妈妈端完菜，就顺势坐在了陆紫瑜旁边，我原本的椅子上。

我给陆爷爷送了礼物再回来，发现陆紫瑜坐到了我旁边。

少爷还闹呢?她托着下巴看着我笑，都两周了，你这次怎么气这么长呀?嗯?

我面色平静地坐下。

陆紫瑜，我们分手了，你也同意了。

真是服你了。她笑，行，那你告诉我，这次还要分几周?

我没理她。

菜齐了，陆爷爷吹了蜡烛，长辈们说起我们三个报志愿的事。

陈砚的成绩是紫瑜给估的，估得特别准，报的南医大，就在南大旁边。陈砚妈妈在一旁抢话道。

陈砚笑: 多亏了紫瑜最后一个月帮我补课，又给了我很多建议，这才考了 598，能实现我的医学救人梦。

陆奶奶转头问我: 梓轩最近怎么都没来啊，奶奶还不知道你考了多少分?

他考了 695，我问老师了，陆紫瑜抢在我之前骄傲回答，上南大没问题，专业可以随便选呢。

说这话时，她还在桌下拉住了我的手。

像在示好。

我甩开她的手，低头吃饭。

选专业确实蛮重要的，要好好想想啊。陆爷爷点头。

陈砚立刻道: 是啊，就像我，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所以就想学医，一个原因是为了我爸爸，另一个原因，医生大爱无疆，我觉得在这里受了这么多恩惠，以后各位长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学医也能对大家有用。报志愿不光要考虑个人，更重要的是对社会对他人的价值，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宋梓轩?

我微笑: 不好意思，我没你那么大爱无疆道德高尚，我只想学管理继承我家公司，当然了，各位长辈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正好最近打算在宋氏集团做一个私人诊疗服务计划，医生在全国都是顶尖的，并提供 7*24 小时服务。

真的吗梓轩?陆奶奶惊喜道，你这个计划非常好啊。

我爷爷骄傲道: 梓轩上周就把企划书给我了，做得非常好，我会全力支持他。

几位长辈都饶有兴趣地问我私人诊疗服务计划的细节，对面陈砚的脸则一阵白一阵红。

吃过饭后，陆紫瑜在花园里堵住了我。

好了，你这大少爷脾气也出够了吧，把我加回来吧。

我觉得好笑，我出什么气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难道没听过，一个最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你怎么说话总是这么冲嘛，她伸手搂住我的腰，我下月就要去参加南大的集训了，开学前才回来，你现在不加回来，下周开始可就见不到我了，两个月呢，不想我啊?

不想。

都分手了，还想什么想?

我转身就走，结果她突然把我手机从兜里拿走了。

还给我!

结果她轻松地解锁了我的手机，一边将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一边道，好了，难道你真要和我一直冷战到去学校那天?你报道那天不得和我一起走呀?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学校又不在一起，我根本就没报南大，可我就是不想告诉她。

那你想和谁一起走?她轻哼一声，开学那天你只能和我一起走，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无语，这时，旁边却突然响起陈砚的声音。

我能不能那天也和你们一起走啊?

陈砚这个人，我有时候也挺佩服的。

他总能在我和陆紫瑜在一起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俩旁边，自然而然地插话。

就和有某种特异功能似的。

陆紫瑜愣了下，摇头拒绝，抱歉陈砚，我俩的东西估计就装满一车了，我帮你再另找一辆车吧。

我东西很少的，就一个小箱子，不用另找车的。他转头看向我，宋梓轩，你肯定要带很多东西去学校吧，要不然，你用那辆车吧，我和紫瑜挤一辆就行。

我真是笑了。

行啊。你俩就一起吧，反正离得近嘛。

我转身就走。

多待一秒都觉得恶心。

谁知陆紫瑜追上了我。

你在说什么气话?她拉住我，开学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当然要和我一起走。

我双手叠胸，好笑地看向不远处委屈巴巴的陈砚。

你确定?不带他?

我带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她顿了下，又道: 开始没帮你估分，是因为我觉得你考南大绝对没问题，我男朋友这么优秀，我自己还不知道?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会安排车的。她扑到我怀里，好了，别和我生气了嘛。

这时，刚巧几位老人也到花园散步。

哎呦，看他俩，感情多好啊。陆奶奶笑道。

见我没动，陆紫瑜唇角亦微微勾起。

她大约以为我消气了，这场分手，又和以前一样，简简单单就结束了。

等我回来呀，她在我耳边道，我们一起去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