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赚钱

我妈和张嫂一个宿舍，张哥在张师傅的安排下和另一个本地人住了在一起。

张嫂进屋后，就左看看右瞧瞧，嘴里不停地发出渍渍渍的声音，她感慨道: 小花啊你看人家这房间收拾的多干净，你看看人家弄的这高低床，看起来多舒服啊你再看看，人家这里还有电灯呢，这一个电灯，可是 10 支蜡烛都比不上的亮堂啊你说咱们那里什么时候才能通上电呢?

我妈笑了笑，说: 咱们好好赚钱，等有钱了，先把家里墙上的报纸撕掉，然后和他们一样，也弄上一层白粉刷上，家里也会很亮堂的。至于这床，咱们那里冷，我还是觉得我们的炕好她说着，又抬头看了看，说，至于这电，估计应该快通了，镇上好多人家都通电了呢，只是听说这玩意儿费钱只不过等咱们有钱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对对对张嫂说着坐了下来，她说: 今天多亏了你，三言两语就让那个看大门的将我们带进来，要不然啊今晚咱们就真的要睡大街了。张嫂兴奋地说着，可说着说着，就又愁了起来，哎小花，你说这里没有炕，我们冬天怎么办?

这里应该没有我们那里冷，你看这里人的皮肤多好啊我妈说着，在张嫂又红又黑的脸上看了眼，说，感觉这里人不擦雪花膏，都比我们白，你啊快点洗脸收拾吧，明天还要早起。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是冷，到时候咱们在想办法呗

汰那么白有什么好啊?张嫂说着，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她边收拾边说，一个个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跟有什么大病一样

我妈笑着说: 你这话，倒是和我爸说的差不多但是在这里待太久了，皮肤自然就变白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这样嫌弃自己啊

张嫂想了想，走过来问我妈: 你这话倒让我想起来你男人。你男人是我们那里人，但上次我见他时，他皮肤白得就跟这里人一样。你说，我们在这里待久了，是不是真的会变得和这里人一样啊?

这还用问吗?你不是见过我家那位吗?他在家里皮肤跟我们一样，在兰州待一段时间，就变白了。

真的假的啊?怎么这么神奇?

当然是真的了，这黄河水啊养人我妈说着，手里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张嫂顿了顿，又问: 对了，你那会儿说你男人不愿意你来这里，是真的假的啊?

我妈不愿多提我爸，也不想让我爸知道她来了这里，她看着张嫂，郑重地说: 嫂子，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嫂被我妈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唉我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张嫂，又说，嫂子，给你说句掏心窝的话，这女人啊都盼着自己的男人有出息，其实啊男人有了出息，未必是好事

不管哪个年代的女人，都是有卦精神的，听我妈这么说，张嫂立马来了精神，她问: 小花，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唉我妈还是不想说太多，但以后要和张嫂经常在一起，不多说也不行，她又叹了口气，说，嫂子，你如果想要我在这里多待几天，就帮我瞒着我男人，不要让他知道我来这里了。

这……这食堂就这么大，你男人过段时间回来总要吃饭呢吧?张嫂可不想我妈丢下她离开这里，她说，这可怎么瞒得住?

能多瞒一天是一天吧咱们先在这里干着看，如果干得好，到时候就算他让我回去，我也不回去；如果干的不舒心，我妈看向了张嫂，说，咱们也没有必要硬留在这里吧?

什么?张嫂一下子站起来，你不打算在这里长期干啊?

嘘我妈看了一眼窗外，对张嫂小声说，我只是说说，能不能继续干，到时候不还得看你的意思吗?咱们可是说过，走到哪里都要在一起的啊

张嫂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的啊?

当然了，我刚只是做个设想，如果这里好，咱们干嘛不干呢?人家老板一个月可给 40 块钱呢，干部一个月才多少工资啊?我妈说着，话锋一转，又说，但是嫂子，咱们现在可千万不能让我男人知道我在这里啊

张嫂赶紧点了点头，说: 放心吧我明天给你张哥说说，让他到时候帮你一起瞒着。

我妈这才松了口气，随便收拾了一下，关灯休息了，可是当周围鼾声四起时，她却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

明天，就要在这里开启新的生活了，她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些什么，更不知道当我爸发现她在他学校食堂打工时，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可是眼睛刚闭上，厨师长就来敲她们的门: 小杨、小王，起床了。

啊?张嫂和我妈在梦中惊醒，她们互相看了眼，赶紧穿衣服，待她们收拾好，打开房门时，院子里已经站了三个人了，这其中除了张哥，还有一男一女。

都来了?张师傅看了我妈和张嫂一眼，对其他三个人说，人来齐了，走吧

我妈和大家一起往食堂走。在往食堂走的路上，她才知道食堂早餐开设两个窗户，那一男一女是夫妻，他们两个在一个窗口，现在厨师长要我妈张嫂和张哥三个人去另一个窗口。

他说完这些，对我妈他们说: 很多学生都是六点多吃早餐的，所以你们必须早上三点多起床准备东西。和其他窗口相比是很辛苦，但是下午会轻松一些。

张师傅，我……我们……张嫂想要说点什么，但被我妈一把拉住了，她说，我们明白，只是食堂需要我们怎么做呢?只是卖猪油饼吗?

我今天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教你们，后面就你们自己做了。张师傅说。

他们三人点了点头，跟着张师傅到了食堂。

进入后厨，我妈才知道她们要做的可不止一种早餐，按照厨师长的要求，她们不仅要卖猪油饼，还要卖酥饼、葱花饼，甚至连包子花卷馒头等都要准备。

虽然每样东西准备的不多，可是种类多，当有学生陆陆续续来吃早餐时，他们有些东西还没有准备结束。

厨师长说: 你们这速度不行啊明天再早起一个小时吧

他们三人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还是对着厨师长点头，保证第二天一定早起。

按照厨师长的要求，我妈和张嫂两个在后面做早餐，他在前面教张哥收钱，并且要求他们三人都要背会每种商品的价格。

就这样，三人忙忙碌碌了一早上，直到九点左右的时候，窗口的学生才少了下来。

他们觉得自已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是他们的一口气还没有喘出来时，厨师长问: 菜单价格背会了吗?

不是很熟悉，但快了张哥说。

没有张嫂摇了摇头。

我妈记性好，她看了看张哥张嫂两人，说: 我背会了。

厨师长有些诧异，他问: 你背会了?

我妈点了点头。

厨师长让我妈现场背了一遍，待背完后，厨师长又考了一遍我妈的计算能力，才说: 记忆力不错，也会算数，以后你就收银吧

我妈吓了一跳，这在后面做东西，人还可以背对着窗口，前面吃早餐的学生看不到。学校就两个卖早餐的窗口，一旦她来收银，那我爸发现的不是更快吗?

她可真后悔出这个风头啊连忙拒绝: 张师傅，不厨师长，我觉得我还是做东西好一点，张哥毕竟是男人，做这些东西哪有我们快?

早餐窗口都是两个人，等你们熟悉后，小张我要调到别的岗位，到时候这个窗口就你们两女人。小王不会算数，记忆也没有你好，你不收银，难道让小王收吗?厨师长说着笑了笑，又说，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没念过书，为收银的事情发愁呢现在好了，收银我就不愁了你就别推辞了

我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厨师长又开口了，他说，早餐就忙早上一会儿，等忙完后，你们就打扫卫生，准备第二天的东西。你们卖过早餐，能懂这个道理吗?

我妈点了点头，说明白，厨师长又嘱咐了两句说: 你们没背会菜单的，继续背，背会的，就去打扫卫生。

他说完就离开了，张嫂过来问我妈: 小花，现在怎么办?

唉我妈叹了口气，说，现在张哥不还没有被调走吗?我男人不是还在实习吗?走一步看一步吧

做领导的，好像都喜欢给员工找活，后厨不大，我妈还没怎么收拾，就已经很干净了。她看着背菜单的张嫂两口子，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虽是一楼，但后厨背靠窗户，坐在凳子上，我妈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外面，还是那样，目之所及全是黄沙，偶尔的一两棵小树和路上那些年轻活泼的大学生是这里唯一的生机。

她骗张嫂张哥说我爸去实习了，可是她也知道一般只有大四快毕业时，学生才会去实习。她害怕被我爸认出，一早上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她却时时刻刻都留意着来买早餐的人，但是就这样留意了一早上，她都没有看到我爸的影子。

她不知道我爸在哪里上课, 也不知道我爸过得怎么样，她更害怕被我爸认出，可即便如此，即便我爸说了要和她离婚的话, 她也愿意能够早日看到我爸，那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她也很知足。

想到这里，我妈叹了口气，她想如果她没有生活在老家那样的地方，如果她也能和他一样，是一所学校的大学生，那么现在的她一定有勇气站在他面前, 对他说一句我来兰州看你了。

可是没有如果，在他面前, 她是如此的自卑，自卑到了对方要和她离婚, 她都能够共情对方。

小花，你怎么背的这么快?有什么窍门吗?张嫂的声音打断了我妈的思绪, 我妈笑着走过去说，这个容易啊不能死记硬背, 你看这花卷馒头一个价格，包子里面包了东西, 要比花卷馒头贵 2 毛钱，而烧麦里面也是包东西的，所以烧麦和包子一个价格，就是里面包的东西差不多的，都是一个价格。还有那些饼子和粥汤类的就更好记了……

我妈没有保留，将自己的方法教给了他们夫妻两人, 张哥还好一点，记得很快, 但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张嫂却越记越乱。

我妈还本想让张嫂收银的，但看到张嫂这个样子, 我妈叹了口气，看来收银这样的事，她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