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的万人嫌

直到我学会一种禁术，能变成任何人心中最渴望的模样。

我成了少宗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看他为我痴狂，又冷眼看他沦陷。

可当法术失效，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抵在墙上时，却颤抖着吻了下来……

1

废物。

当胸一脚踹来，我重重砸在地上，五脏六腑翻搅般的疼。

喉间腥甜上涌，我咬牙咽下，撑着地想爬起来，却又被一脚踩回尘土里。

青衡宗什么时候成了收破烂的地方?头顶传来司向易冷嗤的声音，连站都站不稳，还想修仙?

周围哄笑四起。

我知道他们笑什么。

笑我经脉滞涩，灵力稀薄，却偏要挤进这天下第一宗门。

笑我爹娘散尽家财，只为给一个废物买块垫脚石。

司向易尤其厌恶我。

他是青衡宗少宗主，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最恨我这种靠银钱开路的无能之辈。

他一个眼神，整个宗门都乐意替他踩我几脚。

我蜷在泥里，听着他们讥讽滚回家当你的富家少爷，忽然想笑。

当初我天真地以为勤能补拙，就算天赋不高，只要我勤加修炼，也未尝不能和那些天之骄子们比肩。

现在想想。

真是蠢透了。

2

弱是原罪。

在当今修真界，武力至上，实力为尊。

青衡宗更是其中的顶尖宗门，堪称第一。

其内门弟子皆为天赋异禀的青年才俊，外门弟子亦是从同龄人中百里挑一的佼佼者。

我踉跄着往住处走，胸口血气翻涌。

恨吗?

当然恨。

恨自己经脉如枯井。

恨同门落井下石的嘴脸。

可是我最恨的，还是司向易。

我恨他从始至终都高高在上，恨他看向我时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仿佛我连被他踩都是恩赐。

少宗主了不起?我抹掉嘴角的血，冷笑，若是把那些灵丹妙药喂给我……

话戛然而止。

天边骤亮，一道紫雷轰然劈在我屋后。

我连忙上前查看。

扒开灌木，里面躺着一个血人。

玄衣金纹被血浸透，腰间玉牌刻着九幽二字。

九幽谷的人?

正犹豫，那只血手突然钳住我手腕。

救......我。

我本该甩开。一个将死之人，救他作甚?

可看着他指间那枚噬魂戒，传说能吸人修为的魔道至宝，我忽然笑了。

好啊。我俯身凑近他耳畔，但我要报酬。

3

我把那魔修拖回屋里，藏在床底暗格中。

这暗格本是用来藏私房钱的，如今倒派上了大用场。

白天，我顶着司向易的刁难，在演武场扫落叶、擦剑台，偶尔还要被不小心的术法余波掀翻。

夜里，我撬开暗格，给那半死不活的魔修灌药。

那瓶九转回气丹是我最后的家底，自己重伤时都没舍得用。

你要是死了，我捏开他的下巴把药塞进去，我做鬼都去九幽谷讨债。

三日后，他的呼吸终于平稳。

我盯着他苍白俊美的脸，忽然觉得不安。

这种人醒来第一件事，成是掐断救命恩人的脖子。

于是我花了二十块中品灵石，买了捆据说能捆住金丹修士的缚仙绳。

对不住了，我一边把他绑成粽子，一边喃喃自语，救命之恩，总得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第五天夜里，我正给他换药，冷不防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缚仙绳瞬间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小东西，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你胆子不小。

我翻出匕首抵在他颈动脉上: 你的命，我能救，也能拿走。

他忽然笑了，缚仙绳啪地断成数截。

这么厉害?他冰凉的指尖抚上我手腕，帮我做件事，我教你真正的……杀人术。

4

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有些后悔招惹了这么个东西。

但是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强装镇定: 你想做什么?

魔修眼中寒光乍现: 我要青衡宗少宗主的本命法宝护心镜。

我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 我只是区区外门弟子，别说去偷他的法宝，就是近他身都难如登天。

魔修忽然掐住我下巴，指甲陷进肉里: 小废物，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

他甩开我，从储物戒中召唤出一枚骨简。

随着他指尖划过，暗红符文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渐渐组成几个狰狞大字。

千面幻心诀。

我盯着扭曲的文字，突然一阵眩晕。

骨简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符文飘在半空中。

那些符文仿佛有生命般，争先恐后地往我眼睛里钻。

它可不是简单的幻术。魔修冰凉的手指按在我太阳穴上。

它会挖出目标心底最隐秘的渴望。可能是他童年得不到的温柔，也可能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幻想……

你要我去勾引司向易?我哑声道。

魔修嗤笑一声: 难不成让你去暗杀他?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随后面露鄙夷: 以你的修为，即使走旁门左道，也得数十年的光景才能成事。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

我暗自恼怒，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5

整整两个月，我闭门不出。

屋内烛火昼夜不熄，地上散落着数十张被揉成一团的符纸。

每失败一次，经脉就如刀绞般剧痛。

而那个魔修，自从丢下句传音为信便消失无踪。

今夜，当指尖再度凝出红光时，我忽然福至心灵。

千面……幻心……

心中想着司向易冷漠的面孔，咒语念完，周身突然涌起灼热气流。

气流外放，震得铜镜咣当摔在地上。

一阵静默后，我捡起地上的铜镜。

镜中人雪肤红唇，眼尾一颗泪痣平添妖冶。

与我自己寡淡的眉眼判若两人。

呵……我抚过陌生的脸庞，原来少宗主好这口。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是司向易身边的那个侍剑童子，正提着灯笼挨户搜查: 奉少宗主令，捉拿擅闯禁地的贼人

耳边突然响起那魔修的传音: 机会来了。

我对着铜镜勾起唇角，在门被踹开的同时，故意让衣领滑下肩膀……

6

司向易一贯清冷倨傲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方潮因?

他嗓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

我转身，看见他站在门口，那张总是盛气凌人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怔忡。

这千面幻心决的精妙之处，在于它不仅能改变人的容貌，还能篡改他人的记忆。

凡是我曾经相识且见过我如今模样的人，都会在心底自动生成一段与我相关且合理的记忆。

少宗主好记性，我勾唇一笑，才几日不见，就认不出我了?

司向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从我裸露的肩头扫过，脸色骤然阴沉。

这表情我太熟悉了。

以往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接下来便是毫不留情的羞辱或责罚。

我下意识绷紧脊背，却见他猛地抬手。

砰

门被一股灵力狠狠甩上，隔绝了外面一众弟子的视线。

他大步走来，修长的手指攥住我滑落的衣襟，动作粗鲁却小心地替我拢好。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声音冷硬，耳尖却泛着红。

我眨了眨眼，忽然福至心灵。

少宗主夜闯弟子居所，连声招呼都不打，我背过身去，嗓音里故意掺进一丝委屈，下次是不是要在我沐浴时破门而入?

身后骤然一静。

良久，我听见他低哑的声音: ……抱歉。

高高在上的司向易，居然道歉了。

我垂眸藏住眼底的讥诮，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有趣。

太有趣了。

7

禁地有人闯入，司向易语气生硬地解释，目光却扫过我赤着的脚，所有弟子居所都要排查。

我佯装惊慌，往他身边靠了半步: 会不会……有危险?

他呼吸明显一滞。

不会。

周身突然亮起微光，他双手结印，在门前划出一道弧线。

结界已成。他转身，顿了顿又道: 你……安心休息。

脚步声刚消失在门外，夜闯禁地的贼人便凭空出现在我屋内。

魔修斜倚在茶案边，正把玩着茶杯。

闹出这么大动静，我冷眼看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是嫌命长?

小东西，他舔去唇边水渍，你方才撒娇的模样，可比现在有趣得多。

我额角一跳，语带不快。

随你，只要不连累我。

魔修指尖一挑，茶杯凌空化成齑粉。

三日后我闭关。你须尽快拿到护心镜，助我度过雷劫。

我拧眉: 你还没教我如何提高修为，下月便是宗门大比，我……

话未说完，他突然掐住我下巴，迫使我看向铜镜。

镜中映出我泛红的眼尾。

有这张脸，你想要多少修为都不是难事。

我蹙眉: 什么意思?

你当司向易为何厌恶你?他凑近我耳畔，因为他早就看出了，你这副身体本就是上好的炉鼎体质。

我猛地僵住。

可惜经脉淤塞，强行逆转只会……他指尖在我心口一划，嘭。

烛火摇曳，照亮他森然笑意: 除非有人甘愿为你滋养灵脉，将修为渡给你。

话音落下，魔修身影已消散在阴影中。

我呆坐良久，突然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

这些年日夜苦修，灵力却日渐流失的原因，今日终于明了。

天生炉鼎，注定为他人做嫁衣。

若不主动掠夺，便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一切。

8

第二日，我以修炼参悟不透为由，传信邀司向易前来指点。

算准他快到院门时，我猛地逆转灵力，鲜血瞬间溢出唇角。

砰

门被灵力震开，司向易闯入的瞬间，我恰巧从蒲团上软倒。

散落的发丝半遮半掩，露出自己染血的半张脸。

方潮因

他一把扶住我，紧接着扣住我的手腕，灵力温柔地探入经脉。

我装作虚弱无比，靠在他怀中，却暗中引导他的灵力往最淤塞的节点撞去。

唔……我闷哼一声，冷汗浸透额发，少宗主……我是不是……很没用?

司向易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滞。

他发现了。

发现我这具身体像个破漏斗，多少灵力灌进来都会漏得干干净净。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好奇。

他究竟是会像从前那样，对曾经的方潮因极尽嘲讽，还是会对如今入了他眼的方潮因给予温柔的抚慰呢?

修炼不是一蹴而就。他声音发紧，伸手想擦我唇边血迹，又在半空僵住，你……

我趁机攥住他悬停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 可下月大比……睫毛轻颤着垂下，若还是垫底，不如死了干净。

而且……我坏心眼地咬重字眼: 废物不配待在青衡山上，这话不是少宗主亲口说的吗?

司向易皱眉，似乎是在回忆自己何时说过这种话。

但以他的性子，这种话确实像是出自他口。

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期待，仰起脸望着他: 少宗主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司向易，这个眼里容不下一丝沙子的人，会为我破例吗?

司向易皱起眉头，沉声道: 旁门左道绝不可取，但你这体质或许有其他修炼方法，未尝……

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猛地抱住他的腰，他未尽的话语瞬间噎在喉头。

我抬起头，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我一直以为，少宗主厌恶的，是那些浪费资源、浪费天资，却不肯好好修炼的人。

我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仍努力保持着平静，可我有什么错?我生下来便是这样一副身体，每日勤加修炼，从未有过懈怠，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得偿所愿。

他的身体愈发僵硬，我能感受到他衣袍下的肌肉紧绷。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少宗主是当世少有的天生剑骨，自然体会不到我们这些人的处境。是我太贪心了，不该求少宗主帮我。

我猛地推开他: 罢了，少宗主请回吧。

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和少宗主有过多的纠缠。我露出个自嘲的笑。

司向易静默良久，沉声问道: 你想我怎么做?

我仰头看他，指尖顺着他的手背攀援而上，像蛇游过冰冷的剑鞘。

他的下颌线条绷得极紧，却在被我抚上脸颊时，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少宗主……我凑近，吐息拂过他紧抿的唇，帮帮我。

额头相抵的刹那，我的神识如蛛丝般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