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在身上的位置

四十多岁的男老板一直忽悠我纹胸口。

关键时刻，一个纹着花臂的黄毛替我解了围。

之后他打量了我一眼，道: 小屁孩就别学人纹身了，回家好好学习去。

我倔强地看着他，我才不是小屁孩呢，我 18 了

黄毛一愣，然后笑了。

18 不也是小屁孩吗?真想尝试这个，可以用纹身贴，好贴好洗，还能每天换款。

但后来，我还是纹了身。

纹的是，他的名字。

1

这个图案能纹吗?

小巷的纹身店内，我拿出一个图案问老板。

四十多岁的男老板瞥了一眼图案，道: 能啊，你想纹哪?

就小臂上吧，你帮我纹大点，看着越社会越好。

听见这话，老板抬头，意味不明的打量了我几眼。

那我建议你纹胸上吧，妹妹。到时候低胸装一穿，要多社会有多社会。

感受到他不甚明朗的视线，我瞬间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于是我警惕地退了两步，算了，我不纹了。

可正当我想走时，那老板却笑嘻嘻地想把我往角落里堵。

别生气啊，美女。哥就跟你开玩笑的。你想纹哪都成，哥不收你钱，就当交个朋友呗。

说着，他还想伸手来拉我。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际，一声冷嗤打断了老板的动作。

啧，死胖子，又在这调戏女顾客，上回的局子还没蹲够?

说话的，是个长相精致的年轻男人。

他染着一头醒目的金色头发，穿了件黑色背心，露出来的左手臂上纹满了朋克图案，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老板见是他，讪笑着将路让开了。

你可别乱说啊，蒋砚，我就跟小妹妹开个玩笑。

老板走后，见我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蒋砚冲我挑了挑眉。

还不走?真等着胖子来给你纹身啊。

我如梦初醒，感激地对他说道: 这就走了，刚才……谢谢你了。

谢就不必了，但你一个小屁孩就别学人纹身了，回家好好学习去吧。

听见这话我有点不服。

因为来纹身之前，我特意去染了个吸睛叛逆的粉色头发，还换上了以前从没尝试过的社会少女穿搭。

哪里像小屁孩了?

于是我倔强地看了他一眼。

我才不是小屁孩呢，我都 18 了。

蒋砚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随即，他笑了笑，从兜里掏了两张纹身贴给我。

18 不也是小屁孩吗。真想尝试这个，可以用纹身贴，好贴好洗，还能每天换款。

纹身贴?

我怎么没想到呢。

本来我就怕疼，要不是为了跟爸妈赌气，我才不会来自讨苦吃呢。

于是我接受了蒋砚的好意。

等把纹身贴揣进兜里以后，我打量了一眼蒋砚的大花臂，好奇地问: 那你手上这个，也是贴的吗?

当然不是。

蒋砚轻笑一声，故意吓我。

老子混社会的，这是我们社会人的标配。

他这一笑，把我看愣了。

没想到一身痞气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有个单边梨涡。

我被美色所惑，心直口快地来句: 那你们社会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等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已经来不及捂嘴了。

这时，男老板又跳出来刷了波存在感。

原来你颜控啊，妹妹。要是小蒋说要给你纹胸上，你是不是就肯纹了?

听见这话，蒋砚眼底笑意尽收，语气变得极冷。

周胖子，你这店是不想开了?

而我反应过来，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不敢抬头再看蒋砚，拎着包就一溜烟跑了。

2

直到跑出两条街外，我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因为刚刚……实在是太尴尬了

我忍不住唾弃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帅哥。

怎么能在关键时刻犯花痴呢?

不过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往那边去了。

刚才的事，就当成一个小插曲吧。

之后，我便拎着今天买的大包小包回家去了。

刚踏进家门，爸妈就被我吓了一跳。

我妈惊呼道: 瑶瑶，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啊?

不等我答话，我爸已然怒了。

赶紧给我换了不三不四的，像个什么样子

可对于他们这反应，我却十分满意。

因为我从小就生活在爸妈的严格管控之下，早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从前有哥哥在家里替我挡一挡，我还能偶尔喘口气。

可自从哥哥出国留学后，爸妈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我身上。

我虽觉得有点苦不堪言，但还是认可他们对我的付出和养育，所以即便身在高压之中，我还是会尽力按他们的要求做到最好。

直到哥哥毕业后，不想按爸妈给他规划的职业路线走，就直接拿了国外的 。ffer，留在那边工作。

并在爸妈企图 pua 他时，直接拉黑了爸妈所有的联系方式。

当时爸妈气得把家里的东西全砸了，然后对我管控得更加严格。

尤其在高考完后，他们明知我想考北大，却怕我像哥哥一样，一旦走远就不受他们控制。

所以在高考结束后，他们偷偷把我北大的志愿改成了离家近的师范大学。

当时拿到录取通知书，我气疯了。

他们却不痛不痒地说: 女孩子家家的，不必跑那么远去上大学。就在本市读个二本师范，到时候找个人嫁了，还能留在父母身边尽孝。两全其美。

可北大是我多年努力的目标，我又怎能甘心呢?

于是我偷偷找老师咨询了复读的事。

爸妈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居然直接找到老师家闹了一场。

还扬言说要是我敢去复读，他们就天天去学校闹。

经此一事，我彻底崩溃了

于是我当着爸妈的面，决绝地撕了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既然上不了北大，那我就干脆不上了。

他们以为逼我妥协，我就能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那我索性打破他们的幻想，彻底摆烂。

我倒要看看，究竟会是谁先忍不住。

于是我嚼了嚼嘴里里的口香糖，故意挑衅。

我这衣服怎么了，不挺好看的吗?反正我现在也上不了大学了，自然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要是你们忍不了，那就让我重新考北大咯。不然，以后我做什么你们都只能受着。

闻言，我爸气得直拍桌。

你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钱，还敢给我叫板?你信不信我直接断了你的经济来源

好啊。

我在意地耸了耸肩。

你们敢断我经济来源，我就像哥哥一样，也跑国外去。到时候我你俩就自生自灭吧。

关于哥哥的事，一直是爸妈心中的逆鳞。

此时被我大剌剌地说出来，爸爸的怒气直接被我推向了顶点。

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逆女早知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不听话，当初我就不该生你们

听见这话，我的逆反心理也骤然蹦了出来。

我又没让你们生我如果我在天上能选爸妈，我也不会投胎来当你们的女儿的

说完这话，我就愤怒地从家里跑了。

现在正值傍晚，街上还十分热闹。

可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

我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中附近。

那是我高中奋斗了三年的母校。

我在那里没日没夜地努力，才让自己的名字，每次都毫无意外地写在了校光荣榜上。

可为之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我积攒了一路的委屈，终于绷不住了。

我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夺眶而出，顷刻间就将我脸上的妆容肆虐得面目全非。

就在此时，天上也很应景地开始飘起了雨。

细小的雨丝马不停蹄地穿梭在天地之间，很快便交织成了令行人闪躲不及的倾盆大雨。

看着行人匆匆避雨的脚步，我却站在原地没动。

我闭着眼睛将头仰起，任由雨滴砸在脸上，像是某种自虐般的发泄。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身体上的痛苦，暂时取代心里的苦。

但奇怪的是，这大雨明明才刚落下，怎就忽地就没动静了?

睁眼一看，原来是我头上多了把蓝色的伞。

我下意识转头，在看清撑伞的人后，有些怔愣。

蒋砚?

4

见我转过身来，蒋砚没有丝毫惊讶。

毕竟我这头粉毛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见过的人应该都会有点印象。

随后，蒋砚把伞往我这边举了点。

你要去哪?近的话我可以送送你。

是啊……去哪呢?

从家里跑出来后，我本想着先去酒店凑合一晚。

但跑出来的时候太急，我忘带手机了。

现在我口袋里大概就五十来块零钱。

连小旅馆都不够住的。

于是我低下头，丧气地说道: 我没什么地方去。你走吧，我自己待着就行。

闻言，蒋砚有些无奈。

新闻刚发了暴雨预警，等会儿可能还有雷电，你确定你要一个人在这待着?

那......麻烦你把我送到附近的地铁站吧，我随便找个地方避雨就行。

听见这话，蒋砚眉心皱了皱。

随后他思索几秒，道: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我的网吧避避雨。应该比地铁站方便点。

听见这话，我眼睛一亮，赶紧点了点头。

网吧虽然环境差了点，但胜在便宜，还有包厢可以过夜。

最重要的是，蒋砚说是他的网吧。

如果去一般的网吧过夜，我还会有点担心安全问题。

但蒋砚虽然看起来很不好惹，但经过今天的相处。

我发现他只是表面看起来桀骜，其实内心还挺柔软的。

如果他是网吧老板的话，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于是我跟上蒋砚，在穿过几条街巷后，就到了他所说网吧。

5

这家极速网吧规模不大，但客源倒还挺多的。

里面的机子几乎都坐满了。

蒋砚进去后，问前台网管。

还有包间吗?

网管: 一楼还有两个呢，砚哥。

蒋砚点点头，行，你给这女生开个包间。

好嘞。

网管冲我笑了笑，小妹妹，拿你身份证给我刷一下。

闻言，我刚要开口，就寒意上头，直接打了个大喷嚏。

我吸了吸鼻子，瓮声道: 我身份证忘带了，给你报个身份证号行吗?

这......

网管有些为难，估计是怕我没成年，故意报别人身份证。

这时，蒋砚开口了。

不用给她开机子，就找个包间让她待着就行。

于是网管朝里指了指。

那就尽头那个包间吧。

我点点头，正要道谢，就又喜提一个大喷嚏。

见我这样，蒋砚眉心微拧，似乎有些纠结。

但在我要去包间时，他还是叫住了我。

我家就在二楼，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上去冲一下。

都落魄成这样了，我当然没什么可介意的。

于是我直接跟蒋砚上了二楼。

走到 203 门前，蒋砚拿钥匙开了门。

侧身让我进去后，他为了避嫌没有进来，只淡淡地交代了几句。

浴室的柜子下面有新浴巾，客厅里有烘干机，你可以把衣服烘一下。

听见这话，我感激看着蒋砚。

太谢谢你了，蒋砚。你人真好。

这哪是什么社会人啊，这简直是活菩萨。

蒋砚不置可否，交代完这些就下楼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在关上门后，把门内的反锁给拧上了。

随后我把被淋湿的衣服脱下来扔进烘干机，才去浴室洗澡。

等将身上的寒意都驱逐殆尽，又重新穿上烘干的衣服后，我才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地活了过来。

等把客厅里弄乱的东西收拾好后，我便打算下楼去了。

可没想到刚打开门，我就看到了我爸妈。

6

两人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

他们身后，还有两个穿着警服的民警，以及满脸躁意的蒋砚。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妈妈的一记耳光打断了。

你个死丫头，小小年纪就跟在外面跟男人鬼混，你找死啊怪不得你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我看就是跟这小混混学的

说完，她恶狠狠地指着蒋砚骂道: 你还要不要脸啊，我女儿才刚成年你就诱拐她，小心我报警抓你

眼看我妈越来越激动，两位民警立刻把她拦住了。

女士，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孩子找着了就好。带回去慢慢教育就是了。

这情况，也算是被我看明白了。

估计是我跑了之后没带手机，他们怕我出事，又或者是怕我真的像我哥一样跑了，所以就报警了。

这年头到处都是监控，警察找到这里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们误会蒋砚就太没道理了。

于是我顾不上脸火辣辣地痛，赶紧向警察解释。

蒋砚他没有诱拐我，他只怕看我一个人在外面淋雨可怜，才把我带到这里暂时安顿的。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调走廊的监控。蒋砚把我送到门口之后，压根就没进屋。

见我言之凿凿，妈妈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跟我回去。这么大雨，你知不知道爸妈有多担心你?

听见这话，我讥讽地笑了笑。

你究竟是担心我，还是怕我跑了以后不受你控制?

当着外人的面被我怼，我妈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瑶瑶，你被任性了行不行?爸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爸妈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见状，民警也从中劝和。

是啊，小姑娘，你就别跟你妈妈置气了。你不知道，刚刚你爸妈来报警的时候有多紧张。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爱你的啊。

听见这话，我更觉得讽刺了。

所以呢?他们就可以用爱之名来控制我吗?就可以在我的成绩明明能上北大的时候，为了一己私欲，就偷偷把我的志愿改成二本师范吗?如果换做你们，你们还能心平气和地跟这种父母相处吗?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毕竟大多数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上个好大学。

唯独这种自私自利，把孩子当成工具的人，才会亲手去折断孩子的翅膀。

所以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

唯有爸妈在被我当众揭穿面目后，脸涨得通红。

我妈心虚之下，只能提高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是我们家的事，你跟外人说那么多干嘛?赶紧跟我回去。别再这丢人现眼了。

可现在都闹成这样子了，我又怎么会跟他们走呢?

我反手甩开我妈。

我不走。我在这待着挺好的。你们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就要接受我发疯的结果。反正我现在满 18 了，你们就算是我监护人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见我梗着脖子不服，我妈还想动手，却被蒋砚拦住了。

这位阿姨，你在我家动手打人，不太合适吧。

见我妈吃亏，我爸赶紧上前把蒋砚推开。

我们管教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蒋砚满脸冷意地看着他。

你们教育女儿，我确实没资格插手。但你女儿是我网吧里的客人。我作为老板，有责任保护每一个来上网的顾客。至于你们的家务事，烦请你们自己回去解决，如果你再在这里撒泼，我就要请两位警察同志按你们私闯民宅的罪名处置了。

我爸听见这话气得半死，随后恶狠狠地对我说道: 喻瑶，老子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我很倔强，不跟。

我爸怒极反笑，好，你非要给我作死就作吧，你以为这黄毛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到时候你被

人玩烂了，揣着杂总回来求我跟你妈的时候，我他妈再来教你做人

说完这话，我爸直接拉着我妈走了。

等一切都回归清净之后，我愧疚地对蒋砚说道: 对不起啊，蒋砚，你今天帮了我好几次，但我却连累你被人误会。你放心，我这就走，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就在我要落荒而逃时，蒋砚问我。

所以，你还有地方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