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见过月亮了

并承诺嫁他的世家贵女可得黄金百两。

条件只有一个，要将他的外室视如己出。

贵女们万分唾弃，就我偷偷摸摸揭了榜。

黄金不黄金不重要，我主要是喜欢他的外室。

1

我叫沈倦。

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

按理说，有个做大官的爹，又顶着个嫡女的头衔，这个投胎技术，怎么都该过烈火烹油的好日子。

可实际上，我过得忒惨。

主母王氏是百年世家王家之女，我爹那么大的官，往她们家门口一站，面对小厮都得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遇到过路的管家都得谄媚地问一句，您老吃了吗?

我比我爹更惨，我压根进不去王家的大门。

因为我是妓子生的，这妓子还是王氏自己选的。

说来可笑，大概王氏的福气都用在了投胎上，导致她的肚子很不争气。

成亲七年，我爹夜夜同她一处，府里一个侍妾都没有，她那尊贵的肚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氏是个好面儿的人。

她家世好，男人好，绝不能让生不出孩子这污点坏了她的名声。

所以，她千挑万选了个乖巧懵懂的妓子香歌亲自送到了我爹床上。

开始我爹还不敢上，王氏苦口婆心劝了他半个月，说绝不会因此打他，他才屈辱道，夫人非得逼我?

然后，当天晚上喜滋滋摸上床，一夜叫了七次水，上朝前忍不住，又叫了一次。

在他如此努力的耕耘下，不出俩月，我就被怀上了。

我爹很遗憾，因为香歌身子方有孕，王氏就不许他们见面了。

他偷摸翻墙去了一次，头刚露出点尖，被王氏的贴身嬷嬷一拳捅了回去。

自那以后就安分守己又同王氏过起了清汤寡水毫无盼头的日子。

而香歌，则被养在后院，没人管没人问地供着，一日三餐都吃不全，只等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

可这人活着，哪能事事随人心，就算是花钱买来的下贱玩意，也没有一直任人揉捏的道理。

香歌尝了甜头，好不容易过了几日好日子，又觉得我爹迷恋她，便有心为自己博一把，买通王氏一陪嫁但经常挨打的小厮给我爹送消息。

说王氏无子并非身子虚寒，而是因做姑娘时便与某位皇室子弟纵情享乐，导致玩坏了身子，所以才纡尊降贵嫁给我爹这个穷书生。

香歌很兴奋，因为小厮成功把消息告诉了我爹，我爹听完还叹息一声，怪不得总是畅通无阻如同进了无底洞。

听得小厮一脸茫然，回来问香歌何意?

香歌才不管是何意，她只觉得自己家世虽然不行，可身子却比王氏清白。

如今又有了身孕，万一生下个儿子，夫人是干不掉的，但做个妾总比做妓强。

可她太单纯了。

我爹不但没有同王氏闹，还将小厮一并送到王氏手上，甚至同王氏表忠心。

外边的女人到底心思诡谲，这一胎不管男女，以后我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王氏自然没有手软，香歌暂且动不得，只好先剥了小厮的皮，丢去了香歌的屋子。

那时香歌已怀胎月，刺激的血染红了她的美梦，当夜便吓得见红，不足月便生下了我。

月子都没来得及做，又被夫人送回了妓坊。

听奶娘说，王氏告诉老鸨，这刚生完孩子的女子，就如同一汪活泉，个中滋味，非得试过的男人才知妙不可言。

老鸨不敢得罪王氏，把香歌当成新鲜玩意推到正堂上，同客人们讲她的好处。

那些嫖客本就是大家子弟，都是玩惯了的，一听这等新鲜玩法，都想尝个鲜。

那几日香歌客人不断，少时一日一两个，多时一日七个。

不过半月，就没了生机。

2

我成了府里的嫡小姐。

王氏为我起名沈倦，大概是很讨厌的意思吧。

我的印象里，王氏永远端庄大方，很美。

只是她的美是精心雕琢的瓷器，冰冷，且致命。

她并不在意我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毕竟只要外人知道她能生孩子，我如何，她都不甚在意。

小玩意罢了，能翻什么浪呢?

寒冬腊月，她带我出城赏梅，赏得太兴奋，回城的时候将我忘了。

第二日清晨才想起让人寻我，我没冻死，王氏很欣慰，慈爱地摸摸我的头，感慨道。

好孩子，是个命硬的。

奶娘是待我极好的。

王氏走后，她便将我抱进怀里，以后见了夫人，嘴一定要甜，喊她娘，叫得亲厚一些，记住没?

我当然记住了，病一好，便跑去请安，甜甜地叫她娘，被嬷嬷一耳光扇出正堂。

什么下贱东西，也敢喊我们姑娘做娘，没规矩的玩意，去池子边跪着。

跪着就跪着，反正我命硬，再怎么磋磨也会想法子活下去。

见王氏不为所动，我又将心思放到我爹身上。

我爹是个墙头草，当着王氏的面对我冷眼相对，可一旦王氏不在，他就会抱我到腿上，心肝宝贝地叫。

还会偷偷告诉我，那个夜叉又磋磨你了，再让她猖狂些年，等她老了，你看爹收拾她不。

我心里想笑，别说她老了，只要她王家不倒，死了你也得供祠堂里日日上香，还不敢续弦。

但我不会说出来，都是寄人篱下吃软饭的，搭伙过日子总比单打独斗强。

所以，每每我爹以公务繁忙劳累过度硬不起来等一系列理由，不愿与王氏同房，然后被罚跪夜，我都会贴心的送个护垫给他，省的磕废了腿，让我没了爹。

终于，在我与王氏斗智斗勇、见招拆招十几年后，我终于顽强地长到了议亲的年纪。

3

说起我的婚事，王氏也是操心的。

京中净是些趋炎附势之辈，我家世不错，自然不少人上门提亲。

可不管是丞相嫡子，还是侯爷独子，只要托媒人来问，都被王氏搪塞回去。

什么心眼太小、身子不好、眼光太高、肚子怕是不争气……

总有合适的理由对应不同的门第。

丞相甚至偷偷散播谣言，说王氏是看不上京中这些公子，想把我嫁入皇家。

呵呵。

我当然不能应下了，你若是有了靠山，以后报复我怎么办?

王氏语气温和，挂着浅笑，看我的神色都不像看个活物。

家世高就是这么直接，王氏甚至懒得敷衍我。

当然，她也有猖狂的底气。

成亲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她不点头，我能老死在府里。

这斗智斗勇的日子我虽然也过习惯了，但不代表我想一直过下去。

所以，听说恪靖侯家的小世子高调为妾室选妻的时候，我打算豁出脸面争取争取。

4

小世子叫陆砚。

明年弱冠，比我大两岁，在京中名声很差。

他的外室秦氏，是陆小世子第一个女人。

陆砚宠她宠得无法无天，为了将她带回府，硬是在陆家老太君门前跪了三日三夜。

晕过去醒过来晕过去醒过来……

险些将腿跪断，才得了老太君松口。

她一个妓子，本不配入咱们家门。

可你若想留下她，就去娶个家世相当的做正妻。

只要保住陆家的名声，旁的，我不管你。

陆砚自然不想娶媳妇，可外室在京中是极为受人唾弃的。

为了能给心爱之人一个小小的名分，这媳妇不娶也得硬着头皮娶。

但人陆小世子是个敞亮人，人家正儿经地写个榜文贴在城门上，详细交代了家有美妾，求一贤妻。

至于这妻子有多贤，那自然是善待疼爱他的妾室。

至于疼爱到什么程度，陆小世子用了一个成语——视如己出。

并许诺，只要能将他的妾室视如己出，赠黄金百两。

榜文一贴，陆砚立马坐实了荒淫浪荡的人渣人设。

京里人都装惯了，你嫖妓就嫖妓，偷偷摸摸地嫖啊，大家知道也装不知道，你非得娶回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发榜文。

还黄金百两，京官贪污的路子多，谁在乎你那仨瓜俩枣。

这不是摆明想断自己娶妻的路。

别说那些世家大官了，就是九品芝麻官都不愿与这种人渣为伍。

但我不一样，我很欣赏陆砚。

小姐你是不是有病?

我拍拍猪儿的脸，你懂什么，这世道，实在人不多了。

黄金不黄金无所谓，我主要是对他的妾室有兴趣。

我要是有这本事，日后在哪不得活得风生水起。

于是，我和我爹一合计，写了封信趁夜贴到榜上。

这就算是揭榜了。

5

陆家上门提亲那日，王氏险些被热茶烫了嘴。

谁应下的?

我爹狠狠戳我的头，还有谁，我说这几日我的印章找不到，原是被你偷去了。

王氏眯着眼睛看我爹，笑得瘆人，尚书大人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爹严肃地训斥了我，然后叹息，信是贴在榜上的，京城的人都瞧见了，若是悔婚，她嫁不出去不说，主要是怕得罪陆家，那陆太君可不是好相与的……

王氏皮笑肉不笑地接待陆家人，却迟迟不松口。

陆家管家有些不耐烦，催促王氏快点做决定，说他们家世子等不及了。

我爹疑惑，怎么滴?他见过我姑娘?这么迫不及待?

管家嗤笑，那倒没有，是我们老夫人有令，主母不入门，不准妾室入府，世子等着接我们姨娘进门。

………

真尴尬。

我爹脸色都变了，若有似无地看向我，好像在问我，他都这熊样了，你确定要嫁?

我眨眨眼，当然要嫁，我又不是奔男人去的。

托管家口无遮拦的福，王氏听了竟然很满意。

既然你们世子心有所属，怕是也容不下我这女儿。

管家神色一敛，语气都冷下来。

夫人什么意思?我们站这一个时辰了，现在想悔婚，是不知道我们老夫人是当今圣人的亲奶娘吗?若是闹到圣人面前，好看吗?

王氏霸道惯了，嫌少受人忤逆，若是平时，身旁嬷嬷早提着棍子招呼了，眼下当众被管家下了面子，居然还乐了。

管家误会了，我这女儿打小脾气娇纵，没有容人的肚量，我是怕她嫁过去后仗着家世争宠，欺负你们世子心头所爱。

管家看我一眼，无妨，嫁去我们府上，我们自有法子让她安分。

王氏点点头，笑道，既如此，我这做母亲的也放心了，这门亲事就定下了。

我们世子已经和秦姨娘合过字了，三日后是个好日子，正好旺他们俩。

姑娘收拾收拾，我们准时来接。

6

求亲的队伍很敷衍，带头的居然是管家。

而陆砚…

听说一大早就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敞亮的喜服，带着几十担聘礼，欢天喜地迎娶姨娘去了。

而我坐在小轿子里，晃晃悠悠正门都没进，就直接送去了偏院。

管家怕我难过，亲自跑来劝我。

我们世子想同姨娘行拜堂礼，可老夫人不许，只好委屈夫人，今日就让姨娘暂代夫人吧。

猪儿听完很生气，要不是体型相差过大，恨不得和管家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

欺人太甚，他一个世家公子居然同妓子行拜堂礼，简直可笑。

我自己掀了盖头，拆了满头珠钗，不在意道，人家本是一对，我横插一脚，要委屈也该是那姑娘委屈，你委屈什么。

猪儿恼得流泪，我只是心疼小姐，小姐从未得过人偏爱，原以为成了亲就会有夫君疼爱，可到头来，还是被冷落的一个。

我捏捏猪儿的小脸，如今不在府上了，别叫猪儿了，以后我就继续唤你樱拂吧。

樱拂你记住，我们不是来争宠的，咱们暂且先忍耐忍耐，等时机成熟，我一定带你远走高飞，从此以后只有我们，自由自在，再不受人搓磨。

陆砚夜里没来，樱拂有些不开心，觉得我大婚之夜就受冷落，在府里怕是日子不好过。

反倒是我安慰她，再不好过也会比在家中好过，在家里我顶着小姐的名头却不如奴隶，可在这，王氏的好家世却成了我的底气，他们不会太过分。

樱拂听到王氏，身子打了个激灵，白着脸默默点了点头。

7

我以为陆砚疼爱她的妾室，第二日会携妾室去同老太君请安。

可实际上，他一早就来了我的院子。

陆砚慵懒地走入室内，身姿如玉，只是长相颇为清冷，薄唇微抿，瞧着像个薄情的人。

瞧什么?以为嫁给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爱意了?

本世子告诉你，我的心里只有宁儿，绝不会喜欢你们这些俗物。

你们这些世家贵女，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偷摸地给我写信，不知羞耻。

我不管你到底多爱我，你爱我是你的事，千万别告诉我，爷心里没空。

陆砚噼里啪啦一顿没头没脑的输出，说完自己一屁股坐在桌前，端起茶碗就干了一杯。

虽然动作矜贵，瞧着也好看，可配上他那张叭叭个没完的小嘴，就让人觉得头大。

世子多虑了，我对世子并无……

别说了陆砚不耐烦，欲擒故纵我见多了，你以为你说句并无，本世子就信了?

呵，知道我心里只有宁儿，旁人躲还来不及，你还巴巴地上赶着嫁我，你看看你爱得多深

昨晚我都不敢来，我怕你吃了我

………

我深吸一口气，好了，多说无益，这是个自恋狂。

见我久久不说话，陆砚也没了叭叭的兴致，同我一前一后往老太君院子走。

8

好孩子，近前来，祖母瞧瞧。

老太君年过七旬，却衣着华丽，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虽然迟暮，气度却不减半分。

我随陆砚见过礼，便走了过去。

老太君慈爱地笑笑，拉着我的手问些家中的事，又说进了府便是自家人，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告诉她，受了陆砚欺负也要告诉她。

我瞧了眼陆砚，发现他面对老太君时乖巧地站在一旁，和方才那副纨绔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看来是真的怕他这祖母。

老太君心情不错，要留我们一同用膳，我是无所谓，却发现陆砚隐隐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一小会，就听到有丫鬟急切地在院中大喊，还伴随着嬷嬷的训斥声。

世子，姨娘正闹着不吃早饭呢，世子去瞧瞧吧。

姨娘哭得厉害要出来寻世子，我们实在拦不住……

啪啪啪

什么东西也敢跑来太君院子撒野，拖下去打死

嬷嬷，求求嬷嬷，就让奴婢见见世子，求求嬷嬷……

陆砚有些站不住，频频往外瞧去，却碍于老太君半天不敢动。

老太君也不做声，恍若没听到一般，拉着我往桌前走。

你爱吃什么?告诉祖母，以后祖母日日给你备着。

祖母…

陆砚听到丫鬟被拖了出去，忍不住出声。

老太君仍旧笑着同我说话，你这孩子瞧着瘦了些，既然嫁了进来，以后就是自家孩子，别学外边小姑娘饿得前胸贴后背，瘦成一把骨头，还是胖着瞧着好看……

世子

请祖母恕罪，孙儿不能陪祖母用膳了，孙儿等会再来请罪。

随着丫鬟声嘶力竭的喊声，陆砚跑得极快，风风火火的，眨眼就出了屋子。

我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感慨，一脸薄情相，居然这般痴情，姨娘好手段啊。

丫头啊。老太君突然摸上我的手，叹息道，砚儿心性不定，祖母却看得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咱们侯府能有今日，全靠圣上顾念幼时情意，可圣上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侯府想安稳，还是得尽快有个男孩才是紧要。

我顺从地点头，祖母放心，若是姨娘先生下孩子，孙媳定会帮着好生照料。

糊涂老太君突然冷下脸，一个妓子也配生下我陆家的世子?瞧她那娇纵轻狂的做派，砚儿被她勾得颠三倒四，连我这个祖母都敢忤逆，若是再让她生下孩子，这府里哪还有咱们娘俩的位置?

呃，倒是和我没什么大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长住。

太君的意思是……

你母亲出自世家大族，这些年你父亲也不曾纳妾，看得出手段了得。

你既然是她女儿，想必她平日没少教导你后宅之事。砚儿是个男人，男人总是要时常在外的，你如今嫁给他，便是这陆家的主母，后宅之事一切你说了算。

老太君眯了眯眼睛，拍拍我的手，眼底的神色同王氏如出一辙。

咱们这样的人家，死个奴婢本就是常事，谁还能怪你这个主母不成。

好孩子，记住了吗?

是。

9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去老太君的院子请安，我便安稳地呆在院子里。

听说那日虽然陆砚百般阻拦，但老太君还是命人打死了奴婢，还是在秦氏院中打的。

那丫鬟被打碎了一身的骨头，嚎了一整个晌午才断气，吓得秦氏又哭又闹，晕过去几次。

陆砚是一步不敢离，这几日白天夜里地哄着。

如此呆了几日，我便觉得该去瞧一瞧，毕竟入府几日了，我还不曾见过这位姨娘。

可真让人好奇。

我带着樱拂去了秦姨娘的院子，方走到院门，便被门口的守卫挡住了。

世子吩咐，不准任何人进秦姨娘的院子，少夫人请回吧。

我笑得温和，听说秦姨娘身子不好，近来总是做噩梦，我做了些安神汤来。

守卫瞥了一眼提篮，秦姨娘缺什么，自有世子准备，无需少夫人费心。

樱拂有些气不过，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们小姐这汤熬了两个时辰呢，她喝不喝，起码你去通报一声，怎的一点规矩没有她是世子姨娘，难不成我们小姐不是世子夫人吗?

守卫噎了噎，脸色一沉进了院子，片刻回来，接过篮子。

世子说谢过少夫人的汤，日后不必送了。

我也不多言了，点头往回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东西掉到地上，瓷碗破碎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就见汤撒了一地，守卫仍旧一丝不苟地看着远处，像是他从未接过我的汤，而我也没来过。

10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仍旧没见到秦氏。

去老太君处用膳的时候倒是见过几次陆砚，唯有这秦姨娘就像是府里没这个人般，一次都不曾露过面。

这世子护得可真紧，难不成她出来一次就会被打死不成?

我摇摇头，老太君会打死她的奴婢，却不可能打死她，不管怎么说，都是老太君答应带回门的，若是伤了那姨娘，她跟陆砚的祖孙情怕要生了嫌隙。

否则老太君也不会想让我动手，除了这姨娘。

只是陆砚的保护似乎也有些过度。

这秦姨娘妓子出身却能将他牢牢抓在手里，可见是个有手段的，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又嫁作姨娘，何至于连个院子都不敢出。

确实匪夷所思。

我迟迟没动静，老太君便有些着急。

你们成亲也快两月了，他不去你房里，你不该想想办法吗?难不成，真把他让给那娼妇不成?

我呵呵笑了笑，祖母知道，孙媳实在是见不到世子。

老太君沉吟片刻，你今晚晚些睡，且沐浴过等他，我会让他过去。

我心里不大情愿，嘴上还得谢恩。

还沐浴，就陆砚那副自恋嘴脸，岂不又要觉得我爱他爱得无法自拔?

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过来。

11

起来，谁准你睡的，爷还没睡呢。

夜半，我懵懵地看着床边的陆砚，看了看窗户，怀疑太阳是不是夜里出来了。

这么晚了，世子不去姨娘那睡觉，来这做什么?

陆砚气笑了，别装了，不是你跑去同祖母诉苦，硬逼着我来?

我困得厉害，懒得理他，翻身盖好被子，世子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吧，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哼，你倒是个有心机的。

我闭着眼睛不搭腔，眼看又要睡过去之际，突然被陆砚扯了起来。

他力气大，把我衣裳都扯下来半边，正搭在胸口，似有若无。

陆砚脸顿时红了，猛地转过脸，怎的穿这种衣裳，成何体统。

我将衣裳拉回来，衣裳是老太君送来的，我以为你不会来，又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便穿上了。

你倒是会找理由，堂堂尚书嫡女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下次说谎话，你走点心。

我不做解释，世子有事?

陆砚才转过头，神色难得有点认真，沈倦，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喜欢到不在乎我不喜欢你。

对于陆砚的自恋，真是一次次刷新我的底线。

世子说是就是吧，没事我就睡了。

陆砚见我又要躺下，拉住我的手臂，那你这么喜欢我，能不能爱屋及乌，也喜欢秦姨娘。

???

我被他说的有点精神，怎么喜欢?难不成我去陪她睡?

陆砚瞪我一眼，御驾要去护国寺祈福，大概半月就归，我随驾同行，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半月秦姨娘。

说完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有点过分，又十分难为情地补了句。

你……只要你帮我照顾她半月，日后，我可以隔三差五来看看你，虽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但给你些体面还是可以的。

我眨眨眼，世子知道我想要什么?

陆砚被我看得发毛，拉紧领口，一口拒绝，我的身子是不可能给你的，别做梦了。

我被他整笑了，世子无需给我体面，我也不缺那些，世子若是有心，能不能把榜上许的百两黄金给我?

陆砚先是迷茫，又露出了然的表情，我知道了，你又欲擒故纵。

成，这个要求简单，回来就给你，但是要说好，不准让她受一点伤，否则……

我坐直身子双手指天，没有否则，只要金子到位，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护好秦姨娘

12

陆砚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

我陪老太君用过膳，便打算去看一看这位神秘的秦姨娘。

可老太君却像是看懂我一般，拦住了我。

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砚儿人还未出城，若是那院里有什么动静，他立马就能得到消息，你且等几日。

我冲老太君点点头。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沉得住气。

只要她不动手，我晚去几日也不妨事。

于是，我带着樱拂回院子躺了三日。

待第四日早上，老太君终于有了动静。

听说秦姨娘夜里没有砚儿陪着，总是睡不着觉，你将这安神汤给她送去，也劝劝她，这么大人了，该独立了。

我盯着汤出神。

汤又绿又紫，那秦姨娘但凡脑子没问题，她能喝?

这老太君是把她当傻子不成?

老太君真是心善又体贴，孙媳这就将汤送去。

老太君慈爱地摸摸我的头，欣慰道，孩子，等了了这桩事，祖母一定让你尽快怀上子嗣。

这话吓得我脊背一紧，急匆匆出了院子。

她让我怀子嗣?她还有那玩意?

13

秦姨娘的院子没了守卫把守，显得空荡荡的。

有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外，看到我吓得嗷一声就往屋里跑，嘭地关了房门，像是见到鬼一般。

我和樱拂对视一眼，樱拂提着篮子敲门。

秦姨娘，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少夫人给您送汤来了。

门关得更紧了，甚至我还听到桌子被推到门口的声音。

这真是…

秦姨娘

秦姨娘

我见樱拂气势有些骇人，拍拍她的肩膀，自己上前。

秦姨娘，别害怕，我不是来找茬的，我给你带了安神汤，香着呢。

汤…汤…

姨娘，别去，不能开……

我要喝汤……

很快，桌子被大力推开，那力气大得惊人，就像是野兽突然发了狂。

接着大门呼通一声四敞大开，一个消瘦的姑娘猛地蹿出来，吓得我后退几步。

秦姨娘?

姑娘眨巴一双懵懂但想吃人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我饿…

我看着眼前明显智力不全、状似孩童的痴傻姑娘，整个人都麻了。

那个将陆砚哄得团团转，情愿为她娶个夫人的妓子，居然是个傻子?

14

秦姨娘连着喝了三碗汤，又吃了一屉薄皮包子，又啃了半只鸡，才满足地擦擦嘴，仰在椅子上打饱嗝。

别瞧她人很瘦弱，但打的嗝绵长且震耳欲聋……

伺候她的姑娘似乎也想吃，一直盯着剩下的半只鸡吞咽口水。

咕噜咕噜的……

你也没吃?

丫鬟饿得眼泪直打转，自打世子离府后，守卫就被打断腿赶出了府，膳房也断了我们的吃食，我们已经三日没有用过饭了……

我才明白为何老太君前几日不许我来，又大张旗鼓地让我送花花绿绿的汤。

若是正常人确实不会喝，可秦姨娘是个傻子，饿急了，她哪管什么有毒没毒，让她吃人她怕是都敢吃。

我让丫鬟下去吃鸡，丫鬟很谨慎地摇头，奴婢在这里陪着姨娘。

见她实在不放心，我也随她去，正待跟秦姨娘说句话时，就见秦姨娘猛地站起身子，嘴里喊着阿砚就往外跑。

丫鬟也来不及吃饭了，撒丫子就去追，然后一主一仆就在院子里围着几棵树来回转。

我要去找阿砚，阿砚，阿砚去哪了，我的阿砚……

姨娘不能出去，若是被老太君遇到，她会打死你的

阿砚…阿砚…呜呜…阿砚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去找他…

姨娘，世子半个月就归，你再等些日子，千万别给世子惹事，一定要安稳等到世子回来。

两个人这么跑了个把时辰，直到秦姨娘激动得晕过去，此事才算结束。

我想多问丫鬟几句，可丫鬟明显不信任我，不愿意多说，我只好先回院子，只命樱拂按时送来一日三餐。

15

小姐，你猜是怎么回事。

樱拂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几日去膳房取饭就同厨娘热络成一团，也得知了些秦姨娘的事。

她们说，世子和这姨娘在一起足有四载，从前一直养在外边，开始的时候老太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以为世子新鲜劲过了就算了。

却没想到，去年的时候，皇上有意将七公主许给世子，世子居然当场拒绝，说要娶秦姨娘为妻。

恪靖侯去世，原本世子弱冠就可以袭爵，可她们说，因为拒绝尚公主，世子已与爵位无缘，老太君才盼着府里有个孩子出生，隔代袭爵。

我大为震撼，整个人都有些发麻。

为了一个妓子拒绝袭爵?

在我印象里，权势对男人而言是顶顶重要的东西，不说旁人，就说我爹。

从他娶王氏，这些年宁愿头顶一片青青草原也不敢纳妾，看似情深义重伉俪情深，可你细究一番，有几分是迫于无奈?

至于其他世家子弟，眠花宿柳简直是常态，家中豢养妓子小妾，高兴了宠幸一番，有需要了交换玩弄也是一件雅事。

陆砚这样的，真真是让人想不通。

老太君可害过秦姨娘?

樱拂四下看了看，凑近我，何止害过，还不止一次，据说，这秦姨娘就是被老太君弄傻的……

如何弄傻?

去年世子外出剿匪，秦姨娘同丫鬟上街，被人掳了去，三五个男人弄了她一夜，第二日又被丢回院子。秦姨娘虽是妓子，却不堪受辱，吞了金子，幸好那金子很大，卡在嗓子眼，等世子将金子抠出来，虽活了下来，脑子却不灵光了。

自那以后，世子与老太君关系一度僵硬，直到老太君答应秦姨娘过门，两人才各退一步。

我抓紧帕子，突然明白陆砚为何会找上我护秦姨娘。

他知道只要他不在府中，护卫根本不中用。

他也知道老太君想害秦姨娘，必定要经我的手，所以他干脆找上我，将秦姨娘推给我，只要她出事，被清算的就是我。

至于我如何保下秦姨娘，又会不会被老太君记恨，他是不管的，他只管他在乎的人安好便是。

小姐打算怎么办?

我冲樱拂笑了笑，世子给了金子的，我何必同金子过不去。

那老太君那里……

有了金子，咱们去哪儿不成，还等着做第二个秦姨娘不成。

这老太君瞧着慈眉善目，处处替我着想，可实际上，一点后路都没给我留。

若秦姨娘死在我手里，陆砚回来第一个就要杀我，就算看在王氏的份上，他不赶尽杀绝，将我送回娘家，王氏也不会轻饶了我。

到那境地，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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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姨娘在我日日投喂下，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

期间老太君问过几次安神汤有没有喝，我都为难地摇头。

这姨娘劲忒大，每每见到我都骂我是个坏人，我送去的东西都被她砸了。

老太君听着笑了笑，仍旧温和，看来砚儿常常教她。

是啊，世子宠她，又心里厌恶孙媳，她自然也跟着防备。

祖母知道了，既如此，这几日你别去了，砚儿要回来了，别再让他因此与你起了嫌隙。

我嘴上应下，出了院子，就同樱拂交代。

快去告诉秦姨娘的丫鬟，入夜偷偷带着秦姨娘来我院子，老太君怕是要对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