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景伯侯嫡女,骄纵、放肆惯了。
将军爹却说姨娘才是我亲娘,还逼我下嫁。
战事起,我甩着长鞭,偷换男装溜上了战场。
我便是死也不嫁人。
战胜,我却伤了脸,成了他人口中的无盐女。
待我返京,爹爹相看的未婚夫大放厥词: 你如今这般丑,也只有我会要你。
我一鞭子抽过去,吓得他屁滚尿流: 你猜猜我在战场上杀了多少男人,还差不差你这一个?
后来,战场上我救的那个乞丐,摇身一变敌国三皇子。
两国停战,他进京求娶我。
我甩了鞭子直冲他面门。
我南国女子,嫁人并非唯一出路。我便是嫁,如何嫁得你这小人?
01
娘亲亲手送我上了战场。
不对,她再也不是我的娘亲。
自打我知晓沈姨娘才是我亲娘,我这才察觉出她平日为何如此宠我。
我摇摇头,依然跪下: 谢娘亲成全,此去凶险,若是渺渺一去不回,望娘亲保重。
娘亲手上的佛珠转了又转,终了叹了口气: 我们楚家,这一去,便是三人。
爹爹,还有我二哥,这是皇命。
而我,是我自己争着去送死。
可娘亲不是我娘亲,她其实也不在乎吧?
娘亲,爹爹和二哥,自然能打胜仗回来。我们楚家的好男儿,没有认输的。
我又磕了头告别,起身准备离去。
娘亲的声音响在身后: 一路凶险,让阿福跟着你吧。
阿福一直跟着娘亲,是娘亲最信任的护卫。
我离去的脚步停滞。
眼角也似乎有些酸。
娘亲还是娘亲吧。
02
三小姐,你真的不带奴婢去?我的贴身丫鬟月季就差哭红了眼。
我这是去打仗,你以为我去铺子里买衣裳呢?
我试了试准备好的男装,还挺合身。
我也想过走前要不要去见见沈姨娘。
可这些年,我因恨她夺了爹爹的宠爱,让爹爹成了宠妾灭妻的臭男人,从未给过她一次好脸色。
我该如何去见她?
更别提我已不是这侯府的嫡女。
看见她,更似在提醒我: 我早就没有资格骄纵跋扈了。
爹爹和二哥领兵,而我为了不被发现,只得偷偷混入了队伍。
女儿家就是这点不好,男人皆认为你该躲在房里绣花,甚至为了那身嫁衣,绣瞎了双眼。
男人也不是他们口中那般英勇无敌。
就我混进来的日子,已经见过几个逃兵了。
被抓后,有人哭着喊着: 我上有老下有小。
有人闹着: 我杀不了人。
楚庙,你爹怎么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我旁边的张勇啃着硬馍找我闲谈。
我嘴里的馍硬得划伤了我的嘴角,只得胡说: 我爹娘去京城的路上,在庙里生的我。
可惜了。张勇摇摇头,你长得这般细皮嫩肉,我看你是个读书人吧?这上了战场如何是好?回头你怕,躲我身后,我护你。
我看不上他,其实他空有点力气,我知他不敢杀人。
边关金国来犯,携大军十万余。
这些年无战事,舒服惯了,皇帝老儿训练好的兵一下子没那么多,只得临时征兵。
我一眼望去,不知此行,多少男儿将血洒战场。
也只有在这里,我才发现,原先那个纠结闺阁小事的我。
甚至为了这点小事就拿丫鬟小厮撒气的我该有多……愚蠢。
03
战事吃紧,一路无停歇,直达边关仅仅用了半月余。
我学会了靠着树睡觉,吃得下野菜,也忍得下许久无法沐浴更衣。
阿福说: 夫人认定你是闹着玩玩,说不出三日你便要回去。
阿福从景伯侯府的一等护卫,跟着我风餐露宿成了散兵。
男人自然不信女人能杀敌,就连女人也不信。
边关驻守的兵将和百姓看到援军到来,一个个激动万分。
留下的百姓不多,都主动给我们做上了吃食。
说是吃食,这粥稀得捞不到米。
可旁边的小孩还一脸馋地看我,我没忍心,把手里的碗递给他: 喝吧。
我不喝,娘亲说了,你们是大英雄。吃了才有力气打仗的。
我望了一眼城楼。
城楼之下,尸骨遍野。
谁都不知下一个死的是谁。
稍作休整,第一场正面交锋开启。
我甩了鞭子直抵对方咽喉,杀了不知多少人。
张勇这个胆小鬼,他敢冲在我前面,却又怕疼。
你看,他被敌军砍断一条腿,我用了药也没止住血。
他哭哭啼啼地把一个木头挂件递给我: 我自己刻的,我娘在三里村,你若活着,帮我捎带给她。
我把挂件丢了回去: 有本事你自己带回去。
张勇还是死了。
他的挂件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从小我听惯了爹爹讲战场上的事,可我到底小看了战场。
生死一瞬间。
它从来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04
楚修远直接把我领到了爹爹跟前。
二哥。还没轮到我求饶,楚修远一脚踢在我膝盖处,我直接跪了下来。
胡闹。爹爹拍了一下桌子,就你会使鞭子是不是?这里是战场,你一女子,你在瞎闹什么?
我杀了二十人。我跪着但是并不惊慌。
我在问你这个吗?
楚修远叹了气: 你可知爹在城楼上看到你的身影,是何感想?
我直视爹爹的目光: 爹爹,你该感到骄傲,将军的女儿,也可以杀敌。
我找人送你回去,你该嫁人了。
我不嫁。我直接起了身,你若非要送我回去,我定在娘亲的贵妇圈里,好好说道说道我杀人的过程。
这样,别说是嫁人,哪家见到我都要吓得关窗关门。
更别提爹爹给我相看的人家,听月季说还未娶妻屋里头便有好些个通房丫头,除了家世,其他皆一无是处。
这里危险……楚修远脸上也有未干的血迹,他皱着眉劝我。
我知他是真的心疼我。
二哥。我嘲讽他,你个大男人叽叽歪歪,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打赢了回京,我看再晚点,你那丫鬟清秋都要怀上大哥的孩子了……
我看着他继续劝: 我定能活着回去,我还要带着张勇回去见他的娘亲。
后来,战事残酷,我又要带好多人的物件归家。
再后来,我也记不清好些人的家了,就连他们的样子也越发模糊。
我头一次如此恨金国。
可此时的我并不知晓,我和金国的纠葛,何止这一场仗就能说得清的。
05
夜袭来得如此突然。
金国人生得高大,好吃肉善骑射,打起仗来颇占优势。
可我南国人善谋略,懂兵法,真打起来,胜负难分。
爹爹和二哥一定能保护好这座城池,我心里这般想着,衣角却被拉住了。
白日里那个嘴馋的孩子哭着抓住我: 我娘亲她让我跑。
我要杀人,自然没法带着一个孩子。
我把他放到一口缸中: 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我定来接你。
夜袭的人不多。
两军交战,先动粮草。
二哥于男女之事上愚钝,却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早早就把粮草换了地方。
夜袭的人扑了个空,可这城楼好爬,这回去的路就是黄泉路了。
在敌兵来犯之时,本地驻守的将领已经催着百姓搬离,留下的要不就是老弱病残,要不就是舍不得背井离乡的。
夜袭不过几人,很快就被拿下。
我急匆匆往小孩家赶去,进了屋就看见满地狼藉。
他娘亲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刀。
屋里早就没有别人,我抱起她就往大夫那儿冲。
老大夫颤颤巍巍躲在水缸后面,被我一把提溜出来。
我冲着他说: 大夫,救人要紧。
他一脸为难: 这要先拔刀,可老夫是男子,而且这大娘子看着进气少,只怕是艰难。
我来。我淡定地说,我是女子。
老大夫眯着眼瞅我: 外头敌兵如何?
老人家可放心,尽数绞杀。
我杀过人,可救人的时候却有些手抖,一想到那孩子恳切的目光,我握刀的手多了几分力。
我带着血气去接那孩子。
他一直缩在里面不出声,我怕他闷坏了,吓得打开了盖子。
只见他咬着自己的手哭,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你若是还能起身,就和我一起去看你娘亲。她刚刚受了伤,这会大夫在救她。
娘亲……孩子这会又哭了起来,一下子就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想伸手拍拍他: 我领你去你娘亲那。
可手心还有鲜血,我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跟着我走吧。
小小的手一下子就牵住我的手: 哥哥,我长大要当楚将军那样的大英雄。
好。
你娘亲受了伤,你是男子汉,你不能哭,你要照顾好她。
我晓得的。哥哥,你是个好人。他把我的手心捏得紧紧的,哥哥,我叫小六。
我苦笑了一下。
我哪里是个好人。
我在府里的时候,府里的下人见到我就怕。
对他们来说,我就是最大的恶人了吧?
以后别见着谁都说好人,小心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小六虽还未见着娘亲,还是说了一句: 哥哥救了娘亲,哥哥就是好人。
这一刻我便知晓,我顶多当一个兵,而做不成将军。
我可以杀敌,但是见不得自己人被杀。
也正是因为这点,我顺手救了一个男人。
他成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06
被救的是个乞丐。
洗洗干净怕也是个秀气的。
身上伤重了些,好在胃口不错。
我哪有空管他,直接给他借了个屋子扔下就跑。
等过了两日我再见他,全然未认出来他是何人。
他手里捧着一个野果子讨好地递给我: 我等你好久了。
我只是看了一眼,诧异: 你是何人?
在下谢承予,谢那日公子你救了我一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个乞儿,这长相与我二哥也不相上下。
你长得不像南国人。
此话一出,他侧了头,神情落寞: 我母亲是南国人,而我爹是金国人。
也是十多年前,两国征战。
边关多了很多这样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 你好好歇着,养好身体要紧。
战事吃紧,越来越多的人死了,而活着的也越发精疲力竭。
二哥总是寻了机会就说让我跟着大夫当军医。
可我总不好说,杀人的时候我不怵,可让我治病救人,我倒是有点晕血。
又一次出战,我跟着冲锋。
我再也不夸口自己厉害了。
因为我的后背中了一剑。
到底是一家人,二哥红了眼问我: 你这般任性,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我心想,真好。
这剑必定在我身上落了疤,只怕我想嫁出去都难了。
07
皇帝一直想让金国俯首称臣,成为南国的附属,年年进贡。
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可这又意味着,只防守不进攻是行不通的。
二哥骗我说有伤者需要我照看,等我把药水配好,我却闻着味倒下了。
再醒来,身边只有阿福和捡来的乞儿谢承予。
要我说,二哥也不如爹爹,国事当前,却只顾着护着自己妹妹。
我二话不说领着阿福就想跟上队伍。
三……楚庙,我们跟不上的。昨日他们就走了。
我苦笑: 二哥想保我一命,可他又怎知,我便是回了那府里,有多少人恨不得我死?
可笑的是,我还给了她心上人一顿鞭子。
正想着,房门敲响了,进来的却是小六: 哥哥,你醒了,娘亲让我来照顾你。
他手里端着药,笨拙又小心翼翼地。
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哥哥,大夫说了,醒了就让你喝了这碗药。说着又喝了一口,你看,不苦的。
他哪里是告诉我不苦,更像是告诉我这药没毒。
我不想喝,皱了皱眉头,却被谢承予笑了。我气不过,对着小六说: 小六,回头寻着大夫,让他给这位哥哥的药里多加点苦的,良药苦口。
我不想喝药,可后来,这药便喝惯了。
喝惯了,随手拿起就能喝完,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小六的娘亲虽然身子骨从那以后见风就咳嗽,但到底保住了命。
因着都是女子,她总是更照顾我一些,偷偷扯了布给我做裹胸,看到别的男人离我太近也会训斥。
她甚至偷偷在我面前掉泪: 你到底是个女子,何苦在战场上和男人拼命?若是旁人察觉……
她的话自然没有说下去,若是旁人察觉我是女子,我的处境更是凶险。
我打小娘亲就笑话我,我绣的鸳鸯连鸭子都不如。那会我便想着,我绣不了嫁衣,也不用嫁人了。
我爹爹逼我嫁人,寻了个我未见过的男子。晚娘,我来了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可我觉得我应该来这里。
我突然想起什么: 晚娘,你一人带着孩子在这儿太过凶险,我找人送你出城。
她摇了摇头: 我也没什么养活自己的手艺,带着孩子也跑不远。你们护着这城,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连个做饭的都没有。
你夫君他?
我便当他死了。她笑着看我,你莫要替我难受,别人家的夫君有个好歹,总要哭上一场。我这里我恨不得他真的死了。
你看,来这个战场也没什么不好。
倘若我是楚家大小姐,我断不可能坐在这听一个普通人说话。
我一出生,便锦衣玉食,活得自在。
可有的人,如同小六,连蜜饯都未曾见过。
和晚娘走得近了,总有人取笑我们。
别人打趣她莫不是看上我了,她却笑着: 便是看中了又如何,我娘家有个妹妹人好又漂亮,以后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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