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是骨头碎裂的脆响，还是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哀鸣？
沈清姿己经分不清了。
视野被刺目的远光灯吞噬，最后的感觉是林薇薇用力将她推开，以及自己身体腾空时那阵令人心悸的失重感。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紧接着，是潮水般涌来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强行塞入脑海，挤得她头颅几乎要炸开——凤冠霞帔、宫廷礼仪、一个名叫萧彻的冷漠男人、还有另一个名唤林薇薇的女子，她们在朱墙碧瓦间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最终，是一杯鸩酒带来的冰冷与绝望。
“不……！”
沈清姿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
预想中的医院消毒水气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郁而甜腻的香料气息，混杂着木料和锦缎特有的味道。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繁复金凤戏牡丹纹样的明黄色帐顶，流苏低垂。
视线微转，触目所及是雕花精美的紫檀木拔步床、摇曳的红烛、以及远处模糊的博古架和屏风轮廓。
一切都古色古香，奢华得令人窒息。
她动了动手指，触碰到身上光滑冰凉的丝绸被褥，那上面也用金线密麻麻地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
这是哪里？
拍戏现场？
不对，那车祸……“唔……” 旁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
沈清姿猛地侧头，看见身旁同样躺着一个身着古代寝衣的女子，正蹙着眉，眼睫颤动，似乎也要醒来。
那张脸——赫然是林薇薇！
只是，她梳着古代的发髻，面色苍白，却无损其娇艳眉眼，身上那件绯色寝衣，更是将她衬得我见犹怜。
“薇薇？”
沈清姿试探着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调子。
林薇薇倏然睁眼，那双原本灵动活泼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与她如出一辙的惊惶与茫然。
她看向沈清姿，瞳孔骤缩：“清清？
你……你的头发……还有这衣服……我们这是在哪？”
两人的手几乎同时握在了一起，冰凉的温度彼此传递，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真实感。
“你也……做了那个怪梦？”
林薇薇的声音发颤，“什么《凤倾天下》，什么皇后贵妃……不是梦。”
沈清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环顾西周，目光扫过床榻边小几上放置的、象征着皇后权威的宝册金印，以及林薇薇衣饰的品级，结合脑中那些混乱的记忆，一个荒谬却唯一的答案浮现在眼前，“薇薇，我们……可能穿越了。
穿进了你吐槽烂尾的那本书里。”
林薇薇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白：“你是说……我是那个嚣张跋扈、最后被白莲花设计勒死的林贵妃？
你是那个端庄贤惠、实则恋爱脑、最后被毒死的沈皇后？”
沈清姿沉重地点了点头。
原主的记忆如同解压的文件，越来越清晰。
她们不仅穿越了，还穿成了原著中斗得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而现在，似乎是……皇帝大婚，同时册封皇后贵妃的夜晚？
按规矩，贵妃需在皇后宫中接受“教导”，次日方可正式入住自己的宫殿。
所以，她们才会躺在同一张凤榻上。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两人。
但或许是现代灵魂的韧性，或许是闺蜜相依的支撑，这恐慌并未持续太久。
“操！”
林薇薇低咒一声，猛地坐起身，扯到了身上繁复的衣饰，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凭什么？！
我们好不容易熬到年假，说好去度假，结果被卡车撞飞，醒来就要在这鬼地方上演宫心计？
还是注定要死的剧本？！”
沈清姿也坐了起来，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冷静点。
既然来了，抱怨没用，得想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
怎么活？”
林薇薇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按照剧情，我们俩会因为那个种马皇帝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便宜了那个靖王的‘白月光’苏婉柔，和她背后搞风搞雨的靖王！
这根本是死局！”
死局吗？
沈清姿沉默着，目光再次扫过这间极尽奢华的寝殿。
红烛跳跃，在她眼底映出两点幽光。
原主记忆里那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那些为了一个男人虚与委蛇、耗尽心思的片段，让她从心底感到厌恶。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得面目可憎，最后还不得好死？
去他妈的宫斗！
一个大胆的、离经叛道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抓住林薇薇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眼神却亮得惊人：“薇薇，谁说我们一定要按照剧本走？”
“嗯？”
林薇薇被她眼中的光芒慑住，一时忘了害怕。
“你看，” 沈清姿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们是死对头？
那是原主！
我们是谁？
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是能一起骂老板、一起熬夜追剧、能分享最后一口奶茶的闺蜜！”
“宫斗？
为了那个自大、多疑、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的皇帝萧彻？”
她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你不觉得掉价吗？
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跟一群女人争一根公用黄瓜？”
林薇薇愣住了，随即，一种同样叛逆的光芒在她眼中点燃。
是啊，她们是现代人，凭什么要被困在这吃人的后宫，演一出她们唾弃的戏码？
“那……清清，你的意思是？”
沈清姿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决绝：“姐妹，宫斗太累，太low了。
既然到了这封建社会，享受不了现代文明，那总得找点别的乐子吧？”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看这后宫，别的不多，就是年轻貌美、身强体壮的小侍卫、小乐师多得很……咱们手握权力，培养几个听话懂事、知情知趣的‘面首’，关起门来自己快活，不比争那头种猪强百倍？”
“面首？！”
林薇薇惊得差点咬到舌头，眼睛瞪得溜圆。
但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打破禁忌的刺激和兴奋。
“你……你也太敢想了吧！”
“不敢想，难道等死吗？”
沈清姿松开她的手，靠回床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老天爷让我们来了，还给了我们这么高的起点——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
不利用起来，岂不是辜负了这番‘美意’？”
林薇薇看着她，看着闺蜜眼中那份熟悉的、每次决定搞事情时才会出现的狡黠和坚定，心中的恐慌奇迹般地平复了下去。
是啊，有清清在，她们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宫斗？
争宠？
哪有携手搞事业、一起养小白脸来得痛快！
“干了！”
林薇薇一把握住沈清姿的手，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生机和斗志，“去他的狗皇帝，去他的白月光！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以后，这后宫就是咱们姐妹的天下！
男人，只是调剂品！”
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穿越初期的震惊与恐慌，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强大、更为牢固的同盟关系所取代。
“当务之急，” 沈清姿恢复了冷静，开始规划，“是熟悉环境，稳住脚跟。
我利用皇后的权力梳理宫务，安插人手。
你利用贵妃的宠爱，在皇帝那边周旋，获取情报。
我们信息共享，里应外合。”
“好！”
林薇薇摩拳擦掌，“演戏嘛，谁不会？
保证把那个萧彻哄得团团转！”
夜色深沉，凤仪宫外或许暗流涌动，但这方凤榻之内，两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紧紧靠在一起。
红烛燃至半截，流下滚烫的烛泪，映照着她们压低声音、时而愤慨、时而窃笑的密谋。
她们梳理着原著剧情，分析着当前宫廷的势力分布——皇帝萧彻的性情喜好、太后太妃们的立场、几位重要妃嫔的背景性格、以及那位远在江南却牵动朝局的靖王萧煜和他的“白月光”苏婉柔……生存是首要目标，但绝不再是屈辱的、依附于男性的生存。
她们要利用这身份的便利，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杀出一条属于她们自己的、恣意快活的血路！
“面首……” 林薇薇喃喃自语，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随即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定要找最好看的！
八块腹肌那种！”
沈清姿失笑，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出息！”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不安与彷徨，似乎在彼此的眼神中找到了归宿。
凤榻同盟，于此夜，正式缔结。
窗外的更漏声遥遥传来，预示着黎明将至，也预示着，这座沉寂的皇宫，即将因这两位不速之客，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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