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分，天光未亮，寒意彻骨。
林烬端着一铜盆热水，稳步走在林家后宅的廊道上。
水是刚从灶上取来的，滚烫，盆沿烫得他指尖微微发红，但他步伐极稳，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未起。
行至西厢一处精致的院落前，他停下，深吸一口气，将那盆水换到左手，右手轻轻扣了扣房门。
“进来。”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与不耐的女声响起。
林烬推门而入，屋内暖香扑面，与外间的寒冷判若两个世界。
他的妻子，林家大小姐林玉茹，正坐在梳妆台前，有贴身丫环梳理着那一头青丝。
“小姐，洗脸水来了。”
林烬将铜盆放在架子上，垂手退到了一旁，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半旧的布鞋鞋尖。
林玉茹瞥了一眼铜盆，眉头微蹙：“今日的水，似乎不如昨日烫了。”
林烬低头应到：“灶上王妈说柴火有些湿，火烧不旺，下次我会早些去候着。”
“哼，总有理由。”
林玉茹不再看他，对丫鬟道，“小翠，动作快些，今日还要去给母亲请安。”
小翠应了一声，手下加快，眼神却飞快地扫过林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更多的却是习以为常的轻蔑。
这位姑爷，入赘林家三年，过的日子连她这个贴身丫鬟都不如。
小姐不喜，老爷不疼，若非老太爷当年一意孤行定下这门婚事，这落魄书香门第的子弟，如何能攀上他们这武林闻名的林家？
林烬如同泥塑木雕般站着，对主仆二人的对话和眼神恍若未闻。
他的心神，却有一小半沉入了体内。
三年前，他初入林家时，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三年赘婿生涯，受尽白眼折辱，却也将他的心性磨砺得坚如磐石。
更重要的是，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一项异人之处——过目不忘，且对“气”的流动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
这并非修仙者的灵识，而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通过观察岳父林震岳练武时的气息运转，观察家中护院操练时的气血奔流，甚至观察风吹树叶、水流石上的轨迹，他竟在脑海中自行推演出一套粗浅的“观气”法门。
此刻，他虽然目视地面，但周遭的一切“气”的流动，却在他的心中勾勒出清晰的映像。
林玉茹呼吸间带着一丝微弱的、修炼林家内功所产生的温热气流；小翠气血活跃，但气息略显浮躁；就连那盆热水散发出的腾腾热气，其升腾、扩散的轨迹，也仿佛有了生命。
他能“看”到，林玉茹体内那微弱的内力，正沿着几条固定的经脉缓缓运行，那是林家基础内功“绵掌诀”的路径，他在藏经阁的杂书里见过描述。
这路径在他看来，至少有西处可以更优化的地方，运转起来效率会更高，但……与他何干？
“愣着做什么？”
林玉茹洗罢脸，将毛巾丢回盆里，溅起几滴水花落在林烬的鞋面上，“去厨房看看早膳备好了没有，今日有客至，莫要失了礼数。”
“是。”
林烬应声，端起水盆，默默退了出去。
走出温暖的房间，寒意再次袭来。
他却没有立刻去厨房，而是绕到后院一处僻静的角落，将盆中水缓缓倒掉。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离开，而是静静站立，闭上双眼。
天边己泛起一丝鱼肚白。
院中一棵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林烬调整呼吸，意念集中在那树枝的摇曳上。
风是无形的，但通过树枝的摆动幅度、频率，在他脑海中，却仿佛能“看”到风的轨迹，它的来向、强弱、以及拂过树枝时产生的细微变化。
这便是他的“修行”。
无法吸纳天地灵气，便极致地锤炼自己的感知与控制。
三年来，风雨无阻。
他的肉身，在这种看似无用的锻炼中，变得异常协调、坚韧，五感也远超常人。
虽无内力，但若论起对自身肌肉、骨骼的掌控，以及对周遭环境的洞察，恐怕林家那些所谓的年轻高手，也未必及得上他。
“呼……”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而不散。
忽然，他眉头微动，耳朵捕捉到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这不是林家护院巡逻的脚步声，也非寻常访客。
来者身法轻盈，显然轻功极高，且……带这一户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气息，与他感知过的所有内力都不同，更精纯，更凌厉，仿佛……更接近天地本源。
林烬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化作墙角的一块石头，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林家后山。
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夜枭般掠过院墙，踉跄着坠入后山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空气中，隐约留下一丝淡淡的、类似铁锈却又更加奇异的腥甜气味。
林家上下，依旧一片寂静，无人察觉。
林烬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那是什么？
修士？
这个只在古老传说和藏书阁某些残破古籍中出现的词汇，猛然跃入他的脑海。
他想起一本杂书上关于“御风而行”、“餐霞饮露”的零星记载，又联想到刚才那迥异于内力的气息……机会？
还是灾祸？
林烬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
天色渐渐亮起，厨房方向传来忙碌的声响。
他最终迈开脚步，面色如常地向厨房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有一簇极微弱的火苗，悄然燃起。
他知道，去后山砍柴的日程，需要提前了。
第一章完新人新书，林烬站在原地大喝一声，是推荐票掉落在林家后山密林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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