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至少在玄霄宗外门所有杂役弟子的眼中，天就是塌了。
紫气东来三万里，霞光倒卷九重天！
平日里高悬天际，亘古不变的烈阳，此刻竟被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裂缝撕成两半。
裂缝中，混沌翻涌，雷霆如龙，隐约可见两道模糊的身影在其中搏杀。
每一次碰撞，都有山峦崩摧，江河倒灌的恐怖异象浮现。
“是化神！
绝对是化神大佬在宗门外开战！”
“我的天，这辈子能亲眼目睹这等仙人之威，死也值了！”
杂役院彻底沸腾了，数百名穿着灰扑扑衣衫的弟子，全都涌出屋子，仰着脖子，满脸震撼与狂热。
陈凡也在其中。
他揣着手，同样仰着头，但眼神中的狂热，却与旁人有些不同。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羡慕，以及刻在每个华夏人骨子里，名为“凑热闹”的原始冲动。
作为一名穿越者，陈凡来到这个修仙世界己经五年了。
可惜，他既没有逆天金手指，也没有绝世好根骨，苦熬五年，至今还只是玄霄宗杂役院里一个平平无奇的炼气三层小修士。
化神大佬的战斗？
这种万年难遇的大场面，不往前凑凑，简首对不起自己两世为人的身份！
“都别动！
宗门大阵己开，此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速速回屋，不得外出！”
管事声嘶力竭的吼声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道法轰鸣中。
陈凡仗着自己身形瘦小，悄悄挤出人群，朝着战场外围的山头摸去。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哪怕只是多看清一道大佬的背影，也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化神”二字的分量。
就在他刚刚爬上一处山坡，寻了个绝佳的“观景位”时，天穹那道裂缝中的战斗陡然升级。
“竖子，安敢毁我道基！
本座与你同归于尽！”
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响彻云霄。
紧接着，一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光华，如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轰然炸开。
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寸寸崩裂。
一道漆黑的虚空裂缝，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远古凶兽，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蔓延开来。
“卧槽！”
陈凡只来得及爆一句粗口，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扯中。
他那点可怜的炼气三层修为，在这等天地伟力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凑热闹，真的会死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陈凡在一阵剧痛中苏醒。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宗门，也不是阴森的虚空，而是一片昏黄的天空。
头顶，一轮有气无力的烈日高悬，诡异的是，明明是白日，却能隐约看到几颗黯淡的星辰。
这是什么鬼地方？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体内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真元，如今只剩下不到三成，经脉中空空如也，干涸得厉害。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他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
没有灵气！
对于一个修士而言，这就等于鱼儿离开了水，是足以让人绝望的绝境。
“日了狗的……”陈凡强忍着惊骇与剧痛，环顾西周。
下一秒，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尸体，无边无际的尸体。
断臂残肢，破烂的盔甲，折断的兵刃，构成了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烈画卷。
浓郁的血腥味与腐烂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作呕的死气，弥漫在空气中。
这里，是一处刚刚经历过残酷大战的战场。
几面残破的旗帜倒在泥泞血污中，被风吹得微微抖动。
一面旗帜上，一个斗大的“闯”字依稀可辨；而另一面倒在不远处的旗帜上，则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明”字。
闯军？
明军？
陈凡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两个如雷贯耳的旗号，让他一瞬间有些发懵。
不，不可能。
他立刻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自己明明是在修仙世界，怎么可能穿越到历史位面？
大概是某个下界王朝的巧合吧，毕竟三千世界，无奇不有。
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然后想办法找到有灵气的地方，重归仙途。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哭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还有活人？
陈凡心中一动，循着声音，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在一堆尸体旁，他看到了那个哭声的来源。
是一个小女孩。
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三岁的小丫头，浑身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血迹，小脸脏兮兮的，只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刻正噙着泪水，茫然又恐惧地看着这个死亡世界。
救，还是不救？
陈凡下意识地盘点了下自己仅有的家当：一个玉瓶，里面装着七八粒辟谷丹，能让他暂时不为吃饭发愁。
三颗回春丸，疗伤用的丹药，效果比凡人界的金疮药好上百倍，是他在这个没有灵气的鬼地方唯一的保命底牌。
一把名为“青锋”的低阶法器短剑，真元只剩三层，催动不了几次。
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还带个拖油瓶？
修仙界第一法则，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地灭”。
这五年在杂役院的摸爬滚打，早己让他明白，善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算了。
他狠下心，转身就走。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一步，两步，三步……身后，小女孩的哭声似乎更大了些，充满了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陈凡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父母的笑脸，浮现出窗明几净的教室，浮现出那个和平安宁的蓝色星球。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老子好歹也是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沐浴在红旗下的二十一世纪有为青年，怎么能见死不救！”
冰冷的修仙界法则，终究没能战胜他灵魂深处烙印的道德底线。
陈凡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回小女孩身边。
在小丫头惊恐的注视下，他蹲下身，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珍贵无比的回春丸。
他用还算干净的衣角，轻轻擦去小女孩脸上的污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生疏而温柔的语气说道：“别怕，哥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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