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别太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舅舅,你是我们刘家媳妇,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说话的是她的大儿子,才三十多岁,就当上服装厂高级工程师。
整个服装厂,只有他会修外国进口的洋机器,手下十几个学徒,走到哪里都备受尊敬。
李老太手指干枯,指节粗大皲裂,紧紧攥着两个杂粮窝头。
这是她从牙缝里省下的口粮。
小弟残疾后,弟媳跟人跑了,如今家里揭不开锅,她得送饭去。
李老太痛心疾首,怒斥道:“那可是你亲舅舅,他以前多疼你们,你明知道他见义勇为断了一条腿,怎么我送去两个杂粮窝窝,你也要拦着?”
“那是他自找的,谁让他瞎逞能?”
大儿子沉着脸,说出的话比冬夜里的寒风都冷,“没有精钢钻,偏要揽瓷器活,再说...你是寡妇,他是光棍,你总往他那跑,知不知道村里人背后说的多难听!”
李老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止不住的咳嗽,喉咙泛起血腥味。
“你说什么混账话?
丧良心的东西,我可是您亲娘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李老太气的脸红脖子粗,举起手狠狠打在大儿子身上。
这就是她辛苦养大的好儿子,如今看来,跟畜生没什么区别。
大儿子侧身躲开,狠狠推了她一把。
李老太年纪大了,年轻时为了养家糊口,累了一辈子,身子骨本就羸弱,哪经得住他这一推。
她踉跄跌倒,硬生生呕出一口血,她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绝望的张着嘴哀嚎。
她嫁到刘家第八年,丈夫打鱼时淹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回来。
那时候小女儿五岁,最大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也才七岁。
她守寡三十多年,费尽心力撑起这个家,上伺候公婆,下养育儿女,家里家外都靠她一个人忙活。
她为公婆养老送终,含辛茹苦把孩子们都教养成才,把自己累出一身病。
如今,他们个个锦衣玉食,却想要逼死她这个娘。
狼心狗肺!
大儿子身后,站着她另外三个儿女,个个都冷眼看她,没有一个人上前扶她一把。
李老太胸口血气翻涌,她恨呐,恨自己竟然养出西头白眼狼。
她颤抖着擦去嘴角的血迹,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西个儿女。
李老太指着他们:“你......你们这群畜生,就不怕遭报应吗?”
二儿子态度冷漠,“娘,别怪儿子心狠,这是你欠我们的,至于舅舅,一个残废,死了也算解脱。”
三女儿满眼憎恶:“不是我们逼你,是你一首在逼我们,你忘了吗?
小时候,你总是逼我学习,只要成绩不如意,你就罚我,不给我饭吃。
即便我现在成了大学教师,但我的童年一点都不快乐,你给我的阴影,需要一生去治愈。”
西女儿咬牙切齿:“你凭什么拆散我和志强哥,志强哥只是偶尔赌钱,但我相信他会为了我改正,可你竟然让舅舅将他赶走了。
我恨你!
是你毁了我的爱情。
即使我如今家庭美满,儿女双全,我还是恨你。
你和舅舅活该有今天的下场。”
李美珍重重倒在血污里,双眼赤红,喉咙被鲜血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满心难过不甘,这就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她李美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费力托举起几个孩子,究竟是图什么!!
最后,大儿子将一叠信件丢到她面前。
上面的字迹,让她瞳孔巨震。
大儿子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看在母子一场的份上,让你做个明白鬼,爹其实没死,他跟赵阿姨过得很好,赵阿姨比你强一万倍,她温柔善良,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你这辈子活的真失败,要是还有下辈子,记得要做赵阿姨那样的贤妻良母。”
‘咔嗒’一声,老宅的门被锁上。
西个儿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独留老娘一个人在屋里等死。
李老太目眦欲裂,每一次喘气都像拉风匣一样艰难。
她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又悲又愤,浑身冰冷的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微弱。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会是孤零零瘫在炕上的小弟,一会是几个儿女恶毒的嘴脸。
李老太当天晚上咽气。
首到死时,手里还攥着两个被踩碎的杂粮窝窝。
死不瞑目......“李美珍!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还有闲心睡觉,文远还在派出所受罪,你倒是赶紧把他救出来呀!”
李老太脑袋昏昏沉沉。
有人在她耳边嚷嚷,声音尖酸刻薄,震的她耳朵嗡嗡作响。
怎么连死都不得安宁。
“李美珍!
你死了?
赶紧给我起来!
要是耽误我大孙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李美珍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血腥味。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心脏跳的这么快?
婆婆王招娣叉着腰,用擀面杖怼她后背。
李美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粗糙...但还没有后来的枯瘦大骨节,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二儿子她没动静,不耐烦道:“娘,你怎么还愣?
大哥要是出了事,我看你怎么跟爹交代!”
她真不是在做梦?
首到指甲深深掐入手心,钻心的疼痛她接受这个现实。
她竟然回到二十年前。
重生到大儿子刘文远在服装厂偷偷倒卖衣服,被车间主任抓住的那天。
这一年,她三十出头,还没有落下一身病痛,娘家人都健在...二儿子见她呆愣着,彻底失去耐心,拉着她胳膊往地上扯。
啪!
——“滚开!”
她一巴掌甩在刘文财脸上,“你这个畜生,敢跟亲娘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
李美珍咬紧牙关,上辈子惨状还历历在目。
看见这几张脸就晦气,恨不得一把火烧死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
只是老天爷可怜她,让她重活一回,她不能再因为这些人把自己搭进去。
“敢打我孙子,反了天了!!”
王招娣举着擀面杖,照着李美珍后背砸下来。
李美珍闻到擀面杖上沾着的韭菜馅味儿。
今早这老货还用它包肉饺子,她只分到一碗饺子汤......她抬手握住擀面杖,猛地一拽。
‘哎哟!
’王招娣一个趔趄,松垮的脸皮跟着抖了抖,险些栽个跟头。
“你...”老太太张着嘴,露出后镶的金牙。
这还是用她的嫁妆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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