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卷着黄沙,拍打得车辇帷幔噗噗作响。
剧烈的颠簸将林薇的意识从一片混沌黑暗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头痛欲裂,像是被重锤砸过,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崩裂的冰碴,尖锐地扎进脑海——……宫灯惶惶,父皇颓败的脸…………嬷嬷含泪为她换上大红嫁衣…………妹妹幸灾乐祸又带着惧意的眼…………“月儿,卫国弱小,秦国强横,此番和亲……委屈你了……”…………“萧令月,你不过是个替死的玩意儿!”
…………绝望……无尽的绝望……指尖冰凉的触感……那杯……鸩酒?!
“咳……咳咳!”
林薇猛地睁开眼,喉间灼痛,胸腔因缺氧而剧烈起伏。
入目并非她熟悉的现代化办公室,而是一片晃动的、装饰着繁复纹路的木质车顶。
身下是硬邦邦的坐榻,铺着不算柔软的锦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熏香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现代顶尖战略咨询公司合伙人林薇,在连续熬了三个大夜拿下百亿项目后,疑似过劳……魂穿到了一个古代和亲公主身上?
庞大的记忆洪流冲刷着她的意志,原主——卫国公主萧令月——临死前的悲愤、不甘、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几乎是本能,属于林薇的强悍理智迅速压下了这具身体原主的情绪残响。
她强迫自己冷静,快速梳理着现状。
她,萧令月,卫国宗室女,因容貌姣好被选中,顶替真正受宠的、不愿嫁的公主,远嫁强秦国。
和亲的对象,并非秦国皇帝,也不是哪位权势煊赫的皇子,而是……一位留在晟国为质的秦国皇子。
一位自身难保的质子。
这根本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绝路。
无怪乎原主会选择吞金自尽。
林薇,不,现在是萧令月了。
她下意识地抚向胸口衣襟内,那里还残留着原主藏匿小金块时勒出的细微红痕,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幸好,她来得似乎正是时候,这具身体还未彻底冰冷。
“公主,您醒了?”
车帘外传来一个略显刻板的女声,是晟国派来“护送”(监视)她的女官,“方才风沙大,车驾颠簸,您可还好?
是否需要饮水?”
萧令月没有立刻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不适,缓缓坐首身体。
动作间,感觉到鬓发间沉重的金钗步摇泠泠作响,身上繁复的嫁衣刺绣摩擦着皮肤,提醒着她眼下的处境。
她掀开车窗帷幔的一角向外望去。
苍凉的古道蜿蜒向前,两旁是望不到边的荒芜秋色。
身着冷硬铁甲的士兵骑马护卫在车队两侧,表情漠然,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与其说是仪仗,不如说是押送。
一种巨大的孤立无援感扑面而来。
但她林薇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从底层摸爬滚打到合伙人,她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活了下来,哪怕是这样一个糟糕的开局,她也必须活下去。
和亲质子妃?
质子夫君?
听起来危机西伏,但也并非全是死棋。
至少,暂时脱离了卫国那个泥潭,也有了一个暂时的、看似最底层的安身之所。
而底层,往往意味着……被轻视,可利用的缝隙反而更多。
女官见车内久无回应,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公主?”
萧令月放下帷幔,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努力模仿着原主记忆里那种柔弱怯懦的声调,却又不失公主最后的体面,轻声回道:“无妨。
只是有些口渴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颤,但眼底深处,属于林薇的冷静与锐光己悄然凝聚。
车驾辚辚,载着她驶向未知的晟国京城,驶向那个名为夫君、实为棋子的质子,驶向前途未卜的命运。
这条和亲路,是绝路,或许……也能成为她的生路。
第一步,活下去。
第二步,看清局势。
第三步,找到那个能让她撬动这个世界的支点。
她轻轻抚平嫁衣上的一道褶皱,姿态己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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