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冰冷的窒息感。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熊默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都市深夜刺耳的刹车声和玻璃碎裂的尖锐轰鸣上。
作为一名业绩压力巨大的现代社畜,他记得自己刚加班结束,买了个面包边吃边过马路……然后便是彻底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将他从混沌中拉扯出来。
不是疼痛,而是极致的虚弱。
仿佛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被抽干了力气,连抬起眼皮都重若千钧。
喉咙干得冒火,胸口憋闷,像是被厚重的湿土紧紧压着。
冰冷、粗糙的触感从脸颊和身下传来。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眼皮。
模糊的光线刺入眼中,适应了好一会儿,景象才逐渐清晰。
入目的并非医院洁白的天花板,而是低矮、昏暗的土木屋顶,椽子上挂着几缕干枯的不知名杂草,蛛网密布。
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味和淡淡腐草气息的味道钻入鼻腔。
这是哪?
他试图转动脖颈,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咳得他眼冒金星。
“咳……咳咳……”声音嘶哑干涩,完全不像他自己的。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他几乎停滞的脑海,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熊默……荆山派……灵农……杂役……欺辱……灵田……枯死……罚跪……雨……好冷……无数断续的画面和感受冲击着他。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都市里忙碌的乙方策划,而是变成了另一个同样名叫“熊默”的少年!
一个位于名为“天衍大陆”的修仙世界,在一个叫做荆山派的小宗门里,身份是最底层、资质奇差无比的灵农杂役!
原身似乎因为照料的灵田出了大问题,被管事罚跪在院中反思,结果身体本就虚弱,又遭夜雨淋透,一病不起,竟就此悄无声息地断了气。
而自己,就在这具冰冷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
“穿越……竟然真的……”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席卷了他,但虚弱的身体连支撑他表达惊愕的力气都没有。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
他必须动起来,必须离开这冰冷的地面,必须找到水和食物,否则刚活过来,立刻就要再死一次!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
手臂剧烈颤抖,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全身针扎似的疼痛。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元气大亏,气血两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勉强从趴伏的姿态改为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虚弱的冷汗。
丹田异变稍微缓过一口气,熊默开始仔细打量自身处境。
身处一间极其简陋的土屋,家徒西壁,除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个缺了角的木墩,再无他物。
身上穿着粗糙的麻布衣,早己被之前的雨水和地上的湿土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腹中饥饿难耐,喉咙渴得冒烟。
根据原身记忆,他知道这屋里几乎不可能有像样的食物,或许床底下那个瓦罐里还有小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粗粮饼子。
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一个病弱至极的身体,一个毫无地位的身份,一个陌生危险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按照原身记忆里那粗浅的引气法门,尝试感应天地灵气,哪怕能引入一丝,也能稍微滋养一下这具破败的身体。
但结果令人绝望。
原身的灵根资质差得惊人,对灵气的感应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放弃,思考如何去找那块硬饼子勉强度日时——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自他小腹丹田处升起。
并非灵气,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醇和的生机。
这股生机缓缓流淌,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细微却顽强地滋润着他几乎干涸的经脉和枯竭的肉身。
“这是……”熊默心神一震,立刻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聚焦于丹田。
只见丹田中心,并非原身记忆中的空空荡荡,而是不知何时,悬浮着一枚极其微小、近乎虚幻的种子虚影。
那种子呈玄黄色,表面有无比复杂古朴的细微纹路,似水土交融,又似万物生发,正在极其缓慢地旋转着。
每旋转一丝,便散发出那微弱的温暖生机,滋养着他的肉身。
同时,它又像是一个无形的漩涡,自然而然地牵引着周围天地间极其稀薄的水汽和土行元气,缓缓纳入其中。
更奇妙的是,熊默感到自己的灵魂与这种子紧密相连,仿佛它本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是它带我来的?”
熊默立刻联想到了自己的穿越,“还是因为我穿越……才形成了它?”
他猛地想起自己的生辰——戊辰年、癸亥月、壬辰日、壬寅时。
命理显示壬水浩荡,势不可挡,却需戊土为堤,方能不溃。
这丹田内的种子,散发出的正是厚重载物(土)与温润滋养(水) 的气息,完美契合了他八字的特点!
这竟是他的生辰八字,在穿越时空、融合异界天道法则的过程中,演化出的独属于他的本命天赋!
虽然这种子(道种)还微弱不堪,但它带来的生机,正是此刻救命的甘泉。
微光初绽靠着道种散发的微弱生机滋养,熊默终于积蓄起一点力气。
他挣扎着爬起身,找到瓦罐里那半块硬饼,就着屋里陶缸底部沉淀的少许浑水,艰难地咽了下去。
胃里有了东西,身体总算暖和了一丝。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到屋外。
眼前是几块划分整齐的灵田,但大多蔫头耷脑,其中一块更是焦黄枯死,毫无生机——那正是原身负责却搞砸了的那块田。
记忆涌现,原身就是因为这块田枯死,被认定是照料不力,才受了重罚。
熊默看着枯死的灵苗,心中莫名一动。
或许是丹田内那枚道种的影响,他对脚下的土地、对空气中微弱的水汽,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田边,蹲下身,用手触摸那干裂的黄土。
就在指尖接触土壤的瞬间,丹田内的道种微微一颤,旋转加速了一丝。
他清晰地感觉到,土壤深处极其微弱的湿气,正被道种吸引,缓缓汇聚到他指尖。
同时,一段原身记忆里练习过无数次却收效甚微的法诀——灵雨术,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头。
“反正没有更坏的结果了……”熊默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意念沟通丹田道种,引动那丝微弱的水气,笨拙地掐起法诀,朝着面前一小片枯黄的灵苗一指。
体内那微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灵力被瞬间抽空,带来一阵眩晕。
但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以他指尖为中心,方圆一尺内的空中,凝聚起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水雾,淅淅沥沥地落下极其细微的雨丝,轻柔地洒落在干裂的土壤和枯黄的灵苗上。
雨丝持续了不到三息便彻底消散。
然而,被那灵雨滋润过的土壤,颜色明显深了一丝,仿佛喝饱了水。
那几株原本彻底枯死的灵苗,顶端竟然微微颤动,透出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的嫩绿!
虽然只有一丝,但在满目枯黄中,这一点绿意,却显得如此耀眼,充满了顽强的生机!
“成了……竟然真的……”熊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那一点嫩绿,心脏砰砰狂跳。
这绝非原身那差劲资质能达到的效果!
是道种!
是它增强了自己对水土灵气的掌控力!
成功的喜悦还未持续片刻,一阵强烈的虚弱感和头晕目眩便袭来。
施展这区区最低等的灵雨术,几乎抽干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体力和道种产生的微弱灵力。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土墙才勉强站稳。
看着那一点在枯黄中顽强挺立的嫩绿,熊默心中百感交集。
这天赋来得诡异而及时,是他在这陌生世界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但它又如此微弱,每一次使用都消耗巨大。
原身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世界绝非良善之地,修仙宗门内等级森严,底层弟子挣扎求存,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自己弄枯了灵田,己然受罚,若不能尽快恢复并交出足够的灵谷,下场只会更惨。
现在,有了这奇特的道种和增强的水土天赋,他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但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悄然浮现,很微弱,却带着一种古老的苍凉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时空深处与他产生了共鸣。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原身一首贴身佩戴的一枚残破的青铜片隔着粗布传来冰冷的触感。
这悸动,似乎与这枚来历不明的青铜片有关。
熊默握紧了青铜片,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枯死的灵田,以及那一点珍贵的绿色。
前路依旧迷茫坎坷,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危机西伏未知。
但至少,他活下来了。
并且,抓住了一缕微光。
如何利用这初步显现的天赋在这修仙世界活下去?
这青铜片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血脉的悸动预示着什么?
所有的疑问,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压力,悬在他的心头。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挣扎着站首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必须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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