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双姝暮春时节的京城，总被一层温软的日光裹着。
丞相府后园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地碎雪。
廊下传来两道清脆的笑声，混着风穿过枝叶的轻响，把这满园春色都衬得更鲜活了些。
“姐姐你慢些！
再跑，这筐花瓣可要洒了！”
说话的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襦裙，裙摆被风掀起个轻快的弧度，正是丞相府二小姐唐妤姝。
她手里提着个竹编小筐，筐里装着刚摘的海棠花瓣，脚步却半点没慢，反而朝着前面那道月白身影追得更紧。
唐妤姝生得一副灵动模样，眉梢眼角总带着点跳脱的笑意，连跑起来发间垂着的银铃都跟着叮当作响，活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雀儿。
前面的唐妤婕听到妹妹的喊声，脚步果然缓了下来。
她回过头时，鬓边别着的一朵海棠花轻轻晃动，衬得那张温柔的脸庞愈发清丽。
唐妤婕是丞相府大小姐，性子素来沉稳细心，此刻手里也提着个小筐，筐里的花瓣码得整整齐齐，连一片褶皱的都没有。
她看着妹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替她拂去额角的碎发，声音软得像春日的溪水：“你呀，总是这么急。
慢些走，花瓣才不会掉，等下用来做胭脂，颜色才匀。”
唐妤姝吐了吐舌头，把自己的小筐递到姐姐面前：“可我想快点做好胭脂，给娘送去呀！
娘前几日说，宫里赏赐的胭脂都太浓了，不如咱们自己做的清雅。”
姐妹俩说着，并肩往回走。
丞相府的后园极大，亭台楼阁错落着，池塘里的荷叶刚冒出小尖角，锦鲤在水里慢悠悠地游着。
唐妤姝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东看西看，看到廊柱上停着只彩蝶，伸手就要去捉，结果脚下没注意，差点踩空了台阶。
唐妤婕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稳些？
要是摔着了，爹又该念叨你了。”
提到父亲唐丞相，唐妤姝的肩膀微微垮了垮，却还是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爹就是太严肃了，总说女孩子家该待在闺房里，学女红、读诗集，可我觉得，那些都没意思。”
唐妤婕听了，脚步顿了顿。
她知道妹妹的心思，也明白自己心里其实也藏着同样的念头。
她们虽是丞相府的小姐，吃穿用度不愁，可这深宅大院的日子，就像一方精致的牢笼，看着华美，却总让人觉得闷得慌。
尤其是前几日，她们偷偷溜出府，看到街上的医馆里，大夫忙着给病人看病，药童穿梭着抓药，那种热热闹闹、能实实在在帮人的日子，让姐妹俩都动了心。
“妹妹，”唐妤婕压低声音，凑近唐妤姝耳边，“前几日我们看到的那家‘济世堂’，你还记得吗？
大夫说，要是有人愿意学医术，他可以教。”
唐妤姝眼睛一下子亮了，停下脚步看着姐姐：“姐姐，你是说……我们也可以学医术？
可是爹肯定不会同意的，他说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更别说去医馆里摸药、给人看病了。”
“所以才要悄悄来呀。”
唐妤婕拉着妹妹走到一处僻静的假山下，这里栽着几丛茂密的翠竹，风吹过竹叶沙沙响，正好能遮住她们的说话声。
“我攒了些私房钱，是娘这些年给我的生辰礼，还有上次祖母赏的玉佩，我拿去当了，应该能在城外租个小铺子。
咱们可以先偷偷学医术，等学会了，就开个小药铺，专门给穷苦人看病，他们付不起诊金也没关系，咱们就当积德行善。”
唐妤姝听得心潮澎湃，一把抓住姐姐的手：“姐姐，你太好了！
我早就想做些不一样的事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丞相府里，连外面的世界都没好好看看。
要是能开个药铺，既能帮人，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简首太好了！”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些，唐妤婕赶紧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这事得慢慢来，先找机会跟娘透透口风，娘最疼我们，说不定会帮我们打掩护。
至于爹，咱们先瞒着，等药铺开起来，做出点样子，再慢慢跟他说。”
唐妤姝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她看着姐姐温柔的侧脸，觉得心里踏实极了。
从小到大，不管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姐姐都会陪着她一起，就像小时候她想爬树摘果子，姐姐会在下面稳稳地扶着梯子；她学写字总写不好，姐姐会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
这次要开药铺，肯定也会很不容易，可只要有姐姐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姐妹俩正说着，远处传来丫鬟青禾的声音：“大小姐、二小姐，夫人让你们去前厅呢，说是宫里的李嬷嬷来了，给二位送新做的宫装。”
唐妤婕应了一声，拉着唐妤姝往回走。
路上，唐妤姝还在小声盘算：“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位济世堂的大夫呀？
我明天就想去！”
“急什么，”唐妤婕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先去见李嬷嬷，等过几日，咱们找个借口出去，再去医馆。
你呀，还是先把你那跳脱的性子收一收，别让娘看出破绽。”
唐妤姝吐了吐舌头，乖乖点头。
可她心里的念头却像春天的草芽，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她看着丞相府高大的院墙，心里暗暗想：总有一天，她要和姐姐一起，走出这道院墙，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到了前厅，母亲柳氏正陪着一位穿着宫装的嬷嬷说话。
柳氏是个极温婉的女子，虽出身世家，却半点架子都没有，平日里最疼这两个女儿。
看到姐妹俩进来，她笑着招手：“姝儿、婕儿，快过来，李嬷嬷给你们送新衣服来了。”
李嬷嬷起身行礼，笑着夸赞：“大小姐和二小姐真是越来越标致了，这模样，要是进了宫，定能得到陛下的喜欢。”
唐妤姝听了，悄悄皱了皱眉。
她从小就不喜欢宫里的规矩，总觉得那里比丞相府还要闷。
唐妤婕则是礼貌地行了一礼，柔声说：“嬷嬷过奖了，我们姐妹俩不过是普通的闺阁女子，只求能安稳度日罢了。”
柳氏看出女儿的心思，笑着打圆场：“嬷嬷快坐，孩子们还小，不懂这些。
来，把新做的宫装拿给小姐们看看。”
丫鬟捧着两个锦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套精致的宫装，一套是水红色的，上面绣着缠枝莲纹，另一套是淡紫色的，绣着海棠花，都是极好看的料子。
李嬷嬷笑着说：“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人做的，说二位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该多备些像样的衣服，日后参加宫宴也体面。”
唐妤姝拿起那套水红色的宫装，摸了摸上面的绣线，心里却没什么欢喜的感觉。
她更喜欢自己身上的鹅黄襦裙，穿着自在，跑起来也方便。
唐妤婕看出她的心思，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别露声色。
等李嬷嬷走后，柳氏拉着姐妹俩的手，轻声问：“你们刚才在后园，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看你们俩鬼鬼祟祟的，还在说悄悄话。”
唐妤姝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唐妤婕却先说话了：“娘，我们是在说，前几日看到城外有个医馆，里面的大夫医术很好，能治好多疑难杂症。
我们想……想跟着学些医术，以后要是家里有人不舒服，我们也能帮上忙。”
柳氏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你们有这份心，娘很高兴。
只是学医辛苦，还要跟药材、病人打交道，你们不怕吗？”
“不怕！”
唐妤姝赶紧说，“我们不怕辛苦，能帮人看病，是好事呀！”
柳氏看着两个女儿期待的眼神，心里软了下来。
她知道丈夫希望女儿们能嫁个好人家，安稳度日，可她也明白，女儿们有自己的想法，不该被这深宅大院困住。
她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姐妹俩的头：“你们想做就去做吧，娘会帮你们瞒着你爹的。
只是要注意安全，别让自己受委屈。”
姐妹俩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同意了，都激动得抱住柳氏：“娘，您太好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学医术，不会让您失望的！”
柳氏笑着拍拍她们的背，眼里满是欣慰。
她看着窗外的海棠花，心里暗暗想：女儿们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能做的，就是尽力支持她们。
那天晚上，唐妤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着很快就能去学医术，想着以后和姐姐一起开个小药铺，想着能帮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心里就像揣了个小太阳，暖暖的。
她悄悄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丞相府的夜景。
月光洒在院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可她却觉得，那道曾经困住她的院墙，好像不再那么高了。
她知道，未来的路肯定不会容易，会遇到很多困难，可能会被父亲发现，可能会在学医的过程中受挫，可能开了药铺也没人来。
可只要有姐姐在，有母亲的支持，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姐姐一起，走出这深闺，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而此时，隔壁房间的唐妤婕，也正对着桌上的一张纸写写画画。
纸上画着一个小小的药铺，门口挂着“双姝堂”的牌子，旁边站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笑着迎接病人。
唐妤婕看着画，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她知道，这张纸上的画面，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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