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江城特有的潮湿与燥热，一股脑地灌入觉醒中心宏伟却冰冷的大厅。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消毒水味，以及一种名为“期待”的焦灼气息。
巨大的电子屏如同永恒的审判之眼，无声滚动着猩红的字样：“全球觉醒浪潮第3年——18岁天赋检测专场”。
队伍蜿蜒曲折，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交织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对未来的惶恐，以及近乎虔诚的期盼。
他们窃窃私语，讨论着可能觉醒的元素操控、力量强化或是稀有辅助天赋，仿佛每一个猜想都能点亮一丝未来的光。
陈默站在队伍中段，显得格格不入。
他用力攥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
作为江城大学里背景普通、资源匮乏的大三学生，他的人生剧本在过去二十年里写得平淡如水。
而今天，这所谓的“18岁天赋觉醒日”，几乎被他视作了唯一能改写命运的机会。
在这个“天赋即阶级，能力定生死”的时代洪流中，哪怕只是一个最普通的C级天赋，也意味着能获得一份体面的工作，在面对城外偶尔窜出的低阶异兽时多几分自保的底气，不必像真正的尘埃般被轻易抹去。
陈默内心深处甚至埋藏着更奢侈的幻想：万一呢？
万一命运女神这次终于瞥见了他呢？
B级，甚至A级……谁说寒门不能出贵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厌倦了如同背景板NPC一样默默无闻、任人安排的生活，他渴望拥有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能让他挺首脊梁，真正活一次。
“下一个，陈默。”
冰冷的电子音叫到了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翻腾的思绪。
检测室的金属门滑开，露出内部充满科技感的简洁空间。
穿着白大褂的导师李彬坐在操控台后，头也没抬，只是公式化地指了指房间中央那个孤零零的圆形检测平台，语气淡漠得像是在指点一件物品：“站上去，放松，仪器会自动扫描你的天赋属性。”
陈默依言走上平台，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透过薄薄的校服裤管渗入皮肤，让他激灵了一下，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
仪器启动的低沉嗡鸣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一道柔和的淡蓝色光罩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正前方的屏幕上，数据开始疯狂跳动，字符闪烁，牵动着陈默每一根神经。
最终，画面定格：天赋类型：被动技能技能名称：基础防御天赋等级：F级技能描述：受到攻击时，减免1%物理伤害，无主动触发方式“嗤——”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打破了寂静。
李彬终于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冰冷，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又是个F级的废柴，还是最没用的纯被动技能。
连主动触发都做不到，觉醒了跟没觉醒有什么区别？
纯粹浪费检测资源。”
这话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陈默心脏最脆弱的地方，一股混合着屈辱、不甘和巨大失望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为什么？
他等了整整十八年，期盼了无数个日夜，为什么最终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堪称耻辱的结果？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哪怕只是苍白无力的反驳。
就在这时，检测室的门被人蛮横地推开，一阵嚣张跋扈的笑声率先闯了进来。
赵凯搂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他是陈默的同班同学，家世显赫的富二代，此刻手里正随意把玩着一支散发着淡淡绿芒的药剂——那是价值不菲的初级天赋强化药剂。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陈大学霸吗？”
赵凯故作惊讶地凑到屏幕前，当看到那醒目的“F级”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充满了毫不留情的嘲讽，“哈哈哈！
F级！
基础防御？
减免百分之一伤害？
哈哈哈！
陈默，你真是个人才！
我还以为你至少能整个D级，以后好歹能给苏清月跑跑腿拎拎包呢，现在看来，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啊！”
苏清月这个名字让陈默的心刺痛了一下。
她是班里少数几个不会用异样眼光看他、偶尔还会对他露出友善微笑的女孩，也是赵凯一首在追求的对象。
显然，陈默的存在，哪怕如此微不足道，也被赵凯视为了一种碍眼的挑衅。
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陈默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赵凯，你别太过分。”
“过分？
这就叫过分了？”
赵凯眉毛一挑，眼中闪过戏谑的光，突然伸手，极其自然地从李彬面前的桌上抢过了那支本该属于陈默的基础觉醒药剂——每个觉醒者都能免费领取的、能微弱提升天赋效果的基础福利。
“李老师，我看这药剂给他也是白白浪费，连百分之一的防御都提升不了零点一吧？
不如给我，正好我是B级力量强化，能让这点资源发挥点真正的作用，您说是不是？”
李彬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反而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赵同学说得有道理。
陈默，你的天赋确实没有投入资源的必要，这支药剂给赵凯，更能物尽其用。”
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闲置的垃圾。
陈默看着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轻描淡写地夺走了他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涩，连愤怒都显得无力。
他知道，在这里，在这个时代，没有天赋就没有话语权，就没有尊严可言。
任何反抗都只会招来更多的羞辱和嘲笑。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支被赵凯随意捏在手中的、本该属于他的绿色药剂，然后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检测室。
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隐约还能听到赵凯刻意拔高的嘲讽：“废物就是废物，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夕阳正浓，橘红色的光芒把一切都拉出长长的影子，包括陈默那独自走在喧嚣街道上的、孤寂的身影。
他攥着空荡荡的口袋，感觉那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和李彬的嗤笑、赵凯的嘲讽混合在一起，在脑海里反复回响。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波澜壮阔的觉醒时代，它所许诺的所有奇迹与未来，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原来可以如此冰冷、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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