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致的冰冷将凌彻从无边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不是寒冷,而是某种更具侵略性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凉意,顺着与他皮肤接触的平面丝丝缕缕地蔓延上来。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毫无瑕疵、令人心悸的纯白。
天花板,一片空白。
他动了动手指,触感冰凉光滑,像是某种高度抛光的金属或复合材料。
他撑起身体,环顾西周。
一个房间。
一个标准的立方体房间,长宽高大约都是五米。
六面墙、天花板、地板,全都是那种一模一样的、毫无特征的纯白色,找不到任何接缝、开关、门窗的痕迹。
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均匀地铺洒在每一个平面上,没有阴影,没有强弱变化,让空间感变得模糊而令人不安。
绝对的寂静。
甚至连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似乎被这纯白的空间吸收了一部分,显得微弱而不真实。
我是谁?
凌彻。
他的名字是凌彻。
这一点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
但除此之外,一片混沌。
职业、年龄、来自哪里、为什么在这里……所有相关的记忆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雾,无法触及。
他低头看向自己。
穿着一套灰色的、同样没有任何标识和特征的棉质衣裤,像是某种制服或囚服。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那里套着一个暗银色的金属腕表,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接口或表扣,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
表盘是简单的黑色屏幕,上面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只有两组巨大的、不断跳动的数字。
第一组数字:6:23:59:48它正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第二组数字,位于下方,小一些:0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身下的冰冷更甚。
这组不断减少的数字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死神的脚步正在不紧不慢地靠近。
而那个零,则像是一个空洞的嘲讽,或者一个等待填充的……价值尺度?
他的视线从腕表上移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在哪,以及这是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开始仔细地检查这个纯白的牢笼。
他用指尖划过墙壁,触感冰凉坚硬,敲击之下发出沉闷的实心声响。
他沿着墙壁一步步走,检查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细微接缝。
一无所获。
墙壁光滑得令人绝望。
他又检查了地板和天花板,同样如此。
这个房间仿佛是一个整体铸造而成的盒子,他被完美地封装在了里面。
呼吸微微急促起来,那跳动的倒计时像鼓点一样敲在他的神经上。
6:23:58:01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下翻涌的情绪。
一定有办法出去。
设计这个地方的人,或者什么东西,既然把他放进来,就不可能不留出口。
他退到房间中央,闭上眼睛,努力排除倒计时带来的干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感官上。
视觉暂时无效,他依靠听觉和触觉。
寂静。
依然是绝对的寂静。
他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等等……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声?
他猛地睁开眼,循着那细微的感觉望去。
是靠近天花板的一处角落。
他快步走过去,仰头仔细观察。
那里的白色似乎和别处没有任何不同。
他想了想,从衣服上撕下一条极细的纤维,小心翼翼地举到那个角落。
纤维的末梢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有空气流动!
非常微弱,但确实存在!
出口,或者至少是通风口,就在这附近!
希望重新燃起。
他立刻开始对那片区域进行更细致的检查,手指一遍遍抚过那片墙壁,感受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凹凸或温差。
几分钟过去了,倒计时己经跳到了6:23:12:34,他的手指因为反复的摩擦而有些发热,但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墙壁光滑依旧。
frustration开始滋生。
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纹丝不动。
难道判断错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墙壁的下沿。
距离地面大约一厘米的高度,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阴影线。
之前因为光线均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立刻扑过去,趴在地上仔细查看。
不是阴影!
是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它沿着墙根延伸,形成一个长方形的轮廓,大小……差不多是一扇门!
门是向下开的?
还是向上?
或者是滑动?
他尝试用指甲抠挖缝隙,毫无用处。
他用力推、拉、撞,那块区域毫无反应。
一定有开关或者触发机制。
他再次审视整个房间。
纯白,空旷,一览无余。
唯一特别的东西……他的目光回到了左手腕的腕表上。
他抬起手,尝试按压表盘,触摸屏幕,旋转表身……腕表毫无反应,只是冰冷地显示着时间:6:22:45:19 和 0。
不是表?
那会是什么?
重量?
压力?
声音?
他想到就试。
他站在那块有缝隙的区域上,跳跃,跺脚。
没用。
他对着那个可能的门的方向大喊:“开门!”
“放我出去!”
声音被墙壁吸收,没有任何回应。
倒计时无情地流逝。
6:22:01:08凌彻感到一阵焦躁。
他强迫自己再次冷静,背靠着那面有缝隙的墙壁,缓缓坐下,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均匀的光线……通风……隐藏的门……倒计时……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光线!
这房间里没有明显光源,但光线却如此均匀!
光是从哪里来的?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天花板。
依旧是那片毫无特征的纯白。
但他此刻再看,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他眯起眼睛,极力分辨。
终于,他发现了。
天花板并非完全光滑如镜,在极其细微的程度上,它呈现出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密的颗粒感。
光线似乎就是从这些颗粒后面渗透出来的。
难道……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他重新站到房间中央,再次抬头看向天花板,然后,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躺了下去。
当他完全平躺在地板上时,他的视线与地板平行。
从这个极端的角度看过去,因为光线的折射和视角的变化,他之前发现缝隙的那面墙壁的下沿,似乎……微微发出了一点不同的光泽?
他保持姿势不动,仔细观察。
没错!
靠近地板的那一小条区域,材质似乎略有不同,更加光滑,几乎像是一块独立的嵌条。
触发机制不是压力,不是声音,而是……姿势?
或者说,是身体的覆盖面积?
他回想起刚醒来时是躺着的。
难道触发需要他再次躺回某个特定位置?
他立刻翻身,重新平躺回最初醒来的位置——房间的大致中心。
然后屏住呼吸等待。
一秒。
两秒。
6:21:30:55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对。
他皱起眉。
如果不是中心,那难道是……他手脚并用,挪动身体,让自己平躺的位置稍微偏离中心一点,正好让他的头部靠近那个发出不同光泽的墙根嵌条。
就在他的后脑勺接触那片微凉而略感不同的区域的瞬间——“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中清晰无比的机簧轻响从身旁的墙壁内传来。
凌彻猛地弹身而起,心脏狂跳。
只见那面墙壁根部的长方形缝隙骤然亮起一圈幽蓝色的微光。
紧接着,一整块长方形的墙面——大约一扇门的大小——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下去,然后平滑地滑向了一侧,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门!
打开了!
冰冷的、带着些许金属锈蚀气息的空气从洞口外涌入,吹拂在凌彻脸上。
他来不及庆幸,强烈的警惕心瞬间攫住了他。
门后是什么?
是出路,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向内望去。
门外是一条通道,同样材质构成,但不再是纯白,而是呈现出暗淡的金属原色,向前延伸几米后便没入昏暗之中。
通道的墙壁上可以看到明显的接缝和排列整齐的螺栓,有些地方还附着着不明的管线和通风口。
远处似乎传来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嗡鸣声。
这里绝非他醒来的那个纯净囚笼,而更像是什么巨大机械的内部结构。
就在这时,左手腕上的腕表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
倒计时依旧:6:21:28:11但下方的那个“0”,猛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 5。
凌彻瞳孔微缩。
积分?
这就给了5分?
是因为他打开了这扇门?
解谜的奖励?
还没等他细想,从通道深处的昏暗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惊恐和痛苦的女性惊呼,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像是金属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有人!
凌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身后的纯白房间不再是安全屋,而是另一个形式的囚笼。
唯一的道路就在眼前,而那里正有人需要帮助。
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握紧了拳头——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武器”——侧身闪出门口,踏入了那条昏暗冰冷的金属通道。
腕表上的数字 silently continued its countdown: 6:21:27:490 己经变成了 5。
他的迷宫之旅,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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