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凉,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把青石板铺就的老巷浸得发亮。
赵源飞撑着把黑色大伞,裤脚还是不可避免沾了圈湿痕,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晚上七点十分,比往常下班回家晚了半个钟头 —— 方才在巷口的 “老林旧书店” 多耽搁了会儿,老板说收着本民国时期的线装医书,知道他外婆喜欢这类老物件,特意留给他。
巷尾那栋爬满爬山虎的两层小楼就是赵源飞的家,墙皮有些斑驳,木窗棂上还留着他小时候刻的歪歪扭扭的 “飞” 字。
推开门时,玄关处的铜铃叮当作响,屋里飘来淡淡的陈皮茶香,混杂着旧纸张特有的油墨味,是他从小闻到大的安心味道。
“外婆,我回来了。”
赵源飞换鞋时喊了声,把油纸包着的旧书放在玄关柜上,伞靠在门边沥水。
里屋的藤椅传来轻微响动,接着是拐杖点地的声音,外婆陈秀兰扶着门框走出来,灰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身上罩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还拿着块半大的青绿色玉佩,正用软布细细擦拭。
“今天怎么晚了?
是不是又去书店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惯有的温和,目光落在赵源飞沾湿的裤脚上,眉头轻轻蹙了下,“快换件干裤子,别着凉。”
“知道了外婆。”
赵源飞笑着应下,转身去卧室换衣服。
他从小跟着外婆长大,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出了意外,是外婆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
老人以前是中医馆的坐馆大夫,一手针灸推拿的手艺在老城区很有名,后来年纪大了,眼神不济,才把医馆盘了出去,平日里就靠着租金和以前的积蓄过活,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旧书和老物件。
换好干净的棉布长裤出来时,外婆己经把玉佩放在了客厅的木桌上,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整理旧书里的夹页。
那玉佩赵源飞见过几次,青绿色的玉质温润,表面刻着些奇怪的花纹,既不是常见的龙凤,也不是花鸟,倒像是某种扭曲的藤蔓,缠绕着一个模糊的圆形图案,边缘还留着细微的磕碰痕迹。
“外婆,您又在擦这块玉啊?”
赵源飞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陈皮茶喝了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雨带来的凉意。
陈秀兰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了眼玉佩,眼神里带着些赵源飞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这玉跟着我快西十年了,是你外公当年走之前留下的,得好好收着。”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玉佩表面,指尖在那些花纹上停顿了片刻,“源飞,你记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这块玉都不能丢,也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赵源飞愣了下,外婆以前也提过这块玉的重要性,但从没像今天这样郑重。
他拿起玉佩,触手冰凉,温润的玉质在掌心慢慢沁出暖意,那些奇怪的花纹像是有生命似的,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透着光。
“外婆,这玉到底有什么来头啊?
您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外公的事。”
这话问出口,陈秀兰的眼神暗了暗,拿起桌边的拐杖慢慢站起身:“有些事,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现在……”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
“外婆!”
赵源飞连忙放下玉佩,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手碰到她的后背时,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发抖。
“您怎么了?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送您去医院!”
陈秀兰摆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声音虚弱:“老毛病了,没事…… 不用去医院,家里有药……不行,这次必须去!”
赵源飞语气坚定,他知道外婆总想着省钱,身体不舒服也总硬扛,但这次的样子明显比以前严重。
他扶着外婆坐在藤椅上,转身去卧室拿外套和钱包,又把桌上的玉佩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 刚才外婆特意叮嘱过不能丢,带着总比放在家里放心。
背起外婆往外走时,雨还没停,赵源飞把大伞往外婆那边倾了倾,自己的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
老巷里没什么车,他只能背着外婆往巷口走,打算到主路上打车。
青石板路湿滑,他走得格外小心,外婆趴在他背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颈窝,带着淡淡的药味。
“源飞……” 外婆忽然轻声开口,“要是…… 要是以后外婆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倔,有时候……外婆您别胡说!”
赵源飞打断她的话,喉咙有些发紧,“您身体好着呢,还要看着我成家立业呢。”
陈秀兰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叮嘱。
走到巷口时,主路上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雨幕中隐约能看到几辆出租车驶过。
赵源飞正想挥手拦车,忽然注意到路边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颌线绷得很紧,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的拐杖,在地面上轻轻点着,发出 “笃、笃” 的声响,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赵源飞没太在意,只当是等车的路人,背着外婆往路边挪了挪,扬手对着一辆驶来的出租车喊了声:“师傅,停一下!”
出租车缓缓停下,就在赵源飞准备拉开车门时,那个穿黑风衣的人突然动了,几步就走到了他面前,挡住了车门。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源飞下意识地把外婆往身后护了护,警惕地看着对方:“请问有事吗?”
那人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目光落在赵源飞的口袋上,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陈秀兰的玉佩,在你身上?”
赵源飞心里一紧,手下意识地按住口袋,那里正是放着玉佩的地方。
他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反问:“你是谁?
为什么要找玉佩?”
“把玉佩交出来,” 那人往前逼近一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也不是陈秀兰能护住的东西。”
“我凭什么给你?”
赵源飞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外婆在他身后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角,显然也有些害怕。
但他不能退,外婆还在他身后,这块玉是外婆珍视的东西,他绝不能给别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人冷哼一声,突然抬手朝赵源飞的口袋抓来,速度快得惊人。
赵源飞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同时伸手去推对方的肩膀,想把人推开。
可他的手刚碰到对方的风衣,就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块铁板,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骨头都快碎了。
“源飞!”
陈秀兰急得喊了一声,挣扎着想去帮他,却因为身体虚弱,刚一动就差点摔倒。
赵源飞担心外婆,分心之下,手腕被抓得更紧,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
就在这时,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喊道:“你们到底走不走啊?
不走我走了!”
那穿黑风衣的人听到声音,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眼出租车,又看了眼赵源飞,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趁着这个间隙,赵源飞猛地用力,挣脱开对方的手,背起外婆就往出租车里钻,同时对司机喊道:“师傅,快开车!
麻烦去市第一医院!”
司机见情况不对,也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踩下去,出租车瞬间冲了出去。
赵源飞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穿黑风衣的人还站在路边,目光紧紧盯着出租车,像是要把车盯出个洞来。
首到出租车驶离主路,拐进另一条街道,赵源飞才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和雨水浸透,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外婆,老人脸色还是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些担忧:“源飞,你没事吧?
那人…… 那人是冲着玉佩来的。”
“我没事外婆,” 赵源飞勉强笑了笑,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您别担心,有我在,没人能把玉佩拿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些,只是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 那个穿黑风衣的人是谁?
为什么要找这块玉佩?
外婆和外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出租车很快驶到市第一医院门口,赵源飞付了钱,背着外婆快步走进急诊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找护士推了辆轮椅,把外婆扶上去,又急忙去挂号、排队。
等轮到外婆就诊时,己经快八点了。
医生给陈秀兰做了检查,又问了些症状,眉头越皱越紧:“老人家这情况不太好,肺部有阴影,而且心率也不稳定,需要先住院观察,做进一步检查。”
“医生,我外婆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很严重?”
赵源飞紧张地问道,手心都在冒汗。
“现在还不好说,” 医生推了推眼镜,“先办理住院手续吧,明天做个 CT 和心电图,等结果出来了才能确诊。”
赵源飞点点头,连忙去办理住院手续。
等把外婆安置在病房里,输上液,己经快十点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外婆靠在病床上,脸色好了些,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赵源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外婆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阵发酸。
他从小就知道,外婆为了他不容易,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人,一切都让他觉得喘不过气。
但他不能慌,外婆还需要他照顾,那块玉佩的秘密也需要他去解开,就像外婆说的,这块玉不能丢,他必须守护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块青绿色的玉佩,放在掌心。
病房里的灯光有些冷,玉佩表面的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清晰,那些扭曲的藤蔓像是在慢慢蠕动,缠绕着中间的圆形图案,隐约能看出像是一个 “命” 字的轮廓。
“命在我手,我方能风顺……” 赵源飞轻声念着这句话,这是他从小就记在心里的话,是外婆教他的。
以前他只当是外婆希望他能掌握自己的人生,可现在看来,这句话或许还有更深的含义。
他握紧玉佩,冰凉的玉质似乎传递给了他一股力量。
不管那个黑衣人是谁,不管这块玉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他都不会退缩。
人生或许有很多谜题需要探寻,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守护好外婆,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逆命的开始。
窗外的雨还在下,夜色深沉,但赵源飞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或许会变得不一样,但他己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挑战,去守护他想守护的人,去掌控属于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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