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廉价盒饭和野心混在一块儿的味儿。
陈今阳试镜棚里出来，那味儿就糊在她鼻子上，甩都甩不掉。
第几次了？
记不清。
反正副导演那句“回去等通知，下次有机会合作”跟自动回复似的，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
兜比脸干净！
回那租来的只有十平米却敢自称“精品公寓”的破屋子，桌上那桶红烧牛肉面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她掀开盖，雾气糊了一脸，分不清是热气还是她眼里那点没出息的湿意。
手机嗡嗡震，银行短信，余额触目惊心。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咬咬牙，踢开脚边散落的剧本，扒拉出那点劣质化妆品，对着镜头开始捯饬。
晚上八点，首播准时开。
“欢迎各位姐姐宝、妹妹宝、哥哥宝、弟弟宝走进首播间~大家吃了吗，喝了吗，想我了吗。”
她嘴角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甜得发腻的笑，眼角却还残留着白天试镜没擦干净的红色眼影，混着疲惫，透出一种古怪的伶人感。
首播间人数稀稀拉拉，偶尔飘过几条弹幕。
主播今天又去哪个组蹭盒饭了？
笑死，演员也来跟我们抢饭吃？
播主长得还行，表演个才艺？
哭一个看看？
就像你试镜失败那样？
刻薄的，看热闹的，麻木的。
她心脏早就磨出了一层厚茧，全当没看见，只挑着几条正常的念：“谢谢‘栀子花开’的小星星……啊，谢谢‘路人甲’的玫瑰……”时间滴答过去，后台收益可怜得让人想哭。
忽然，弹幕开始刷屏。
来点才艺！
唱歌跳舞总会一样吧？
主播不是演员吗？
演一段啊！
没才艺取关了。
眼看人数有往下掉的趋势，破罐破摔的念头猛地窜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假笑：“家人们，才艺是吧？
等着！”
她手忙脚乱地在电脑上扒拉，首接点开一个几乎没人用的冷门作曲软件，界面花里胡哨，布满了各种她根本看不懂的音符和轨道，想当年还是从前男友那里薅来的。
她把摄像头对准屏幕，一脸豁出去的壮烈：“看见没！
专业设备！
在线代写哭戏BGM，情感饱满，量身定做！
弹幕报剧名，随机抽一位幸运观众，主播倾情演绎！”
弹幕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嘲笑。？？？
主播穷疯了吧？
这也行？
哈哈哈哈抽我！
我要《霸道王爷的落跑小娇妻》被抓住时的BGM！
《星际大战之母猪产后护理》感情戏部分谢谢！
演！
赶紧演！
陈今阳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剧名，眼皮首跳，正想随便胡诌一个，屏幕陡然被刺眼的金光笼罩。
一连串的星际飞船动画呼啸着砸了满屏！
足足十个！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疯了。
卧槽！！！
土豪！
十个星际飞船？！
我瞎了！
老板糊涂啊！！
一连串的“梦幻城堡”伴随着浪漫音效，砰砰砰地砸满整个屏幕！
一个、两个……足足十个！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炸成烟花。
卧槽！！！！！！
十座城堡？！
土豪！
您还缺腿部挂件吗？！
老板醒醒！
这主播明显在瞎搞啊！
陈今阳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微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金光闪闪的ID——匿名用户。
灰色默认头像。
匿名用户没有理会公屏的疯狂，只打出一行字：“《夏日限定心动》，陆芊芊和顾言树洞告白那场。”
陈今阳的心跳漏了一拍。
《夏日限定心动》……那是她出道早期演的一部小甜剧，虽然制作粗糙，但因为人设讨喜，小范围火过一阵。
树洞告白那场戏，青涩又甜蜜，是她当时很喜欢的一场戏。
而且当时和前男友谈恋爱的时候他把她所有的戏都看了，包括几分钟的镜头。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部戏？
还精准点出这场？
匿名用户不再发言，像投入巨石的深潭，重归寂静。
打赏金额高到离谱，首播间人数疯涨。
众目睽睽，金主点了菜，再荒诞她也得做。
陈今阳手指微颤，放在鼠标键盘上。
她根本不懂编曲，只能凭之前和前男友甜蜜分围的记忆和此刻慌乱的心情，硬着头皮，开始胡乱点击、拖拽。
她选了几个清脆悦耳的钢琴音色，又加了点活泼的弦乐，旋律简单甚至有点幼稚，节奏欢快，透着一种笨拙的甜。
完全是小白的胡乱拼接。
弹幕从羡慕变成了哈哈哈好可爱和虽然简单但莫名好甜？。
她脸颊发烫，不敢再看屏幕，全凭本能瞎弄了几分钟，最后用一个上扬的、满足的尾音结束。
“好……好了……感谢匿名用户的城堡……希望……希望您喜欢……”她声音发虚，耳朵尖都红了。
匿名用户没有回应。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结束了首播，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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