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南城,暑气还没散尽,“锦绣华庭”工地的板房像个闷热的铁盒。
灯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李根生满是水泥渍的工装泛着硬邦邦的光泽,他蹲在铁架床边,膝盖抵着床沿,手里攥着刚泡好的红烧牛肉面——这是他今天的晚饭,也是唯一一顿热乎饭。
筷子还没碰到面条,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屏幕上“媳妇”两个字让他瞬间挺首了腰,指尖慌忙擦了擦工装下摆,才接通视频电话。
“根生,”屏幕里的媳妇头发随意挽着,眼角带着没藏好的红,身后是老家昏暗的堂屋,桌上还摆着没收拾的咸菜碗,“娃今天放学回来,抱着书包问我,‘妈,爸啥时候能回来送我上学啊?
’我都没法跟他说……”李根生喉结狠狠滚了一下,下意识把泡面碗往身后的床底藏了藏——他不想让媳妇看到自己顿顿靠泡面将就。
“快了快了,”他挤出笑,声音尽量放得轻松,“赵包工头今天跟我提了一嘴,说这礼拜准发工资,发了我就先给你打两千回去,妈那药钱够不够?
不够我再凑凑,顺便给娃买个新书包,就买他上次说的那个奥特曼的。”
“药还够吃两天,”媳妇叹了口气,眼神落在屏幕外,像是在看熟睡的孩子,“你自己在外面别太省,多买点肉吃,别总吃泡面,对胃不好。”
“知道知道,我天天吃食堂,顿顿有肉。”
李根生嘴上应着,心里却发酸——工地食堂的菜里,肉星子都得扒拉半天才能找着。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再看向碗里的面条,原本诱人的红烧汤汁此刻只剩油腻,胀得发虚的面条坨在碗里,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己经是第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赵包工头的借口换了一茬又一茬,从“等甲方打款就发”到“下周一定发”,再到后来干脆躲着不见人。
上次李根生堵到他,他还拍着胸脯保证“月底准发”,结果月底过了,还是一分钱没见着。
“还没吃呢?”
同屋的王磊抱着脏衣服进来,塑料盆在地上磕出清脆的响。
他比李根生小两岁,是同村发小,俩人一起从老家来南城打工,睡上下铺,算是彼此在异乡唯一的依靠。
看到李根生盯着泡面发呆,王磊叹了口气,把盆放在墙角:“别愁了,明早咱早点起,去工地办公室堵赵虎,他要是再不给,咱就去劳动局告他!
我就不信了,他还能赖一辈子!”
李根生点点头,把泡面碗盖好,塞进床底的塑料袋里——明天早上热一热,还能当早饭,不能浪费。
他伸手摸向枕头下,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旧布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黑玉佩,玉佩边缘有些磨损,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看着不值钱,却是爷爷走的时候亲手交给他的。
“又摸你这宝贝玉呢?”
王磊凑过来看了一眼,打趣道,“我说根生,这玉你天天揣着,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不如卖了换点钱,给婶买点好药。”
李根生赶紧把玉佩包好,放回枕头下,笑了笑:“爷爷说这玉能辟邪,戴着安心。
再说了,这是爷爷的念想,多少钱都不能卖。”
王磊撇撇嘴,没再多说,转身去拧毛巾擦脸。
李根生靠在床头,望着板房顶上晃动的灯管,心里满是对家人的牵挂——他不知道工资什么时候能发,不知道妈的药够不够吃,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送娃去一次学校。
他更不会想到,这块被他当作“念想”的普通玉佩,即将在一夜之间,彻底颠覆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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