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劣质烧刀子那股子冲鼻的辛辣,死死糊在破庙里每一寸发霉的空气上。
泥塑的菩萨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另外半张脸被一盏豆大的油灯照着,悲悯的眼神空洞地投向地面。
那里,几条破草席上,躺着几个蜷缩的人影,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像破风箱在拉扯。
石大夫蹲在一个年轻后生旁边,背脊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汗水沿着他额角滑下,在下巴尖汇成一小滴,“啪”地砸在伤员敞开的、血肉模糊的肩窝里。
后生身体猛地一抽,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渗出血丝,愣是没叫出声,只从喉咙深处挤出“嗬嗬”的抽气。
“忍着点,二牛。”
石大夫的声音很低,沙哑,像粗粝的砂纸磨过木头。
他左手死死按住二牛剧烈起伏的胸膛,右手捏着一根穿着粗棉线的弯针,针尖在油灯下闪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光。
针线每一次刺入翻卷的皮肉,再带着淋漓的血迹穿出,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精准和稳定,仿佛那下面不是活人的躯体,而是一块需要修补的破布。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用豁了口的粗瓷碗端着最后小半碗浑浊的烈酒,手抖得厉害,酒液不断晃出来,溅湿了她打着补丁的裤脚。
每一次石大夫缝完一针,她就颤巍巍地把碗凑过去。
石大夫把针线在酒里飞快地一浸,浓烈的酒气猛地腾起,刺得人鼻腔发酸。
碗里的酒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
“石大夫…酒…酒快没了…”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药…更是一点都没了…”石大夫没应声,只是下针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些。
汗水彻底浸透了他背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土布褂子,紧贴在紧绷的肌肉上。
他眼神沉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光都敛了进去,只映着眼前这片不断被针线强行拉拢、又被血水重新浸透的皮肉。
破庙外,风穿过残破的窗棂,呜呜咽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
庙里压抑的呻吟和血腥气,被外面一阵突兀的喧哗狠狠撕开。
“黄老蔫!
给老子滚出来!
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一个公鸭嗓子拔得老高,带着一股子让人作呕的、狐假虎威的嚣张,首首撞进破庙里每个人的耳朵。
是赵德贵,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鬼子一来,摇身一变成了维持会的狗腿子,那身黑绸子衣裳在破败的村子里晃荡,格外刺眼。
紧接着是几声粗野的、腔调怪异的日语吆喝,还有皮靴重重踩在泥地上的“咔咔”声,杂乱又沉重,像敲在人心坎上。
庙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伤员压抑的呻吟都戛然而止,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外面越来越近的嘈杂。
“砰!”
本就腐朽的庙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门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半扇门歪斜着挂了下来。
冷风夹着尘土猛地灌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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