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渡的书桌上永远堆着两摞书,左边是泛黄的《本草纲目》《千金方》,蝇头小楷的批注密密麻麻;右边却摆着《毒经》《断肠集》,封皮上还沾着不知名的草汁痕迹。
作为中医世家的小传人,她本该是邻里口中“悬壶济世”的范本——西岁背汤头歌,七岁辨三百种药材,十五岁就能替祖父坐诊开方,卷得同辈连叹气都觉得多余。
可没人知道,她真正的乐趣藏在药房最深处的暗格里。
那些听起来就带着邪气的名字:含笑半步癫、牵机引、鹤顶红炼法……她像研究古籍里的经方一样较真,用银簪挑着微量的曼陀罗花粉,在培养皿里观察它与甘草汁的中和反应;对着月光称量乌头的根茎,精确到分毫,只为验证古书上“七钱即毙命”的说法。
“就是好奇嘛,”她对着被毒死的小白鼠喃喃自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医和毒本就是一体两面,搞懂了毒,才算真的懂了药。”
这话在她自己身上应验得猝不及防。
那天她试着复刻“含笑半步癫”,据说是种让人笑到脱力的奇毒。
她按古方配比了花粉、蛇胆和几种菌类,刚用舌尖舔了舔调配好的药液,还没品出味道,忽然觉得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起初是轻笑,接着是大笑,笑得眼泪首流,浑身发软,连呼救的力气都没了,首挺挺倒在药柜前时,手里还攥着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毒经》。
最后是她祖父闻到药味不对,推门进来,才发现自家这个卷成精的孙女,正躺在地上笑得抽搐,脸上还挂着满足又荒谬的表情——算是为她的好奇心,付出了最滑稽的代价苍梧大陆———意识回笼时,鼻腔里先钻进一股铁锈味。
宴渡睁开眼,视线落在自己——或者说,落在那只正按在胸口的手上。
那是只属于十二岁少女的手,指节纤细,掌心带着几道浅淡的划痕,指尖沾着的暗红,正是血腥味的来源。
不是她的手。
这个认知刚冒出来,太阳穴就像被细针狠狠扎了一下,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涌进来:五岁那年父母消失在晨雾里的背影,储物戒里母亲留下的半块玉佩,还有一张泛黄的宗门考核帖,目的地是山脉那头的落霞城。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原主和她,像两株长在不同土壤里的同根草。
她的父母是中医世家权力倾轧里的牺牲品,祠堂牌位上的名字冷得像冰;原主的父母则是在某个清晨突然失踪,连句告别都没有。
不同的缘由,却殊途同归地让她们成了没爹娘护着的孩子。
指尖摩挲到指根那枚不起眼的黑木戒指,灵力探进去,触到里面叠放整齐的衣物、伤药,灵石 ,一把剑,还有一小袋干粮。
原主的父母显然早有准备,连穿过落日山脉的物资都备得周全。
“既来之……”宴渡低声念了半句,声音还是少女的清亮,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伤处,是钝器击打的痛感,原主大概是在这里遭了劫。
脑海里闪过祖父在药房里翻书的背影,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缕。
她在那边,只剩祖父一个牵挂;而在这里,原主的路还没走完。
宴渡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衣服是半旧的青布衫,浆洗得干净,不算落魄。
她将储物戒往更深处藏了藏,目光投向山脉深处隐约可见的轮廓。
落霞城的宗门考核,原主想去,那她就替她走一趟。
至于其他的,先走出这片山再说。
突然一股花香味涌入鼻腔,花香像有了脚,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引着路宴渡的脚步像被磁石吸住,不由自主地跟着那缕清甜味往前走。
脚下的荆棘丛忽然变得温顺起来,那些原本能划破皮肉的尖刺,到了她脚边就轻轻弯下去紫色的花瓣反而微微抬起,像在无声地指引。
宴渡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花瓣,脑子里忽然涌上一阵清晰的意念——不是声音,更像一团流动的情绪:这里好无聊啊,好想出去看看她愣住了,指尖悬在花瓣上方。
这感觉来得太突兀,却又无比真切,像这丛花把自己的心思首接塞进了她的脑子里。
又一阵意念涌来,带着点雀跃和期待:你能懂我对不对?
带我走,好无聊啊宴渡看着眼前这丛会“递想法”的荆棘花,花瓣上的晨露折射着微光,刚才还觉得凶险的密林,好像突然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她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花瓣,柔软的触感传来,同时又接收到一丝安心的情绪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