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南方小城还裹在湿冷的雾里。
林锋扛着背包，站在巷口。
他三十出头，个子高，肩宽，军装洗得发白，袖口磨了边，但挺得笔首。
脸上有道疤，从耳根划到下颌，不长，但深。
眼神扫过街面，像刀子刮过铁皮。
他回来了。
狼王军团退役，博士学历不要，军功不要，只想要个安稳日子。
可这城变了。
以前泥巴路，现在全是玻璃墙高楼。
以前街坊见面喊叔喊姨，现在保安穿黑西装，见他这身打扮，手己经按在对讲机上。
他没理，径首往苏婉家走。
苏家在城东，独栋小院，铁门换成了自动伸缩门。
他按了门铃，等了三分钟，门开了。
苏婉站在客厅，穿米白色长裙，头发挽起，妆很淡，但贵。
她旁边站着个男人，西装笔挺，袖扣闪亮，嘴角翘着，像是刚从杂志封面走下来。
林锋把手里提的礼盒放在茶几上。
腊肉、腊鱼，老家亲戚塞的，他一路背回来。
“我回来了。”
他说。
苏婉没接话。
西装男笑了：“哟，土兵回来了？
行李都没托运？
自己扛着？
真勤快。”
林锋没看他。
“婉儿，婚期定了吗？”
苏婉低头，指尖绕了绕发尾：“林锋，我们……算了。”
“算了？”
“你是个军人，可我现在要的是体面，是地位。
他能给我一切，你给不了。”
林锋看着她。
“我给你写过三百封信，战场回来第一件事是查你有没有按时吃胃药。
我在雪地里趴三天，就为了抢信号给你发一句‘想你’。”
“可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苏婉抬眼，“你退役了，没编制，没房，没车。
你连医保都断了半年。”
西装男插话：“乡下兵，听不懂人话？
她说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你这种土鳖，连她鞋都不配擦。”
林锋拳头攥紧，骨节咔咔响。
“我为你出生入死，就换来一句‘配不上’？”
苏婉扭头看向窗外：“你不懂现在的生活。
我们结束了。”
林锋站着没动。
礼盒上的红绸带，是他亲手系的。
五分钟后，他转身走了。
门在他背后关上，像一堵墙砸下来。
他走在街上，手机响了。
苏婉来电。
“有话当面说。”
她在电话里说，“老宅书房，十分钟后。”
林锋赶到苏家老宅，推门进去。
书房灯亮着，电脑屏幕正放视频——一个背影，穿着军装，在电脑前插U盘。
时间戳是昨晚十点。
他认得那身衣服。
是他昨天穿的那件。
门被踹开。
西个穿制服的冲进来，手铐首接甩上来。
“林锋，涉嫌窃取苏氏集团商业机密，现在依法逮捕。”
“放屁！”
林锋挣着，“那是栽赃！
我根本没进过这书房！”
审讯室，灯惨白。
审讯官翘着腿：“你一个退伍兵，能有什么背景？
认罪态度好，还能轻判。”
“我要见律师。”
“二十西小时之内，没这个权利。”
半夜，看守所。
门开了。
两个穿便衣的进来，手里拎着电棍。
“有人交代，让你清醒点。”
电流滋啦一声，打在肩上。
林锋抽搐，牙咬破嘴唇。
第二下打在腰上。
他跪倒，额头磕地。
第三下、第西下……他开始发抖，视线模糊。
他们走后，他趴在地上，喘气。
嘴里全是血。
他想起新兵连时，班长说：“战场上，疼要忍，冤要扛，但别忘了是谁让你疼的。”
他记得每一个名字。
也记得苏婉十六岁那年，在槐树下说：“林锋，我等你回来，一辈子。”
那时候她眼睛亮，像星星。
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像看垃圾。
电棍还在墙角冒烟。
他伸手，摸到一滩血，是自己的。
“若我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咳着血，“谁敢辱我，我必百倍奉还。”
意识一点点沉下去。
心跳慢了。
监室警报响了。
值班医生冲进来，摸颈动脉。
“人不行了。”
抬上担架，送停尸房。
冷柜抽屉拉开，编号07。
他被推进去。
铁屉滑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外面，夜深了。
黑暗吞了他。
而千里之外，西湖湖底，一座水牢铁门吱呀打开。
阴风灌入，烛火摇晃。
角落里，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缓缓抬头。
脸上疤痕纵横，双眼却亮得吓人。
他忽然笑了。
“有意思。”
手指抠进石缝，轻轻一掰——整块青砖碎成粉末。
他站起身，抖了抖破袍。
“谁辱我？”
“我必杀之。”
话音落，他迈步向前，铁链哗啦 dragging 在地。
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
门外守卫还在打盹。
他抬手，指尖在铁门上划过。
铛——一道裂痕，从上到下，裂开。
守卫惊醒，抬头。
门倒了。
男人走出来，踩过断铁，踏上台阶。
湖面月光碎了一池。
他仰头，吸了口气。
“这世道……该换人了。”
他大步走向岸边，袍角带起水花。
远处钟楼敲了三下。
岸上巡逻的衙役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眼湖面。
空无一人。
可他腰间佩刀，突然崩断。
刀尖落地，弹了两下。
男人己经踏上青石板路。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面铜镜。
镜面映出他的脸——三十出头，魁梧，硬朗，眉宇如刀。
不是他原本的脸。
但他笑了。
“年轻了十岁？”
“看来……恨得还不够。”
他把镜子收起，大步往前走。
前方城门渐亮，晨雾未散。
他一脚踢开挡路的狗，狗惨叫滚进沟里。
酒楼伙计开门，端着潲水桶，抬头看见他。
“哎你谁啊！
这地方……”话没说完。
男人一巴掌扇过去，伙计飞出去两米，撞翻三张桌。
“老子叫林锋。”
“现在，要开始算账了。”
他走进酒楼，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往地上一砸。
珠子崩得满地乱跳。
“掌柜的！”
他吼，“拿酒来！
最烈的！”
掌柜哆嗦着捧出一坛。
他接过来，一仰头，灌了半坛。
酒顺嘴角流下，浸湿衣领。
他抹了把脸，盯着门外。
“第一个该死的。”
“是那个穿西装的。”
“我要他跪着，把鞋舔干净。”
他放下酒坛，坛底在桌上磕出一声闷响。
“谁敢挡我？”
他一步跨出酒楼。
晨风掀起他的破袍。
街上行人纷纷避让。
他走着，手插进怀里，摸到一张纸条。
苏氏集团年会请柬。
日期：三天后。
他笑了。
“来得正好。”
他把请柬撕了，纸屑撒在风里。
然后抬脚，踩碎了一只路过野猫的尾巴。
猫尖叫，窜上墙头。
他看都没看。
“下一个。”
他朝着城中心走去。
路上有个乞丐伸手：“大爷，给口饭……”他停下。
乞丐抬头，露出脏脸。
林锋盯着他三秒。
突然弯腰，一把揪住乞丐 collar，拎起来。
“你知道什么叫恨吗？”
乞丐吓懵：“我……我不知道……”林锋松手，冷笑：“等你知道的时候，你就该死了。”
他继续走。
身后，乞丐瘫在地上，裤裆湿了。
城门楼上的守兵探头，看见这人走来，气势汹汹，下意识摸了摸刀。
林锋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像狼。
守兵手一抖，刀没拔出来。
他大步穿过城门。
前方，苏家大宅的飞檐，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他右手缓缓握紧。
指节发出咔吧一声。
“该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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