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上的声响像无数根针在扎林默的耳膜。
他蹲在城隍庙的供桌底下，怀里揣着半块冷掉的肉包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是怕雨，是供桌对面那尊泥塑城隍像的眼睛，正随着雷声缓缓转动。
泥像的眼珠是用朱砂点的，此刻却渗出粘稠的黑液，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在供桌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更诡异的是，那些黑水漫过桌沿时没有滴落，反而像活物般蜷成细蛇，顺着木纹往林默这边游。
“还有三天。”
林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日历，指腹摩挲着那个被红圈标出来的日期。
房东的短信像附骨之蛆，每条都带着相同的威胁：再不交齐三个月房租，就把他的行李扔到街上去。
他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刚发的兼职工资，几张零钞加起来还不够房租的零头。
城隍庙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风裹挟着雨丝灌进来，吹得林默后颈发凉。
他猛地抬头，看见供桌前站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背着手仰头看城隍像，鬓角的白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布满褶皱的皮肤上。
“后生仔，躲雨呢？”
老头转过身，手里把玩着个黄铜烟杆，烟锅里没冒烟，倒像是嵌着块暗红色的石头，“这庙邪性，半夜别在这儿待着。”
林默没应声。
他注意到老头的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而城隍庙的青砖地早就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根本没有泥痕。
更奇怪的是，老头说话时嘴唇没动，声音像是从烟杆里飘出来的。
“你在找这个？”
老头忽然从袖袋里掏出张卡片，黄皮纸做的，边缘泛黄，上面用毛笔写着“青云试准考证”五个字，旁边还画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住。
这张准考证他找了整整半个月，自从在废品站捡到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里面除了这张纸，就只有块刻着“尘”字的黑木牌。
他本以为是哪个古装剧的道具，首到三天前夜里，有人敲他出租屋的窗户，用指甲刮着玻璃说：“准考证拿错了，该还了。”
“这不是我的。”
林默把包子往怀里塞了塞，后背己经抵住了供桌的木板，退无可退。
他看见老头的眼睛里映着城隍像淌下的黑液，那液体在他瞳孔里翻涌，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
“是不是你的，去了就知道。”
老头把准考证扔过来，林默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黄皮纸，就觉得一阵灼痛，像是被烙铁烫了下。
他低头看时，掌心竟多了个和准考证上一模一样的莲花印记，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
“青云山就在城西，翻过三座坟山就到了。”
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记得带好你的骨头，别让它们提前醒了。”
林默猛地抬头，供桌前空荡荡的，只有那杆黄铜烟杆落在地上，烟锅里的红石头正在慢慢变黑。
城隍像的眼睛己经转回原位，只是朱砂点的眼珠上多了道裂痕，裂痕里渗出的黑液在供桌上汇成个“尘”字，和他那块木牌上的字分毫不差。
雨不知何时停了。
林默捏着那张发烫的准考证，手心的莲花印记还在隐隐作痛。
他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却突然亮起，跳出条陌生短信，发信人显示为“骨头”：倒计时72小时，未按时赴考者，魂飞魄散。
他刚想删掉短信，手机屏幕突然开始渗水，黑色的液体从听筒里涌出来，在屏幕上聚成一行字：你以为藏在出租屋床板下的那袋东西，真能瞒一辈子？
林默的脸色瞬间惨白。
床板下确实藏着东西——十七岁那年他从河里捞上来的半袋碎骨，白森森的，用块红布裹着，至今不知道是谁的。
城隍庙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一个穿校服的女生推着车站在门口，辫子上还沾着草叶：“林默哥，你看见我家阿黄了吗？
就是那只三花猫，早上跑出去就没回来。”
是住在隔壁的苏晓晓，读高三，父母在外地打工，平时总把猫粮放在林默的杂货铺门口。
林默刚要开口，却看见苏晓晓的校服领口露出截红绳，绳子末端坠着的东西，赫然是块刻着“骨”字的黑木牌，和他那块“尘”字牌像是一对。
“没看见。”
林默把准考证塞进裤兜，指尖触到布料下突兀的轮廓——是那块“尘”字木牌，不知何时从怀里滑到了口袋里，此刻正烫得惊人。
苏晓晓“哦”了一声，推着车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嘴角勾起个诡异的弧度：“对了林默哥，我奶奶说，青云试要考英语西级呢，你单词背得怎么样？”
自行车铃铛声渐渐远去，林默摸着口袋里的木牌，突然发现供桌上的黑液全部消失了，只留下道深深的刻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木头里刻了个“71”。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短信里的倒计时不知何时变成了71小时59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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