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港市的傍晚总是带着一种潮湿的喧嚣。
夕阳的余晖勉强穿透薄雾,在高楼林立的玻璃幕墙上投下昏黄的光斑,又迅速被更深的阴影吞没。
凌夜夹着几本厚实的古籍,从市图书馆略显冷清的大门走出,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烟火气的空气。
作为一名霖港大学历史系的大三学生,图书馆是他除课堂外待得最久的地方。
手里的《全球古代文明符号学浅析》和《地方志怪异考》是他为下周的论文准备的参考资料,后者尤其冷门,书页边缘都泛着陈旧的黄色。
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几条新闻推送跳了出来。
《城东区夜间再现不明巨响,居民称伴有地面震动,专家初步判定为管道故障》《多名市民报案称宠物行为异常,具有攻击性,疾控中心提醒……》《天文爱好者团体预告:近期或将有罕见天体现象“红月”》凌夜的手指划过“红月”那条新闻,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标题。
这类消息近几个月似乎多了起来,夹杂在各种社会新闻和奇闻异事里,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些许涟漪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大多数人,包括凌夜自己,都只当是互联网时代信息爆炸的背景噪音。
他更关心的是晚上和阿哲约好的火锅。
想到这,他加快了脚步,汇入下班放学的人流之中。
街道两旁,霓虹灯开始依次亮起,试图驱散逐渐浓重的暮色,却让某些角落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凌夜无意间瞥向路边一家关闭己久的店铺橱窗。
布满灰尘的玻璃后,是空无一物的黑暗。
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玻璃反射的影像中,有什么东西极快地一闪而过,像是一抹扭曲的暗影,又像是光线开的拙劣玩笑。
他皱了皱眉,定睛再看时,只有自己和身后行色匆匆的路人模糊的倒影。
“错觉吧……”他低声自语,绿灯亮起,随着人流穿过马路。
回到租住的公寓楼下时,天己经几乎完全黑了。
老旧的楼道灯忽明忽灭,发出轻微的电流嗡鸣声。
凌夜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隔壁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住隔壁的是位姓王的老太太,平时很喜欢种花花草草。
此刻她却一脸忧心忡忡,端着一盆蔫头耷脑的茉莉花。
“小凌啊,回来啦?”
王阿姨的声音带着些愁绪。
“嗯,王阿姨,您这花……”凌夜停下动作。
“不知道怎么回事哟,”王阿姨叹了口气,“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起来就变成这样了,浇了水也没用。
不光是它,你看,”她指了指窗台上好几盆同样状况的植物,“都跟病了似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真是怪事。”
凌夜对植物不太懂,只能安慰道:“可能是天气原因吧,过两天说不定就好了。”
“希望吧……”王阿姨摇摇头,端着花盆又进去了。
凌夜打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股陈旧书籍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的房间不大,书却堆得到处都是。
他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提醒自己明天开始就要啃这些硬骨头了。
手机响起提示音,是阿哲发来的消息:“夜哥,出门了没?
老地方,今天我可要辣到你哭爹喊娘!”
凌夜笑了笑,回复:“刚到家,马上来。
等着,看谁先认输。”
他放下手机,准备换件衣服就出门。
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角那本刚借回来的《地方志怪异考》,鬼使神差地,他随手翻开了它。
泛黄的书页在他指尖滑过,最终停在了中间某一页。
那是一幅粗糙的木板画拓印,画的是一个古老的祭祀场景,人们对着天空跪拜,而天空中悬挂的,是一轮殷红如血的月亮。
旁边还有几行模糊的小字注释:“…古俗载,赤月现,邪祟生,地不安…乃大凶之兆…”凌夜的手指在那轮红月上停留了片刻。
窗外,城市的夜空被灯光染成一片浑浊的橘红色,看不到星星,更看不到月亮。
他合上书,将其推到一边。
“古代的迷信罢了。”
他对自己说,把刚才楼道里的错觉和王阿姨的烦恼都归咎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和巧合。
他很快换好衣服,拿起手机和钥匙,关门下楼,融入了霖港市愈发浓郁的夜色里。
对即将到来的火锅聚餐充满期待,将书里那轮不祥的红月和生活中那些微小的异常,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他不知道的是,在某些更古老的记载里,预兆从来不是电闪雷鸣,而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被轻易忽略的尘埃,悄然堆积,最终引发出颠覆一切的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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