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江南总被一层湿冷的雾气裹着。
林砚之踩着青石板路上的水洼,伞沿滴落的水珠在旗袍下摆洇出深色痕迹。
巷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细碎的白瓣混着雨水粘在朱漆斑驳的门环上,像谁遗忘的碎银。
“吱呀”一声推开门时,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堂屋里的八仙桌还摆着去年祭祖时的青瓷供碗,积灰的蛛网在梁上轻轻晃动。
三叔公佝偻着背从里屋出来,蓝布衫的肘部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
“你爹走前,特意交代这信要等槐花开满巷口才能给你。”
老人的声音像被水泡透的棉絮,“他说,有些事,早了晚了都不成。”
信封边角己经发脆,背面盖着褪色的邮戳,是二十年前从北平寄来的。
林砚之指尖抚过那行遒劲的钢笔字,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父亲在灯下写回信的模样。
那时他总说“等砚之长大了,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可首到上个月在医院太平间里见到那张盖着白布的脸,这句话仍像根没说完的线头。
雨越下越大,敲得天井里的铁皮桶叮咚作响。
三叔公往炭盆里添了块栗炭,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瞬间就灭了。
“你爹年轻时在北平读书,和个姓苏的姑娘好过。”
老人往茶杯里续着热水,雾气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后来那姑娘突然没了音讯,你爹就疯了似的找,首到你娘怀了孕才作罢。”
信纸在掌中微微发颤。
泛黄的纸上画着幅简笔素描,穿学生装的少女坐在海棠树下看书,裙摆上落着几片粉白的花瓣。
画右下角有行小字:“赠砚之父亲,盼君归期定。”
墨迹洇开的地方,像滴风干的泪痕。
“这苏姑娘,是做什么的?”
林砚之的声音有些发紧。
三叔公往火盆里吐了口烟圈:“听说是个画画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墨石。
那年冬天她来巷里找过你爹,穿着件红棉袄,站在槐树下等了整整三天。”
老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帕捂嘴时,林砚之看见点点猩红,“你爹那时正被日本人盯着,躲在乡下……等他回来,人早就没影了。”
暮色漫进窗棂时,林砚之发现画背面还有行极轻的字。
她凑到台灯下细看,铅笔写的“琉璃厂37号”正被水渍慢慢晕开。
雨还在下,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昏黄的路灯,像条流淌的琥珀河。
林砚之望着那行被水渍晕开的“琉璃厂37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探寻欲望。
她决定前往北平,去那琉璃厂37号寻找与苏姑娘有关的线索。
第二天,林砚之便踏上了去北平的路。
到了北平,她按照地址找到了琉璃厂37号,那是一座有些破败的旧宅院。
推开虚掩的门,院子里杂草丛生,正房的窗户破了几扇,冷风呼呼地灌进去。
一位老妇人从侧屋走了出来,林砚之忙上前询问关于苏姑娘的事。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说苏姑娘是她的姐姐,多年前与一个江南男子相恋,后来突然没了那男子消息,姐姐便一蹶不振,不久就去世了。
林砚之拿出那幅画,老妇人接过,泪水夺眶而出,说这正是姐姐画的。
林砚之心中五味杂陈,她终于知晓了父亲那段尘封的往事,也解开了多年来心中的谜团。
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洒在琉璃厂的青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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