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裹着尸臭,在广慈医院的长廊里凝成有形质的雾。
顾西辰的白大褂下摆扫过三具刚推进停尸间的遗体,白布下渗出可疑的黄绿色液体——又是喝符水致死的霍乱患者,死时还攥着“黄大仙显灵”的纸条。
“愚昧。”
他扯下橡胶手套砸进污物桶,指关节捏得发白。
护士长追上来递病历:“顾医生,304房那个码头工快不行了,家属闹着要请跳大神的……”话音未落,B区突然炸开英国护士南希的尖叫:“隔离区混进中医探子!”
顾西辰踹开304病房时,正撞见惊心一幕:昏黄灯下,穿月白旗袍的姑娘半跪在污秽里,三寸银针稳准刺入病人枯瘦的曲池穴。
垂死的躯体猛地一弹,哗啦啦呕出大滩米泔水样的秽物。
汗湿的鬓边,白玉兰胸针“叮”地跌落在地。
“沈家杏林堂的人?”
顾西辰的皮鞋碾上玉兰花瓣,“收起巫术!
否则下一个进停尸房的就是你。”
女子抽针转身,针尖寒光首指他咽喉:“顾医生可知,您给病人输的葡萄糖里——”她突然倾身逼近,清苦药香瞬间冲散腐臭,“掺了我家避孕汤的方子?”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劈亮药品柜深处——青花瓷罐上“沈氏药局”的朱印,刺得顾西辰眼皮狂跳。
---沈青黛被反铐在诊室暖气片上时,满脑子还是那罐要命的避孕汤。
顾家小开踩碎她胸针的狠劲,活像她扎的不是穴位而是他祖坟。
“顾少爷审犯人呢?”
她晃着镣铐冷笑,“广慈偷用沈家秘方三年,合同就在您父亲保险柜第三格。”
顾西辰“啪”地甩出药品检测单:“葡萄糖里检出的是人参皂苷!
避孕汤?”
他修长手指戳着数据栏,几乎捅破纸面,“沈小姐编鬼话前,先背熟《本草纲目》!”
“哟,留洋派还懂《本草》?”
青黛突然翘起脚,绣花鞋尖晃到他西装裤前,“那您肯定知道——人参配了五灵脂,既保元气又避子。”
她压低嗓门,“去年贵府三姨太滑胎,喝的可是杏林堂特供?”
顾西辰僵成一座大理石像。
父亲最宠的姨太太莫名小产,竟是...他猛地揪起青黛衣领:“造谣西医名誉,够你坐穿提篮桥监狱!”
“急什么?”
青黛突然抽出发簪往锁孔一捅。
“咔哒”铐子落地。
她揉着手腕轻笑:“三姨太脉案存着档呢。
您要不信——”簪尖突然抵住他颈动脉,“现在去查查教会医院的采购单?”
暴雨砸窗的喧嚣里,电话铃疯响。
护士长带着哭腔嚎叫:“顾医生!
霍乱病人全在吐黄水,消毒剂用完了!”
青黛趁机旋身翻窗。
月白旗袍消失在雨幕前,一句笑骂飘进窗缝:“西药救不了急时,记得来杏林堂求避孕汤呀!”
---当夜,顾西辰在院长室挖出惊天秘密:成箱的“广慈特供葡萄糖”罐底,全印着沈家徽记。
采购单显示,这批货竟比市价贵三倍——签字的是他父亲顾震雄。
“银行最近在收购德国药厂。”
院长擦着汗解释,“令尊说...用沈家药能倒逼他们破产......”顾西辰砸了显微镜。
碎片西溅时,他瞥见检验报告边角的铅笔批注:“人参五灵脂合剂:抗霍乱弧菌效力+++”。
落款是清隽小楷:沈青黛。
雷声滚过租界洋楼顶,顾西辰攥紧那枚被踩扁的玉兰胸针。
冰凉的金属花瓣刺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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