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吃烤肉，妈妈让我向姐姐道歉

妈妈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

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你姐的生活费比你少了 500，你哪来的脸炫耀自己吃得好?

我傻眼，但那是姐姐说的谁高考分数低谁就少拿生活费啊……

我不管，你现在那么多钱，马上打 500 给你姐，再向她好好道个歉

我去姐姐的职校找她，门口听见她正和室友吹嘘:

我妈每周都会给我打生活费呢，每次 500，我剩个一两百她还夸我呢

所以姐姐 2000，我 1000，就这样妈妈还觉得我偷了她 500。

妈妈再次发来微信。

以后你生活费降到 500，直到你学会你姐那样勤俭节约为止

1

收到 1000 生活费后，我精打细算自己一个月的伙食，难得和两个室友去吃烤肉。

陈薇抱怨。

我妈每个月给我 1500，上礼拜还寄了箱车厘子，非说补维 C，好像我在学校能饿死似的。

孙晓雯含糊地抗议。

知足吧你，我妈一个月给 800，就惦记着嘘寒问暖一天三个电话的轰炸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默默吃肉，心里默默暗爽。

我的 1000 生活费也不是最低的嘛……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我拿起手机，对着桌上焦香四溢的肉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然而刚发出去没两分钟，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我一接，对面熟悉的声音冷冷的。

吴智，你发的什么东西?

烤肉啊……

你还有没有良心?不愧疚吗?

她的声音很大，跟开了免提差不多。

陈薇和孙晓雯的动作停了，面面相觑。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又难堪又困惑。

妈妈继续输出，声音越来越大。

你姐的生活费比你整整少了 500她发挥失常本来就难受，你这个当妹妹的还成天在朋友圈炫耀你过得多好?你姐看到了心里得多难受?

我感到很委屈。

姐姐吴诗函高考分数低，是她自己说的谁分低谁少拿生活费，这规矩还是她定下的我有什么错?

妈，姐姐考差了是自己的事，生活费只有 500 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啊……

妈妈好像被我的反驳激怒了，几乎在尖叫。

我不管你马上把那条朋友圈给我删了别让你姐看见闹心

删了之后立刻给你姐打 500 过去然后去找她当面道歉，求她原谅听到没有?

我眼前一黑，那我这个月就只有 500 了

而且这顿烤肉已经吃了一半不能赖账

我的声音带了哭腔，试图搬出那个所谓的约定。

妈那是姐姐自己……

什么自己不自已她是你姐，她现在心里苦

道了歉跟你姐拍张合照发给我，要笑得开心点让我看到她是真心原谅你了就这样

2

妈妈挂断了电话。

陈薇和孙晓雯看我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我故意扬起下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

切，多大点事儿，500 给就给呗反正我下个月生活费还有 1000 呢，比晓雯你多 200

孙晓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平静。

吴智，我是只有 800，可那是因为我家真的困难。

我爸身体不好，我妈一个人撑着，他们每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吃了没，睡得好不好，天冷了有没有加衣服，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暖着我。

旁边的陈薇也放下了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是啊吴智，钱多钱少，有时候真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份心。

你妈这心，明摆着都偏到你姐那边去了，让你删朋友圈，打钱，道歉，还要拍照证明?这何止不把你当一家人，是把你当敌人了啊

说不定你姐那边，你妈早就偷偷补贴了不少呢。

不可能

我急急地吼出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陈薇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不信?不信你就去瞧瞧你姐，看看她花钱是不是比你大方多了?你跟我们吃顿烤肉都要压缩一周的伙食。

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你妈就得给你降生活费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就朝外面走。

陈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从小到大，我妈都说她最公平。

谁更出色，谁得到的就更多。这话她说了没有一千遍也有百遍。

吴诗函复读一年还只考了大专，而我比她多了将近两百分，上了 211。

这难道不是我比姐姐出色的证明吗?

虽然我依稀记得，当初分数出来的时候，妈妈看我的眼神有些阴沉……

我要亲眼去确认

我很快在姐姐的学校找到了她。

她染了金发，一身时髦的饰品和辣妹装，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手里晃着一杯至少 20 块的奶茶。

我悄悄往前挪了几步，不起眼地坐在她们几米外。

吴诗函的声音轻松又大大咧咧。

呀，这周的生活费又到账了，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我请

这周也是 500?真好，吴姐每周都有 500，一个月就有 2000，哪像我根本不够花

3

吴诗函听得满足，得意地眯起眼。

我上周买那件小外套，打完折才三百多，省下一百多，我妈还夸我知道节省了，真懂事……切，哄小孩呢

另一个女生惊呼。

三百多?我还以为得上千呢吴姐你眼光真毒

那是从小我的零花钱就比我妹多好几倍我妈还让我别声张，避着她点儿，那丫头估计到现在还以为我妈真一碗水端平呢

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消费水平差成那样，以后哪个男的看得上她啊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

小时候，我和吴诗函的零花钱都是每周 100。

但她头上永远别着最新最花哨的水钻发卡，而我只有两根磨得发白的旧头绳。

她脚上永远穿着漂亮新潮的各种鞋，而我脚上的塑料鞋总是鞋带先断。

她的房间永远堆满了各种潮玩和盲盒，而我小小的书桌上只有几本旧书。

她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缺，但每次都是我的零花钱先见底。

而我每次眼巴巴去向妈妈要钱时，她总是拿起那些旧得不行的文具和衣服。

不是还能用吗?吴智啊，要懂得节约，钱要花在刀刃上。

你姐可是什么东西都能用很久呢，她多爱惜物品啊，你得学学她，不要仗着成绩好就心高气傲的

废话，我身上的便宜货能和她几百块的东西比质量吗

我再也待不下去，也顾不得妈妈定下的要求了，转身就跑。

回到宿舍，我抱着两个表情复杂的室友就哇哇大哭。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妈妈的微信再次发来。

你没照做是吧?吴智，下个月起你生活费降到 500。

什么时候学会像你姐那样勤俭节约，懂得心疼家人了，什么时候再说

我抽抽噎噎地把微信给两人看。

陈薇翻个白眼。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4

哭够了之后，我指了指桌上的招聘传单。

薇薇，你上次说的那个家教兼职，帮我问问，我要了。

既然家里指望不上，我只有指望我自己。

我更加拼命地学习，周末到处奔波做家教，平时泡图书馆。

到了月初，妈妈果然只给我打了 500。

这是你欠你姐姐的

我看了看上个月攒下的两千多，心里毫无波动。

自给自足之后，我不再节衣缩食。

经常吃自己想吃的，买自己想穿的衣服。

和两个室友的关系也越来越热络，陈薇调侃说我终于像个活人了，以前像个强颜欢笑的伪人。

奖学金到账那天，我把名单和英语四级证书一起发了朋友圈。

不到十分钟，许久没搭理我的妈妈就找我了。

吴智你发的什么东西?奖学金名单?你还考了四级?

你屏蔽你姐了吗?她要是看见这个，心里得多难受啊

她本来心里就够苦的了你懂不懂事?快设置一下，别让她看见

又是这样，每一次我的努力，在她眼里都成了可能刺痛她大宝的尖刺。

我没有像过去那样唯唯诺诺地解释姐姐自己定的规矩，只是语气淡淡。

怎么不让我删掉了?你在害怕什么?

对面却诡异地陷入了沉默。

我的挑衅似乎激怒了她，妈妈没停顿几秒，立刻爆发出更激烈的骂声。

翅膀硬了是吧?拿个奖学金了不起上天了?很好，你那么有本事，那么能赚钱，那么看不起这个家那从下个月起，你一分钱生活费都别想从我这拿

你不就是成绩好点吗，居然敢这么傲气……

我不给她继续发挥的机会，直接挂断。

5

妈妈又给我打电话发微信，被我一一无视。

但她又需要一个宣泄口，以前有我当她的情绪垃圾桶，现在没有了。

于是我开了专门抢红包的小号，点进家族群。

果然，妈妈已经在里面刷屏了。

我命苦啊，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结果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妈了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大人的难处，说翻脸就翻脸，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养孩子有什么用啊

语音一条接一条，哭声抑扬顿挫，充满了表演式的委屈。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七大姑大姨纷纷冒泡安慰。

嫂子别哭，孩子还小，不懂事。

就是，话说是哪个孩子，智丫头还是诗函啊?哪个惹你生气了?

妈妈却没有接茬，下一秒话头一转。

还不是那个不懂事的……不过话说回来，二宝学习上就是学习上不用我操心这不刚拿了学校一等奖学金，好几千块呢，还有那个英语四级，也是一次就过了

证书都发朋友圈了就是这脾气啊，跟她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又臭又硬一点都不贴心让人想起来就烦

群里立刻被一片恭喜智丫头真争气嫂子有福气的刷屏淹没，妈妈美滋滋地挨个回复。

我盯着屏幕，恍然大悟。

难怪她不希望我删掉朋友圈。

她还需要我给她长脸呢。

我突然好奇她之前在这个群里是怎么说我的，于是点开聊天记录搜索，看到了她的历史发言。

嫂子，你大女儿考了什么大学啊?

别提那个大号了算是养废了，我也不指望她以后能给我养老送终了，就让她自己活得开开心心，别给我惹大麻烦就行

我这个当妈的就是她的后盾，她开心一天，我就管她一天

字里行间都是纵容甚至宠溺。

那妹妹吴智呢?

妈妈的回复立刻变成一种不加掩饰的厌烦。

她?她本事大着呢从小就要强，死读书，以后让她自己独立去，看她那个要强的劲儿我就烦养她害我多花了那么多钱，以后要是敢不孝敬我，我扒了她的皮

6

我灵光一现，突然看清了妈妈的心理。

当初爸爸嫌弃妈妈没文化，于是和她离婚，连两个女儿都不要了，这件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想向别人证明自己能教出聪明的孩子，所以我的成绩成了她证明自己教育成功的遮羞布。

每次有亲戚问姐姐的学习状况，她总是把话题转向我，所以没有亲戚知道姐姐读大专，只知道我读 211。

但同时，她也像恨爸爸一样恨我，她在我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而对姐姐，她是当成了自己。

她在弥补着那个被嫌弃不上进、没文化的自己。

她幻想着我会因为成绩好而对姐姐感到愧疚，就像幻想爸爸会对她愧疚一样。

我气笑了。

我切回大号，点开吴诗函的聊天框，把刚才看到的聊天记录一股脑截图发过去。

姐，你知道妈在家族群里是怎么说你的吗?

她根本不想提你，说你是养废了的大号，你在她心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吴诗函很快就回复，几张转账的截图。

转账 500，备注: 宝贝女儿，这周钱不够用再找妈妈

跨年转账 1000，备注: 你们学校多久放暑假啊，妈到时候去接你

生日转账 2000，备注: 我的女儿生日要过得美滋滋

还有很多日常买零食、买日用品的花销，只要吴诗函发个链接，妈妈下了单直接给她发取件码。

这些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我的心越来越沉。

我的 1000 是每个月的全部生活费，吴诗函的 2000 是零花钱，逢年过节还有更多的钱，日用品更是不用花钱。

难怪她一点都不缺钱。

怎么样吴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还敢来挑衅我，想想你那可怜的 500 生活费要怎么过日子吧~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回复。

我不信，你要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妈肯定不认你。

吴诗函没脑子惯了，果然被这句话激怒，又发了一堆截图过来。

是她大片挂科的成绩单，和留校查看通知。

7

她极其上头地发了好几十张，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所有黑料发出来炫耀。

最后还有几张不同网贷平台的催款短信截图，金额从几千到上万不等，全是逾期状态。

她一点紧迫感都没有，反而洋洋得意。

我就是废物怎么了?挂科留级欠网贷又怎么样?

你学习好，拿奖学金过四级，有个屁用?小心还没毕业就被饿死

而我就算烂到泥里，明天就被学校开除，欠一屁股债被人追着砍，我妈也会毫不犹豫地把钱打过来，照样把我捧在手心里当宝你嫉妒死了吧哈哈哈哈哈

我心底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也被彻底碾碎。

我的姐姐是心甘情愿堕落，并以此为荣，因为她笃定背后永远有个无底线为她兜底的人。

她已经完全废了，天塌下来都不会有危机感，而妈妈也希望她变成这样。

够了，真的够了。

我找到母亲王秀芬那条关于大号养废了，开心一天管一天的发言记录，截图。

然后冒着小号掉马的风险，连带这句话和吴诗函的所有黑料一起选中，发送。

几十张图片哗哗地发进家族群，瞬间中断了妈妈的洋洋自得。

紧随其后的，是我敲下的一行痛心疾首的字。

妈，这就是你捧在手心里当宝的大号成绩烂到留级，网贷欠了一堆你真的要纵容姐姐彻底烂掉吗?

她都快变得跟你一样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