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向你

竹马说我太鲁莽，没有男生会喜欢我。

我反驳道: 你不是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一旁偷听的贫困生红了眼眶。

竹马慌了，骂我不知廉耻。

还跟班主任告状，说我欺负弱势同学。

班主任一怒之下给我换了座位，罚我照顾新来的转校生。

我回头。

少年一言不发地坐在轮椅上。

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莹润的光。

宛如下凡的俊美仙神。

我忍不住捂嘴偷笑。

这哪里是惩罚?

这明明就是上天的恩赐

01

姜栀栀，你怎么能嘲笑同学呢?

班主任语气严厉，将我从花痴现场瞬间拉回现实。

我立马收起笑容。

老师，我没有，我——

坏了，总不能说我是馋同学的身子吧?

见我百口莫辩，班主任无奈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赶紧和江屿同学一起回教室上课。

同桌之间一定要相亲相爱，听见没?

哦，相亲相爱。我轻声答应，转身朝江屿走去。

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盯着地板。

露出的皮肤白得透明，好像一碰就会碎的瓷器。

我小心翼翼地扶住轮椅，生怕会伤着他。

江屿同学，我叫姜栀栀，以后就是你的全职同桌啦，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哦。

回教室的路上，我率先打破沉默。

轮椅上的身躯明显怔了一下，随即传来清澈温柔的嗓音。

好……好的，谢谢。

我望着少年漆黑茂密的发顶，心情莫名愉快起来。

回到教室，我将江屿安置在空座位旁。

随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桌。

书本整理到一半，一双手用力扣住我的胳膊。

我抬头，竹马傅彦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姜栀栀，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抽出手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拜你所赐，换座位。

他冷笑一声: 哼，谁叫你惹哭婉婉的，这次长记性了吧?

只要你跟婉婉道歉，我就跟老师求求情，让你继续做我的同桌。

我差点被他气笑了。

怎么有人这么自恋啊?

我以前竟没觉得他如此讨厌。

我摇摇头。

不需要。

谁知傅彦眉毛一皱，伸手挡在我面前。

当初是你死皮赖脸要跟我做同桌，想走?没那么容易。

大白天的装什么霸道总裁?

我挽起袖子，正准备跟他讲讲道理。

身旁突然出现一个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身材魁梧得像一道墙。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又低又磁，像变形金刚里的威震天。

姜小姐，交给我吧。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傅彦直接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男人提着他的领子，将人像拎小鸡一样放在一边。

紧接着搬起半米高的书堆，稳稳地放在江屿身旁的空课桌上。

02

这位是我的保镖，你可以叫他小黑。

江屿似乎有些害羞，声音很轻。

我夹出甜甜的嗓音，朝小黑挥挥手。

嗨，小黑叔叔，刚刚谢谢你哦。

只见男人克制不住地扬起嘴角，一秒后又切换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饶有兴致地盯着江屿亮晶晶的眼睛。

江屿同学，你也太酷了，上学还有保镖护身。

江屿指了指自己藏在灰色羊毛毯下的双腿。

因为我腿不方便。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腿。

午餐前的最后一节课往往是最煎熬的。

是看见路过的年级主任都想啃一口的状态。

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我朝四周瞟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江屿的身上。

只见他满脸通红，一张小巧的脸蛋几乎要埋进桌洞里。

你肚子饿了?

我压低嗓音，凑在他的耳边问道。

江屿惊慌地抬起头，又立马垂下眼睑。

不……不好意思。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说到这，我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嘴角扯起自信的笑容。

待会儿我带你体验体验，什么叫做中国速度。

我抬起手臂，紧盯腕间的表盘。

心中默念: 10，9，8……3，2，1。

叮铃铃——叮铃铃——

下课铃分秒不差地响起。

我像是被敲到了膝跳反应的开关，从座位上弹射而起。

侧身抓住轮椅把手，调转方向。

坐稳了嗷，g。g。g。，出发咯。

江屿没来得及反抗，轮椅已经加速冲出教室。

从教学楼到食堂最快的路径早就被我摸得透透的。

我推着江屿，在乌泱泱的吃饭大军中遥遥领先。

保镖小黑在我们身后边追边喊。

少爷，姜小姐，等等我。

等不了一点。

我已经闻到糖醋里脊的香味了。

食堂大门就在眼前，为我们敞开怀抱。

我一个漂亮的甩尾，车轮在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后，稳稳停住。

阿姨来三份糖醋里脊、红烧鸡腿、尖椒炒肉，诶，江屿你吃不吃辣呀?

这时，我才想起看一眼轮椅上的人儿。

03

江屿的皮肤本身就白。

此刻更是白得毫无血色，白得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犊子，我该是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吓坏了。

下一秒，我听见江屿口齿清晰地回答。

可以吃一点点。

我松了口气，看来人没傻。

就在我摸索饭卡，准备付钱时。

一截洁白如玉的手臂举到眼前。

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张闪闪发光的饭卡。

刷我的。

他的声音温润，话音落下时，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在这个同学间互相请客吃辣条的年纪，他竟然请我吃中饭。

真是个大方的孩子。

我拿起江屿的饭卡往机器上一刷。

屏幕倏地亮起，一串数字跳出——卡内余额: 100000 元

这么多零我只在傅彦的数学卷子上见过。

阿姨，今天的刷卡机坏了吧?

阿姨探出头，扯着嗓子惊呼:

呦见鬼了，这机器是该换了。

付完钱，我一个人端着三个人的餐盘，移步至窗边常坐的位置。

江屿也自己驾驶着轮椅，乖乖跟在后头。

麻烦你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

我把餐盘往桌上一放，顺手把他挪近了些，笑嘻嘻地回应: 正常操作。

江屿没来之前，我也是一个人端三份饭的。

我天生有使不完的牛劲。

力气大、跑得快。

每次买饭，总会帮傅彦和贫困生周婉婉带一份。

傅阿姨对我好，所以我对她的儿子也好。

周婉婉家里条件困难，我时常看她舀免费的清汤就米饭吃，心里很不是滋味。

所以我把零花钱充进饭卡，自己掏腰包请她吃饭。

唯独今天，我没有帮他们买饭。

因为我突然发现，他们不配

这会儿，大部分吃饭大军已经抵达食堂。

人群中，傅彦带着周婉婉，悠哉游哉地朝这边走来。

我不屑地轻哼一声，继续埋头干饭。

姜栀栀，今天怎么没有帮婉婉买饭?你也太小心眼了。

傅彦很快走到了我们面前，双手抱臂质问道。

又是那副自以为是的做派。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

谁知道他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把多出来的那份饭直接推到周婉婉面前。

婉婉，别难过，你吃我这份吧。

我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火，一巴掌拍到傅彦的小臂上。

别动，这不是你的。

04

我劲儿大，打人贼疼。

傅彦憋得满脸通红，却硬是装作没感觉的样子。

姜栀栀，你什么意思?

他捂着手臂上的红印子，咬牙问道。

我抬高了眉毛，斜瞅着他。

要吃饭自己排队买去，我以后不会帮你们带饭了。

你傅彦还想说些什么，我起身朝远处挥了挥手。

小黑叔叔，我们在这里，快来吃饭

傅彦回头，身形如黑牛的男人正步步逼近。

他脸色突变，拉着周婉婉拔腿就跑。

看来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我咂咂嘴，为自己曾经花的冤枉钱感到不值。

收回目光时，我注意到身旁的江屿。

他身体向前伛偻着，看不清表情。

清瘦的背影一挫一挫、颇有节奏地起伏。

我凑到他耳边，好奇地询问:

江屿同学，你是在偷笑吗?

他的身体顿时僵住，两秒后才缓缓抬起脑袋。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春日消雪的轻柔。

他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

鸡腿很好吃。

我噗嗤笑出了声，又忍不住拍拍他的头顶。

有的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下午放学后，我抢着要帮小黑干活，推着江屿就往校门口跑。

江屿似乎习惯了我的中国速度。

跑到一段空旷的平地时，他忽然低声催了句: 再快点。

我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猛地刹住车，垂下头问他:

你说什么?

他像是被我的反应惊了下，支支吾吾道: 没……没事。

嗯嗯，不舒服和我说哦。

我下意识放慢脚步，到校门口时，人群中走出一名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女士。

轮椅上的江屿突然低声喊了句: 妈妈。

我眼睛一亮，在心中暗暗感慨，这一家人怎么都生得这么好看。

江阿姨笑着搂过我的肩膀，掌心带着暖意。

谢谢你呀，小朋友。

她说话的语调很轻，像春风拂过，温温柔柔地落进耳朵。

我顿时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爸爸妈妈有没有来接你呀?她问道。

我，我走路。我攥紧衣角回答。

那阿姨顺路送你回去，好不好?她摸摸我的头发。

我大气都不敢出，就被她轻轻牵着，坐进了保姆车。

事实证明，我总是难逃漂亮女人的诱惑。

车厢内，我和江屿并排而坐。

他安静地倚着座椅靠背。

夕阳的光线从车窗斜斜射入，他整个人轮廓柔和，浸在暖融融的金光里。

我望着他，心中有酥酥麻麻的酸痛蔓延而来。

这么好的男孩子，老天爷为什么要剥夺他行走的能力。

太不公平了。

这样想着，心情又沉重起来。

尤其是下车后，看到小区楼下，围着周婉婉撒泼卖俏的傅彦。

更生气了。

05

姜栀栀，你别动。

傅彦从身后叫住我。

我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向单元楼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