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无眠

霍家买下了我，做他的未婚妻，为他遮掩。

那时，他冷着脸和我约定，只要我愿意陪他做戏。

等他追到嫂子，就会给我一笔钱，放我离开。

后来，他供我读书，帮我创业。

把我养成了圈子里最耀眼的姑娘。

所有人都以为他对我动了真心。

直到他故意输了一场赌约，把我送给了他的大哥。

牌桌上，霍以泽向他确认: 你真舍得?

他点了根烟，漫不经心: 愿赌服输，我玩得起。

如他所愿，那晚后，我成了霍以泽的未婚妻。

可婚期将近。

小少爷却红了眼，拦住我质问: 明明是我把你养成这样的，你怎么舍得不要我?

我平静地回答他: 不是说，愿赌服输?

怎么，你玩不起了?

1.

霍燃是霍家的小少爷。

自小就备受宠爱。

养成了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性子。

一手牌打得更是出神入化。

上桌没多久，就把桌上的筹码都赢了过来。

对面那位赵公子本就爱和他攀比，又输得红了眼。

竟然一把拉过了身边的女伴，恶狠狠地说: 再来。

霍燃点了根烟，唇边挂着他惯常的笑意: 最后一把?

玩把大的，就赌今天带来的女伴。赵公子挑挑眉，霍二，你不会不敢吧?

也对。男人的眼神不怀好意地落在我身上，我要是有温小姐这样的未婚妻。

也舍不得把她输给别人。

桌上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

我垂着眼，替霍燃端来一杯刚调好的酒。

他的回答落在耳边。

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玩呗。

我心里一空，手中的酒杯擦着桌边，就这么掉了下去。

剧烈的声响里，酒液飞溅，玻璃碎了一地。

桌边一时安静下来。

有人玩笑道: 瞧把温小姐吓得，霍二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我咬咬唇，刚准备扯出个笑意来圆场。

霍燃已经抬手揽过我的腰，把我抱进怀里。

旗袍的绸缎轻薄，足以让我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

吓着了?他漫不经心地笑，什么时候看我输过?

他说得没错。

可不知怎的，我心里涌上一阵不安，忍不住开口劝他: 算了吧，阿燃?

他沉默了几秒。

贴在我腰际的手心往里压了压，把我更紧地带进他怀里。

是保护的姿势。

怎么，女人说几句话，就不敢玩了?赵公子笑了一声，算了，没想到，霍二还是个妻管严。

那今天散了吧，别耽误霍公子给女人当狗。

霍燃薄唇微抿，显然是动了怒。

不等我开口安抚。

他就冷冷地反问: 你带的是什么货色，也配跟我的眠眠比?

被他一激，赵公子也来了火气。

行，那再加上今晚的所有筹码。

我要是输了，连人带钱，双倍给你。

抵你的温小姐，够不够?

回答他的，是玉质的麻将牌被推到桌里的响声。

我骤然转过头，洗牌机已经自动开始运作。

耳边，霍燃的声音懒倦。

愿赌服输，在场的人都是见证。

你可别赖账。

腰间那只手轻轻拍了拍。

我转过头去，霍燃又恢复了温和的语气。

好了，眠眠，我陪他们玩一把就来。

不容置疑的语气。

仿佛他没有把我推上牌桌，当作这一把的赌注。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却一点点冷下去。

鼻子一酸，眼睛也跟着红了。

在眼泪滚落之前，我站起身，低声回了他一个字。

好。

2.

那把牌还没开始。

霍以泽就走了进来。

他是霍家的长子，比在场的人都大了五六岁。

早早就接手了家业，成了霍家的掌权人。

不同于这个爱玩爱闹、性格散漫的弟弟。

霍以泽性子冷淡，行事不留情面。

在江城的圈子里早就出了名。

在这些年轻人眼里，他几乎算得上半个长辈。

所以，这场胡闹的聚会上，在场的人都有些怵他。

不等他走近，就有人忍不住从桌边站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

那人逃也似地出了门。

霍燃弯了弯唇，半是玩笑: 大哥，你一来，把人都吓走了。

是啊。赵公子敲着手里的牌，说好的最后一把，没得玩了。

霍以泽不置可否，只是坐在了那人空出来的位置上。

迎着三人意外的目光。

他随手解开西装的扣子，把领带扯松了两分。

那就陪你们玩一把吧。

赵公子先坐不住了: 那个，以泽哥，我们赌的不止是钱……

霍以泽眼神一冷: 还有什么?

被他一看，赵公子只能交了底: 还有……今晚带来的女伴。

男人的脸色看不出喜怒。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抬手把面前的牌推了进去。

没人敢不给面子地问他的赌注是什么。

洗牌声里，我听见他冷淡地问句: 霍燃，你平时就跟他们玩这个?

是啊。霍燃被下了面子，脸色也难看起来，反正家里有大哥打理。

我闲着没事，和他们玩玩，就当打发时间了。

霍以泽没再开口。

牌桌上的气氛一时冷下来。

只能听到他们把麻将牌丢到桌上的声音。

我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

被霍家买下，送到霍燃身边的那天。

是霍以泽和孟家小姐订婚后不久。

霍燃心情不好，在牌桌上打了整整两天。

谁也劝不动。

霍夫人让人把我送到会所外面时。

只留下了一句话: 要是今天不能带他回来，你就回温家吧。

那会儿我爸刚破产。

急着把我出手，换一笔让他东山再起的资金。

要是不能劝霍燃回家，我就会被卖给那些比我大几十岁的男人。

这不是件简单的活。

我哄了霍燃两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他还是在牌桌上一动不动。

直到我红了眼睛。

霍燃听到我的声音带了哭腔，不耐地皱了皱眉。

我以为他要发火，胡乱抬手抹了抹眼泪。

可他只是把外套往我怀里一扔。

就从牌桌前站起了身。

别哭了。他随手按灭了烟，捉住我的手腕，回吧。

后来，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为什么肯跟我回去。

霍燃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擦过我泛红的眼尾，带走潮湿的泪。

挺漂亮的姑娘。他说，不哭了。

我舍不得。

回忆和耳边的嗓音重合。

是霍以泽的声音。

他推出面前的牌，看向霍燃: 你真舍得?

我的思绪空白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原来，这场牌局，是霍以泽赢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凝固。

在场的人都知道事情闹大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赵公子咳了两声，大着胆子圆场: 行了，霍二，你哥那么不近女色的人，怎么会抢你的女人?

你服个软，今天的事就算了。

打火机点烟的声音响起。

火光明灭，烟雾升起。

我看不清霍燃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声音。

愿赌服输。他说，一个女人而已，我玩得起。

他看向霍以泽，唇边还挂着点笑意: 不知道大哥玩不玩得起?

3.

霍家的家训，不管男女，身边都只能有一个伴侣。

否则，会被断绝关系，赶出家门。

彻底远离这种有钱有势、衣食无忧的生活。

所以，那年霍以泽订婚后。

得知霍燃对嫂子动了心。

我才被霍夫人买下，送到小儿子身边，做了他的未婚妻。

有了我，霍燃就只能放弃那位孟小姐。

同样的，今天霍以泽要是带走我，和孟小姐的婚约就只能作罢。

想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

霍燃。我轻声叫他，今晚的赌局，你是故意输的。

他当然玩得起。

只要把我送到他大哥身边。

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追求那位孟小姐了。

霍燃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

或许我应该庆幸。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开口骗我。

反而是一旁的赵公子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霍总，祖宗，您两位别闹了成吗?

桌边，霍以泽站起了身。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眉眼沉冷锋锐。

我被他看得心慌，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正好踩在满地的玻璃碎渣和酒液上。

高跟鞋的鞋跟一滑，直直往下摔去。

眠眠霍燃反应很快，伸手就来拉我。

下一秒，男人的手臂托住我的腰，轻松地把我打横抱起。

松散的领带贴在裸露的肌肤上，触感冰凉。

陌生的木质香调里，我抬起眼。

视线里，那双高跟鞋被男人提在手中，摇摇晃晃。

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撞进眼底。

珐琅地图面，黄金。

不是霍燃会买的款式。

侍者很有眼色地替他拉开了门。

房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合上。

身后传来赵公子彻底慌了神的声音: 你还不去追，等什么啊?

过了几秒，我听见霍燃的回答。

是一声压抑的痛呼。

你怎么回事，烟都烧到手了还不扔?赵公子说，祖宗，你是我祖宗

快去给你哥服个软吧。

不然，今晚闹成这样……

霍以泽抱着我，走下楼梯。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

霍总。我轻声说，今晚的事，多谢。

不用和我客气。他低下头，把我放到车里，抱歉，毁了你和我弟的婚约。

但他心有所属，不是良配。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毕竟，我来到霍家，只是一桩生意。

本也没想过要和霍燃结婚。

只是他对我太好，我难免心动。

一时心动，步步沦陷。

直到今晚。

后座的挡板升起。

密闭的空间里，霍以泽转头看向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的目光隐隐带着点侵略性。

我被他看得耳根发烫。

连带着刚刚碰过他领带的皮肤。

也如同火烧。

身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霍燃的电话。

我如梦初醒，低头去找手机。

按下接通时。

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手指修长，不容挣脱的力道。

我错愕地抬眼，撞上霍以泽不满的眼神。

手机里传来男人散漫的嗓音。

带着两分酒意。

好了，眠眠。他说，我哥都要结婚了。

别闹了，回吧。

我在家等你。

他甚至都不用问我一句，是不是还愿意回去。

毕竟，我的妹妹还住在霍氏的私立医院里。

高昂的医疗费，少见的遗传病。

只有霍氏在研究的特效药。

刚刚有起色的病情。

都把我绑在了霍家。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霍燃才这么有恃无恐。

我心头火起，忍不住顶了他一句: 你不是故意把我输给你大哥的吗?

怎么，玩不起了?

身侧的目光越发灼热，如有实质。

一寸寸落在我的侧脸与眉眼。

我转过头，撞上霍以泽的眼神。

不同于刚才的沉冷。

多了两分我看不清的情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再开口时，霍燃的语气里隐隐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一字一句，落在耳边: 温月眠，你今晚要是不回来。

就别再回来了。

我恍然想起。

那年，我几乎是强行把妹妹从家里接了出来。

可是那时，我爸已经找好了买家，准备用她去换钱。

来圆满他东山再起的大梦。

我带着妹妹被拦在了别墅的门口。

几个保镖跟在我爸身后，堵住了路。

我为了护着妹妹，被他们推得摔倒在地。

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

好在，收到我求助的消息，霍燃很快打来电话，语气散漫地说了句。

眠眠，你今晚要是回不来。

你家的生意就别做了。

带着威胁的话语，让我爸变了脸色。

我这才得以脱身。

可是，时过境迁。

这一次，他语气里的威胁，不是对别人。

而是对我。

我鼻子一酸。

今晚的委屈涌上心头。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出来。

手机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温柔清甜，熟悉中带着点嗔怪的语气。

好了，怎么跟温小姐说话呢?女人说，她肯定被你吓坏了。

霍燃沉默了几秒: 明微姐，我……

手机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是孟明微在替他整理弄乱的衣服。

还不赶紧去把人接回来?她说，你哥那个脾气，你也知道。

别吓着小姑娘。

电话那头，霍燃语气冷淡: 她要是想回来，我哥不会拦她。

要是她选了我哥……

孟明微的语气有些意外: 怎么会，你哥那个性子。

哪有女孩会放着你去选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听到霍燃的回答。

熟悉的散漫语气，音色却有些极力压抑后的颤抖。

我几乎能想到他说话时微微挑眉的表情。

他说: 明微姐，那你为什么选他?

车窗外传来一声惊雷。

我手心一滑。

手机摔落在地。

发出沉闷的声响。

暴雨落下，闪电划过眼前。

我被吓得抬头。

正撞见男人的目光。

潮湿的，灼热的。

正如夏日突如其来的一场雨。

男人嗓音低沉，像是礼貌地询问: 要送你回老宅吗?

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