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骗喜欢你吻戏

堵住校门，我把情书拍在他胸口: 同学，谈恋爱吗?

他垂眼轻笑: 好。

后来我摔了酒杯: 玩腻了，分手。

他猩红着眼抓住我: 再说一遍?

1

十岁那年。

我的世界窄得像奶奶病房外，那条消毒水味儿刺鼻的走廊。

钱。

钱能把奶奶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钱也能逼人低头，干些一辈子洗不干净的龌龊事。

周锐堵在我打工的小饭馆后巷，烟头的红光在傍晚的阴影里明明灭灭。

孟小宝，想清楚没?

他吐出一口烟，浓烈的烟草味呛得我喉咙发痒。

五万块，定金。事成再给五万。够你奶奶做手术了吧?

巷子口传来他同伙模糊的嘀咕。

……锐哥，跟这书呆子废什么话?直接找人废了叶予安一只手，看那私生子还怎么清高……

我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废手?

高考就在眼前。

我知道一道题要刷多少遍，知道一盏灯要亮到多晚。

我……指甲掐进手心，疼得我一个激灵。

……我干。

周锐嗤笑一声，把装有照片的信封拍在我胸口。

叶予安，让他身败名裂，背上同性恋的臭名，你长这张脸，不用可惜了。

胸口口袋里的信封，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抖。

奶奶说过，做人要顶天立地。

可顶天立地，救不了她的命。

第二天傍晚，我攥着那封自己抄了一整夜、字迹歪歪扭扭的情书，像个等待处刑的犯人，杵在叶予安他们高中气派的雕花铁门外。

放学的潮水涌出来。

他在人群里，白衬衫，肩线挺直，像一棵拔节的青竹。

叶予安我冲过去，声音干涩得劈了叉。

他脚步顿住，侧过脸。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上，睫毛很长。

眼神疑惑却干净。

我把情书硬塞过去。

给……给你的

旁边立刻响起几声不怀好意的怪笑和口哨。

他看着我，没接。

帮人转交?

我猛地摇头，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我自己写的我喜欢你

2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更多了，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嫌恶地把那廉价的信纸扔开。

可他只是看了我一会，然后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谢谢。他的声音不高，却清冽温和。

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他拿着我的情书，转身走了，背影挺拔，在哄笑声里没有一丝狼狈。

我的心，却沉到了谷底，第一步，就失败了。

我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讨厌的苍蝇围了上来。

嗤，怎么想的啊，也不嫌丢人?

天哪，现在的同都这么猛的吗?一上来就表白?

脸是挺好看的，可惜脑子不好使……

那些话像细针，密密地扎在皮肤上。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单薄的脊梁，转身就走。

只想快点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

拐进旁边那条堆满杂物的僻静小巷，阴影瞬间吞没了阳光。

周锐和他那几个跟班像阴沟里的老鼠，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他用力拍我的肩膀，拍得我一个趔趄。

行啊孟小宝他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够豁得出去全校都看见你给叶予安那野种送情书了这开场，够劲爆

旁边一个黄毛立刻凑趣。

锐哥，这招高恶心不死他看他以后还装不装清高

这才哪到哪?周锐眼神像毒蛇的信子，黏腻冰冷地扫过我。

好戏刚开场呢，小宝。

他掏出厚厚一沓百元大钞，塞进我校服外套那空瘪的口袋里。

沉甸甸地往下坠。

拿着，这是定金。

后面那五万，等你把他彻底从神坛上拉下来，踩进泥里，一分不少你的。

那沓钱的棱角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硬硬地硌着我的肋骨。

想着躺在医院的奶奶，还有医生的话……心头那点微弱的抗拒瞬间被冲垮。

我闭上眼。

再睁开时，喉咙里像堵了一把粗糙的沙子，声音干涩得厉害。

知道了。

3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市一中校门口一道固定的风景线。

清晨六点半，天刚蒙蒙亮。

带着寒气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我裹紧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准时出现在校门对面的早餐摊。

买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一杯滚烫的豆浆。

然后，像一尊沉默的望夫石，死死盯着校门方向。

七点整，那个熟悉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

蓝白校服，单肩书包。

步伐从容得像在丈量时间。

叶予安我冲过去，不由分说地把还烫手的包子和豆浆塞进他手里。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像被细小的电流蛰了一下。

我猛地缩回手。

他脚步顿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抬眼看看我。

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但没有厌恶。

这让我心里那点卑劣的窃喜刚冒头，就被更大的负罪感压了下去。

拿着吧，我……我买多了。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声音发飘。

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沉默了几秒。

就在我以为他会像第一天那样平静拒绝时，他竟真的接了过去。

谢谢。

依旧是那两个字，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他提着那份早餐，汇入了走向教学楼的人流。

下午五点半，放学的铃声一响，我又准时出现在老地方。

远远地缀在他身后，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像个甩不掉的影子。

看着他走进那栋有些年头的老旧居民楼。

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又熄灭。

直到确认他进了三楼那扇门，我才拖着站得发麻的腿，转身离开。

日复一日，直到那个深秋的傍晚。

4

风里已经有了凛冽的意味。

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砸在地上。

我像往常一样，低着头。

踩着前面那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影子往前走，数着他的步子。

一步，两步……七步。

前面的人影毫无预兆地停下了，我完全没收住脚。

鼻梁结结实实地撞上他挺直的脊背。

唔

又酸又痛的感觉瞬间冲上脑门，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眼前一片模糊，我捂着鼻子，疼得弯下腰。

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沾了灰的旧球鞋上，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无奈，又像是别的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我捂着鼻子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道。

将它拉了下来，我被迫抬起头。

泪眼朦胧地对上他的视线，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

镜片后的眼睛很深，里面映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微微俯身，靠得很近。

近得我能闻到他校服上干净的洗衣粉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类似松木的清冽气息。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发凉的额角: 就这么喜欢啊?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鼻子上的酸痛都忘了。

所有的预演，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茫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然后，我听到他清晰地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又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那我们试试吧。

5

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有他那句试试吧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死寂的心湖里砸开一圈又一圈失控的涟漪。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只会呆呆地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眼。

他看着我呆滞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点弧度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像投入冰湖的火种，瞬间烫得我心头一缩。

不过……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揉了揉我有点呆傻的头发。

那力道很轻，带着宠溺的暖意。

谈恋爱可以，但不能影响学习。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笑。

学习?我还有未来吗?

我现在是个卑劣的小骗子了。

叶予安的世界，像一本突然为我敞开的、带着墨香的书。

他远不是别人口中那个冰冷的高岭之花。

他把一本厚厚的物理笔记推到我面前。

我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发呆，他却突然捏了下我耳垂。

乖，要好好学习。声音像羽毛搔过心尖。

他会在送我回家的路上，趁着没人，把我拉进梧桐树巨大的阴影里。

低下头，温热的唇瓣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贴上我的。

生涩，又滚烫。

宝宝，他总爱这么叫我。

气息拂过我的耳廓，痒痒的。

孟小宝……我的宝宝。

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让人腿软的温柔。

这个小名，只有奶奶会叫。

从他口中叫出来，像裹了蜜糖的毒药，甜得我心脏抽痛。

他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奶奶病了。

某个周末，他提着一袋新鲜水果和一罐温热的鸡汤，出现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门口。

奶奶，我是小宝的同学，叶予安。

他笑得温和又妥帖。

奶奶浑浊的眼睛亮了，枯瘦的手抓住他的，絮絮叨叨。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们小宝特别懂事……

他回握住奶奶的手，认真点头。

嗯，是的，奶奶，小宝特别好。

我站在门口，看着夕阳里他俯身和奶奶说话的侧影，温润得像一块玉。

喉咙里堵得发慌，眼眶热得厉害。

这样好的叶予安，喜欢他是本能，无关男女。

孟小宝，你他妈在搞什么鬼?

周锐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6

他一把将我拽进学校后墙那片最荒僻的角落，废弃的建筑垃圾散发着霉味。

他力气大得惊人。

我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墙上，痛得闷哼一声。

照片呢?老子要的照片呢?

他揪着我的衣领，把我往上提，脚尖几乎离地。

凶狠的脸逼近，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

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他妈该不会真被那个野种迷昏头了吧?

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我拼命掰着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锐哥……锐哥你听我说……

我艰难地挤出声音，肺部火烧火燎。

我……我不干了钱……钱我还你五万块……我一分不少……还给你

周锐的动作猛地一顿，揪着我衣领的手松了些许力道。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扭曲地咧开。

不干了?还钱?

他嗤笑一声，另一只手用力拍打我的脸颊，啪啪作响。

说得轻巧你奶奶那手术费，凑齐了?嗯?就靠你在那小破餐馆端盘子刷碗?

他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我心上。

奶奶日渐枯槁的脸，仪器上微弱跳动的线条，医生那句再不手术就来不及了……

这些画面和声音疯狂地撕扯着我。

我……我打算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应该够手术费了周锐，我不干了钱我还你求你了，放过他……也放过我吧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哀求。

周锐盯着我，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翻涌着各种情绪。

暴怒，被耍弄的羞辱，还有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他松开揪着我衣领的手，我腿一软，靠着墙滑坐到冰冷肮脏的地上，剧烈地咳嗽喘息。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在泥里挣扎的虫子。

半晌。

他慢条斯理地蹲了下来，与我视线齐平。

脸上那股凶狠褪去，换上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假笑。

行啊，小宝。

他伸出手，像摸狗一样拍了拍我的头，力道不轻。

锐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想反悔可以。

我心里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彻底打入了冰窟。

7

不过……他拖长了调子，笑容里淬满了恶毒。

这买卖，你当初是自己答应的。现在说不干就不干，我周锐的面子往哪搁?

他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毒蛇在吐信。

你总得……给那野种留点『纪念品』吧?

我惊恐地看着他。

很简单。周锐咧嘴笑了，露出森白的牙齿。

当着他的面，亲口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个局。告诉他，你孟小宝，就是老子花钱雇来玩他的告诉他，你恶心他，玩腻了，要把他一脚踹开

我浑身冰冷，血液都像冻住了，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打颤，拼命摇头。

不……不行……周锐，不能这样……

不能?周锐猛地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他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只剩下狰狞的戾气。

孟小宝，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他弯下腰。

冰冷的指尖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要么，按我说的做，给老子照片，让他身败名裂，咱们两清

要么……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黏腻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我现在就让人去医院，与你奶奶分享一下你最近的丰功伟绩顺便……废了叶予安那只拿笔的右手你猜，没了那只手，他还能不能参加高考?嗯?

不要——我失声尖叫。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紧，几乎要捏爆它。

奶奶

叶予安

这两个名字在我脑子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

周锐眼底的疯狂告诉我，他绝对做得出来

我……我做眼泪汹涌而出，混着屈辱和绝望，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我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鱼，瘫软在冰冷的墙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按你说的做……求你别动他们……

这才乖嘛。周锐满意地直起身，脸上又挂回了那令人作呕的假笑。

时间地点，等我通知。记着，演得像一点，别让锐哥我失望。

他踢开脚边一个空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哐当声，然后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转身消失在堆满建筑垃圾的拐角。

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把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抽动，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叶予安……

对不起……

对不起……

当天晚上 12 点，我来到叶予安住的老旧居民楼。

叶予安来开门的时候，我仰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能收留我一晚上吗?家里停电了。